晏頌一甩手,輕輕鬆鬆將那少年甩到身後,趔趄了一下,一屁股栽坐在地上。
少年騎着單車,一隻腳還點在地上,越發顯得身姿修長,酷帥爆表。
逆光望來,那面容有些看不太清晰,唯那陰鬱的眉峰、深冷的目光,沉沉的望到她的心底。
“紀雲涯,不準和陌生男生說話。”語氣霸道而囂張。
雲涯望着他的目光有些神往。
晏頌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你聾……。”想到什麼他生生轉了話頭:“我說話你沒聽到?”
好險,差一點就犯了忌諱。
他記得小時候他和雲涯打架,就是因爲這兩個字眼,他似乎有些理解雲涯了,有個那樣的哥哥,她這輩子應該很討厭那兩個詞語。
他在心底告誡自己,同一個錯誤不能再犯第二次。
他永遠忘不了雲涯當時冰冷而堅決的神色,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陰影,這十年間,他無數次回想起來,即使驕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認。
確實是他錯了。
沒說出來的字是什麼?聾子還是啞巴……
雲涯微微一笑,這就是好的開始,證明晏哥哥願意爲了她而改變。
她擡步走到他面前,他太高了,她需要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
“晏哥哥,我沒有和他說話。”
那乖巧的模樣,讓晏頌心底舒坦了。
少年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是晏頌,那氣急敗壞的臉色霎時變了,叫了聲學長,又看了眼那笑容甜美乖巧的少女……
看起來那般優雅高貴的少女,在這個少年面前,卻如同從天際遺落了凡間,那笑容,也沾染上了煙火氣息。
在晏頌陰冷的眼神下,不敢再看,慌忙轉身離開。
那少女是什麼人,最重要的是,她和晏頌什麼關係?
晏頌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發光體,自動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走出校門的女生目光追隨着晏頌的身影,見他和一個女孩子在說話,還出手教訓了一個搭訕的男生,那男生也挺有名氣的,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
“那女孩是誰?男神竟然和她說話……。”
“就是就是,要是我幸福的要暈了,這女孩好辛運哦。”
“雖然長的很漂亮,但我還是要說,不要搶我男神……。”
一羣女生嘰嘰喳喳的議論開來,接下來更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幕來了。
晏頌聽着身後聒噪的聲音,不耐的皺眉,朝雲涯揚了揚眉:“上車。”
雲涯看了看光禿禿的後座,抿了抿脣。
“晏哥哥,我走路好了。”
晏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手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捲到懷裡,然後大手落在她的纖腰上,微微使力,下一刻,她整個人就坐在了單車的橫樑上。
雲涯驚呼一聲,下意識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倒在他懷中。
低低的笑聲在她耳畔響起,夾雜着一絲愉悅,臉頰下的胸膛震動起來,震得雲涯臉頰有些發燙。
她正要擡頭,晏頌在她耳側低聲道:“讓我帶你去哪兒?”
雲涯愣了愣,低聲道:“要騎車去嗎?可能有些遠。”
“天涯海角,我都帶你去。”低沉的聲音隱匿着一絲溫柔,就是這一點溫柔,如同絲線般鑽進雲涯的心扉。
她埋首在他懷裡,雙手緊緊抱着他勁瘦的腰,嗅着他身上好聞的草木清香,閉上雙眼,嘴角勾起一絲甜蜜的微笑。
“好。”
她報了地址,晏頌垂眸看了她一眼,“坐好了。”
下一刻,單車箭一般飛躥出去,風聲過耳,吹起她如雲的秀髮,髮梢拂到他的臉上,鼻尖飄來少女身上的幽香,溫香軟玉在懷,即使腳踏單車,晏頌也有些心馳神搖。
所有人都看傻了。
她們高高在上向來對女生的表白不屑一顧的男神殿下,竟然讓一個女孩子坐在他的單車橫樑上,還那麼溫柔的跟她說話。
天哪,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兩人前腳剛走,後腳學校論壇就爆炸了。
全被男神和他跟一個女孩子的親密照片刷屏了。
羨慕嫉妒恨的不要太多。
葉瀟瀟揹着書包走出來,剛好錯過了好戲,聽到身後幾個女生對着手機嘰嘰喳喳,一把搶過手機,幾個女生趕緊低下頭,一聲不吭。
葉瀟瀟點擊照片放大,少年高大的背影將女孩的臉遮擋的很嚴實,只看到女孩飛揚的長髮和紅裙,但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息,即使隔着冰冷的手機屏幕也感受的出來。
更何況一向拒女生與千里之外的晏頌不僅和她說話,還讓她坐他的單車,又摟又抱的,沒點問題誰信?
更何況晏頌潔癖嚴重,平時根本沒人敢摸他衣角。
這個女孩應該就是傳聞中的那個青梅竹馬了,論壇上也有很多同樣質疑的聲音。
葉瀟瀟握緊了手機,眼底劃過一抹狠戾。
李楠走出來在她耳邊低聲道:“瀟瀟姐,我已經查清楚了。”
葉瀟瀟目光一凜,揚眉:“說。”
李楠湊近她,低聲道:“姜錦弦的侄女,雲家大小姐紀雲涯。”
紀雲涯?
葉瀟瀟對這個名字很陌生,李楠立刻把早準備好的報紙遞給她,指着頭條上說道:“她最近纔剛回國,一露面就引起了轟動,被媒體捧爲江州第一名媛。”
葉瀟瀟嘴角勾着不屑的笑:“第一名媛?”
憑她也配。
想到什麼,她眸光微眯,“你說她是姜錦弦的侄女?”
李楠點頭:“沒錯,姜錦弦是雲家的養女,這個紀雲涯五歲的時候就被家人送到國外,最近纔回國,剛回來姜錦弦就出了這種事,我覺得,跟這個紀雲涯脫不了干係。”
葉瀟瀟又仔細看了眼新聞,上邊刊登了一張紀雲涯的照片,雖然只是個模糊的背影,可那份氣質風華令人過目不忘。
“是個角色。”薄脣微勾。
“走吧。”葉瀟瀟擡步離開。
李楠摸不準她什麼心思,不由得有點忐忑。
“瀟瀟姐,要不我找人,把這個紀雲涯給收拾一頓?”李楠試探着開口。
葉瀟瀟瞥了她一眼,李楠聽到她薄脣裡吐出兩個字。
“蠢貨。”
李楠趕緊垂下腦袋。
“這個紀雲涯不是個簡單角色,看看再說。”
葉瀟瀟眼角瞥到從她身邊走過的少年,安靜的幾乎沒有存在感,柳眉一揚,走過去攔在少年身前。
“寧子洹,那天的帳我還沒找你算,你要是現在給我磕頭求饒,本小姐興許心情一好,就放你一馬。”
少年擡眸靜靜的看了她一眼,那樣死寂的目光,仿若死海般沒有絲毫漣漪,讓她的心忍不住顫了一下。
少年沒有說話,繞過她擡步離開,修長清瘦的背影在人流裡漸行漸遠。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人已走遠。
葉瀟瀟氣的忍不住掐腰罵道:“好你個寧子洹,總有一天本小姐讓你跪下來求饒。”
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司機走下來打開車門,寧子洹彎腰鑽了進去。
車子緩緩駛近車流。
寧子洹望着車窗外飛快倒退的風景,目光有些恍惚。
腦海裡回想起剛纔看到的一幕。
他忽然擡手落在心口,秀氣的眉峰微蹙。
輕嘆了口氣,有些落寞的垂下眸光。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子洹,放學了嗎?”手機裡傳來寧子衿微冷的聲音。
“嗯,在回家的車上。”
“我給你一個地址,讓司機直接開來吧,我已經沒有時間了,子洹。大姐現在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
——
穿過一個個路口,不知道騎了有多久,久到雲涯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覺。
“到了。”耳畔傳來晏頌的低語。
雲涯從他懷裡擡起頭,整座小區坐落在金色的霞光中,很是漂亮。
晏頌將單車停在小區門口,和雲涯一起走了進去。
找到單元號,乘電梯到五樓。
雲涯摁了門鈴,很快傳來一道詢問聲:“誰啊。”
“是我,蝶姨。”
下一刻,鐵門從裡邊打開,紀蝶驚喜道:“雲涯,是你回來了。”
看到站在雲涯身後高大俊美的少年,紀蝶眉頭微蹙:“這位是?”
“是我朋友。”雲涯笑着走進來,晏頌撇了撇嘴,到底沒說什麼。
“原來是雲涯的朋友,快進來,雲涯,招待好你朋友,我去沏茶。”
雲涯拉住她:“蝶姨,不用,我回來看看阿九就走。”
她臨走前將阿九留給了蝶姨,讓蝶姨幫忙照顧,過去這麼多天,也不知道小傢伙怎麼樣了。
阿九?
晏頌皺了皺眉,這什麼玩意兒?
提到這裡紀蝶就嘆氣:“你那貓太懶了,天天窩在你房間的陽臺上,除了吃東西的時候會動動,其他時間就趴在哪兒一動一動,有時候我還以爲它死了呢。”
雲涯推開房間門,陽臺上窩着一隻白色的小貓咪,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中,那白色的毛髮猶如一根根倒豎起來的金針。
雲涯走過去抱起它,“阿九,你變胖了哦。”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阿九喵嗚一聲,緩緩睜開慵懶的雙眼,往雲涯懷裡拱去,雲涯似乎在它眼底看到了一絲怨念。
忍不住用臉蹭了蹭它的毛:“阿九,我帶你走好不好?”
“喵嗚。”
“那你是同意了嗎?”
晏頌走過來捏了捏小貓的鬍鬚:“小東西,原來你還活着呢。”
雲涯不滿的撅嘴:“晏哥哥,你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會殺了它不成?”
提到這裡她就想起那天在巷子裡的事情,淺笑吟吟的望向晏頌。
“晏哥哥,你還是阿九的救命恩人呢。”
晏頌臉色有些不自然,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雲涯和阿九:“那天是我誤會你了。”
雲涯笑着搖搖頭,把阿九舉到晏頌面前:“阿九阿九,沒有他就沒有你的今天,從今天你要牢牢記住他的臉。”
說着把阿九往晏頌懷裡一塞,晏頌嫌髒趕忙後退了一步,手一鬆眼看阿九就要摔在地上。
“阿九……。”
晏頌眯了眯眼,長臂一撈,阿九又重新回到他懷中。
阿九依舊是一副慵懶的樣子,彷彿沒有察覺到剛剛纔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雲涯拍了拍胸口:“剛纔嚇死我了。”
晏頌蹙眉看着窩在懷裡的小東西,眉間隱有躁鬱,但看了眼雲涯,抿了抿脣不吭聲了。
雲涯抿嘴輕笑。
就是要好好治治晏哥哥的潔癖。
“雲涯啊,你晚上還要走嗎?”紀蝶在門外問道。
“不了,我待會兒就走。”
“那,留你同學在家裡吃頓飯再走吧。”
雲涯看了眼晏頌,“晏哥哥,叔叔阿姨也不在家,不如我們留在這裡吃飯吧。”
晏頌從鼻孔裡“嗯”了聲,“嘶小東西你別亂拱……。”
晏頌提着阿九的尾巴,把它倒吊在半空,皺眉看着喵嗚喵嗚委屈的不得了的阿九。
雲涯嘆了口氣,將阿九接到自己懷裡:“晏哥哥,你怎麼連一隻小貓咪都要欺負呢,它明明那麼可愛,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那怨念的語氣彷彿晏頌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似的。
晏頌狠狠瞪了眼窩在雲涯懷裡的阿九,阿九朝他的方向瞟了一眼,從那雙碧色的慵懶瞳孔裡,晏頌似乎捕捉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得意……
真tm見鬼了。
晏頌忽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雲涯愣了愣:“晏哥哥說什麼?”
“雌的還是雄的?”
雲涯奇怪的看着他,晏哥哥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晏頌忽然一把搶過她懷裡的阿九,提着尾巴倒吊起來,從它屁股後邊看去。
莊曦月以前養過一隻緬甸貓,那時候他和晏舸還因爲貓的公母打過一架,區分貓的性別對晏頌來說還是小菜一碟。
雲涯看到晏頌忽然就把阿九搶走,把它倒吊起來檢查性別,就有些哭笑不得。
“晏哥哥,你幹什麼?”
竟然是隻公的——
晏頌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強忍着把這小東西弄死的衝動,扭頭對雲涯勾了勾脣:“這小東西以後讓我養吧,正好,我媽以前養過一隻緬甸貓,這方面經驗不少。”
雲涯看了眼阿九,阿九正委屈的看着她,喵嗚喵嗚叫的好不可憐,雲涯正想要抱它,晏頌卻先她一步把阿九抱到懷裡,對雲涯道:“你覺得我會虐待小動物嗎?我明明是那麼善良。”
雲涯心想也是,晏哥哥雖然脾氣不好,但他其實有一顆純善的心,否則那天也不會多管閒事救下阿九。
“晏哥哥,你要上學,也快要高考了,應該沒那麼多時間吧……。”雲涯說出自己的擔憂,晏頌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你只要把英語給我輔導好,到時候我給你捧個全國狀元回來。”
雲涯抿脣笑了笑,眸光晶亮。
是啊,前世晏哥哥就是那一屆的全國高考狀元,風光無量,好不得意。
阿九不滿意了,掙扎了想要從晏頌懷裡跳出來,它第一次這麼用力,叫聲又委屈又憤恨。
晏頌冷着臉瞪了他一眼:“給我老實點。”
他越這樣,阿九掙扎的越厲害,雲涯見此不由得伸出手來:“晏哥哥,再讓我抱抱。”
晏頌心不甘情不願的鬆了手。
一到雲涯懷裡,阿九就安生下來了,看的晏頌忍不住握緊了雙拳。
小東西就是欠收拾。
雲涯輕輕撫摸着阿九的背:“阿九,晏哥哥很喜歡你,你要聽話哦,不準耍小性子。”
晏頌看的忍不住眯起眼睛,眼底火花四濺。
小東西何德何能,讓雲涯這麼溫柔的跟你說話。
“喵嗚喵嗚……。”阿九隻是委屈的叫着,伸着爪子往雲涯懷裡拱去,前爪子不小心勾到雲涯衣領上的盤扣,輕輕一帶,那盤扣就開了,露出雲涯白皙的脖子,以及那上邊略顯觸目驚心的淤痕……
用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了的淤痕。
晏頌瞳孔緊縮,忽然抓住雲涯的手臂把她帶向自己,雲涯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晏哥哥……你幹什麼?
晏頌一隻手把她緊緊箍到自己懷裡,另一隻手狠狠撕開她的襯衣領子,將那纖柔的脖子完全曝光在他眼前,只見那上邊一個青紫的五指淤痕,一看就是用手掐出來的,其力道之深讓人想想就可怕。
晏頌手指摩挲着上邊的淤痕,他的指尖滾燙,灼的雲涯猛然後退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扯領子,被晏頌將手背到了身後。
雲涯垂着腦袋,下一刻一隻大掌強硬的擡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神溫柔而清澈,靜靜的望着他。
那是一雙瀲灩風情的桃花眸,然而此刻卻陰沉冷戾,彷彿潛藏着狂風暴雨,整個房間的溫度陡然降至冰點。
“紀雲涯,你不給我解釋解釋嗎?”
雲涯微微一笑,沒有絲毫被撞破的尷尬羞惱,“晏哥哥,有時候知道的太多,對自己沒有好處。”
晏頌眸光一沉,扳着雲涯的身體狠狠的撞向牆壁,雲涯痛呼一聲,下一刻她單薄的肩膀被那雙滾燙的大掌握住,俊美逼人的臉頰緊貼着她,雙眼深深的望進她的眼睛裡去。
“你昨晚上給我補習英語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今天一早我就覺得你有些不對勁……。”
他擡手擦去她臉上的胭脂,眼神冷的嚇人。
“你從來不化妝,今天卻破天荒化了淡妝,你是在掩飾什麼?昨晚你走後,到底做了什麼?”
雲涯輕輕垂下睫毛。
下一刻,他強迫性擡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看着我的眼睛,紀雲涯,說實話就那麼難嗎?”
“喵嗚喵嗚。”阿九在她懷裡委屈的叫着,卻沒有人再有閒心去搭理它。
她張了張脣,卻忽然發現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她該怎麼解釋?
會嚇住晏哥哥的。
他會覺得她是瘋子,是神經病,是一個可怕的人,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她引以爲智的冷靜在這一刻全化爲了烏有,原來她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被晏哥哥發現了,他會討厭自己的吧……
夢醒的那樣快,快的沒有給她絲毫準備的時間,就這樣措不及防的,再次把她打入了地獄……
她眼神清澈的望着眼前的少年,那一眉一眼如畫筆勾成,深深的印刻在她的心底,斜飛的劍眉,深冷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微抿的薄脣……
她擡起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摩挲着他的眉眼,他的輪廓,那微涼的指尖含着無限的溫柔,莫名的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晏頌眉頭緊擰,忽然揮手打落她的手,“紀雲涯,我只要你一句話,這個傷,是怎麼來的?”
她的眼眸深處,似有水花翻涌,卻又瞬間被一層溫柔的波光所覆蓋,恍然讓人以爲是幻覺。
“無可奉告。”
紅脣輕啓,淡淡的四個字從齒縫裡漏出來,卻讓晏頌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樣複雜又失望的眼神,讓雲涯的心徹底沉入了深淵。
他忽然鬆手,轉身就走,高大的背影如此決絕,彷彿這樣一走,就徹底走出了她的世界。
“砰”門被人重重合上,她聽到蝶姨的詢問聲,聽到大門被甩上的重響……
她沿着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窗外清冷的月光灑照進來,一室寂冷,她緊緊的環抱住自己。
“阿九,晏哥哥會從此討厭我吧,怎麼辦,只要一想到他會討厭我,心就好痛……。”她喃喃的低語在空蕩的房間裡輕輕響起,莫名的讓人感覺悲傷。
“你說的沒錯,夢該醒了,像我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幸福……。”
黑暗中,少女輕輕仰起潔白的臉龐,月光反射着那顆晶瑩,也照亮了她嘴角那抹釋然而溫柔的微笑。
紀蝶看到那少年氣勢洶洶的走了,問話也沒答,從廚房裡走出來,去敲雲涯的房門。
“雲涯,你那位朋友怎麼了?不是說要留在這裡吃飯嗎?怎麼突然就走了,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房間門忽然從裡邊打開,少女懷抱着一隻小貓咪靜靜站在那裡,她的背後是彷彿能吞噬靈魂的黑暗,莫名的讓人有些壓抑。
她從黑暗裡走出來,眸光明亮而溫柔,看起來是那般美好。
“蝶姨,他有點急事就先走了,可能沒和你打招呼,平時他是很有禮貌的。”
紀蝶驚訝道:“那肯定是很急的事,但願沒事吧,我還以爲你們吵架了呢。”
話落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雲涯。
雲涯微微一笑:“我脾氣這麼好,怎麼可能和人吵架呢?蝶姨多慮了。”
紀蝶點點頭:“就是,我們家雲涯性子這麼好,誰捨得跟你吵架。”
話落有些神秘兮兮的湊近雲涯:“他是不是在追你?我看長的不錯,家裡條件怎麼樣?父母是做什麼的?”
雲涯笑着搖搖頭,擡步朝樓下走去:“蝶姨,你想多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紀蝶不信:“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雲涯很肯定的點頭:“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如果哪天我交男朋友了,一定第一個帶回來給蝶姨掌眼。”
紀蝶這才笑着點點頭:“那好,蝶姨就等着那一天了,我還年輕,到時候還能給你帶帶孩子什麼的……。”
兀自沉浸在幻想中的紀蝶沒發現,走在前邊的少女忽然僵住的身體,也僅是一刻,就恢復了正常。
紀蝶晚飯做的很豐盛,兩個人根本吃不完,紀蝶又唸叨起了雲涯的那個朋友。
雲涯安靜的吃飯,紀蝶會問起她在雲家的生活,她也偶爾的回兩句,以寬慰蝶姨的心。
吃罷飯,她餵過阿九,把它放到一個小籃子裡,裡邊墊了小被子,上邊還蒙了一層布,不受風吹日曬,在紀蝶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開。
背轉身的那刻,雲涯臉上的溫柔笑意頃刻如潮水般逝去,一張臉面無表情,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的冷漠。
乘電梯下樓,四月末的晚上還帶着一絲涼意,夜風迎面吹來,雲涯混沌的腦子立時清醒了許多。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雲涯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
“小小姐,人已經找到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雲涯眼神飄渺的望着夜空,汽車行駛而過,帶來的氣流揚起她的紅裙。
紅脣微勾,淡淡的聲音夾雜着一絲森冷的笑意:“把他送到雲姝身邊,記着,不要太刻意,那女人太精明瞭,一個不慎就容易打草驚蛇。”
“是,不過那人提了個條件。”
“什麼?”
“他要雲姝的命。”
雲涯輕輕笑了:“不謀而合。”
“常叔,給我派一個司機吧。”說到這裡,雲涯嘆了口氣,出門總是打出租車也不方便,比如此刻,一輛出租車都攔不到。
“我早就想這樣做了,只是小小姐沒吩咐我也不敢自作主張,明天我就讓人去報到。”
雲涯淡淡道:“明天中午,在第一人民醫院地下停車場jp0518的車子旁等我。”
掛了電話,雲涯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依舊一輛出租都沒有。
她沒有發現,身後不遠處跟着一個尾巴。
晏頌推着單車,看着雲涯單薄的身影在黑暗中踟躕獨行,風揚起酒紅的裙裾,莫名的將那身影映的更加飄搖,如同風雨中雨打飄萍的荷葉,讓他的心隨着那飛揚的裙裾一同,浮浮沉沉,再也落不到實地。
在那一刻,他是很生氣的,氣她的不信任,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人了?
其實他不願承認,最大的原因是他害怕,她就像一陣煙霧,雖然就站在你面前,可無論如何都無法抓牢,那種無法掌控的感覺讓他無法忍受,所以他害怕自己做出傷害她的事情,選擇了離開。
他在樓下等了很久,他以爲她會追出來解釋,他已經想好了,非得給她一個教訓不可,可是他等了很久,依舊沒有她的身影。
他絕望的想,她心底根本就沒有自己吧。
當時那種感覺,就像掉入了無底深淵,他第一次感覺到心痛的滋味。
紀雲涯,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他在心底對自己說,像個賭氣的孩子似得。
他在小區門口等了很久,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她要是出事了,他媽回來一定饒不了他,所以他根本不是關心她,是因爲怕媽媽責怪而已。
就是這一段時間,讓他冷靜下來,也想通了很多事情。
昨晚上給他補習英語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今早上就有些不對勁了,一定是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他家裡能發生什麼事情?晏頌忽然想起那次宴會後,雲涯發癲瘋狂咬自己的樣子。
莫不是她自己掐的?
那一瞬間,晏頌心撥涼撥涼的。
他掏出手機給蘇郡打電話,“呦晏大少爺,你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廢話少說,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蘇郡坐直了身子,“什麼?”
晏頌指腹緩緩摩挲着,那指尖彷彿還停留着她身上柔軟的觸感,他眸光微眯,聲音低低冷冷的。
“一個人自殘,是因爲什麼原因?”
蘇郡家裡是開醫院的,從小耳濡目染,也算個不大不小的醫科全書,也因此晏頌纔會第一個想起來問他。
蘇郡笑道:“自殘還能因爲什麼,心理有病唄,就是俗稱的神經病,怎麼,別告訴我你晏大少有自殘傾向,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蘇郡感覺對方呼吸驟然停頓了一下,他感到一絲不對勁,不由得壓低聲音問道:“究竟怎麼了?”
“如果一個人咬自己,還掐自己脖子,但平時卻表現的跟個正常人一樣,這是因爲什麼?”
蘇郡皺了皺眉:“已經有嚴重的自殘傾向,看來已經比較嚴重了,初步判斷應該是精神分裂,是你朋友嗎?改天帶到我爸的醫院,我認識一個神經學專家……。”
蘇郡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把電話給掛了。
精神分裂——晏頌眉頭緊蹙,怎麼會這樣?
他實在無法想象,看起來那麼美好而溫柔的少女,怎麼可能會患上嚴重的精神分裂症,光想想就覺得可怕。
可是這兩次的經歷讓他不得不相信。
這時候,一道纖瘦的身影從小區內走出來,晏頌站在黑暗的角落裡,眼睜睜看着她走出來。
她有着一頭栗色的長髮,在月光下泛着銀月一般的輝芒,五官精緻而美麗,如同上帝之手精心雕琢而成,只是那標誌性的溫柔笑意消失不見,面無表情,漠然而清冷,卻又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睥睨冷豔,令人望之心驚。
晏頌眉頭緊蹙,他記憶中的雲涯一貫是溫柔的,那笑容就如同一張面具已經深深的和她的臉頰融合在一起,讓他幾乎以爲,那就是最真實的她。
可是現在,這張面具揭去了,原來,這纔是最真實的她。
深入骨髓的冷漠和薄涼。
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除了寒涼的月光,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
就像失去了什麼東西一樣,他的心底空落落的,眼睜睜看着逝去,卻再也無法抓住的無奈。
他推着單車,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後,保持了一段距離。
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那一段時間裡,他追隨着她的腳步,走着她走過的路,月光寂寂,夜色深涼,他的心,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如果這樣走一輩子,即使只能遠遠的遙望着她的背影,他竟然也會覺得滿足。
一個喝醉酒的大漢踉踉蹌蹌着走來,忽然支着路旁的榕樹大吐起來。
雲涯從他身旁靜靜走過。
醉漢眼角本是不經意一瞥,霎時驚爲天人,本就是醉了,一時色心忽起,一下子拽住了雲涯的手臂,“小姑娘,一晚上多少錢?”
雲涯早有防備,然而這大漢手勁奇大,雲涯一下子竟然沒掙脫開來,下一瞬就被他抱了個滿懷,那酒意涌上鼻尖,噁心的雲涯差點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她眼眸一瞬間變得寒涼,仿若幽冥地獄,泛着森冷而殘酷的薄光。
“好香啊……只要讓爺爽了,保準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雲涯摸到脖子裡的墜子,手指輕輕一擰,那葫蘆型的墜子滑到她手心,指縫間,幽涼的針尖閃爍……
她趴在男子耳邊吐氣如蘭:“我送你下地獄可好?”
溫柔而殘酷。
男子愣了愣,雲涯眼底寒芒掠過,一手繞過後腦,朝男子發間拂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矯健的身影忽然躥過來,飛起一腳就朝那男子踹去,男子晃悠悠帶着雲涯就往地上倒,下一瞬,她的手臂被一隻寬厚的大掌握住,那掌心彷彿燃燒着火,將她的肌膚灼的刺痛起來。
她驚惶回眸,餘光裡,是少年陰沉薄怒的俊美面容,昏暗的路燈下,那眼底的幽光明滅不定,卻如同黑暗中的鬼火,一下子照亮了她的世界。
下一瞬,她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裡,抱得那樣緊,幾乎讓她有些呼吸不過來。
鼻尖發酸,她雙手緊緊揪着他的衣服,埋首在他懷裡,害怕的顫抖起來。
“晏哥哥~我是在做夢嗎?”
那聲音小心翼翼裡夾雜着一絲顫抖,讓晏頌的心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別怕,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堅定陰沉的嗓音於這無邊的夜色裡緩緩蔓延開來,脣角微勾,她卻用害怕極了的聲音小聲道:“晏哥哥,我以爲你生我的氣,再也不理我了呢。”
晏頌真的無比慶幸沒有一氣之下真的走掉,否則雲涯出了什麼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攬着她的肩膀,他低低道:“不會,是晏哥哥錯了,以後你不想說晏哥哥就不逼你。”
雲涯愣了愣,他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不該是這樣的啊,晏哥哥,你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啊……
臉頰在他懷裡蹭了蹭,那模樣滿是依賴,“晏哥哥,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樣,你會不會討厭我……。”
他忽然收緊了雙臂,一字一字無比堅定:“不會,無論你變成怎樣,始終都是紀雲涯,叫我晏哥哥的紀雲涯。”
默了默,他低聲道:“我不會給你離開我的機會,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雲涯又喜又悲,一時眼淚控制不住就流出來了,沁溼了他胸前的襯衣,也灼痛了少年的心。
晏頌脫下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擡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珠,嗔怪道:“小哭包,臉都哭花了,真醜。”
這時那醉漢搖搖晃晃着站起來,破口大罵:“你tmd敢打我,你知道老子是誰嗎?老子……。”
晏頌冷哼一聲,二話不說就朝醉漢走去,飛起一腳踹上醉漢胸口,重重的飛出去撞上樹幹又狠狠的滾落在地上。
“天王老子也照打不誤。”
晏頌陰冷的說出這句話,騎在醉漢身上拳頭就朝着他的臉劈頭蓋臉的落下來,晏頌常年練拳,臂力不是一般人可比,三兩下那醉漢的臉就腫成了豬頭,求饒聲也變得含糊不清。
即使如此依舊難消晏頌心頭之恨,抽了醉漢的皮帶,一鞭鞭甩在他身上,每一鞭子都用盡了力道,可把醉漢抽的哭爹喊孃的。
雲涯看着那高大的少年一臉陰狠的抽打,跟地獄修羅似得恐怖,她脣角只是勾着溫柔的微笑,靜靜看着。
晏哥哥,只要你不棄我,我便不離。
晏頌直接把人抽暈過去了,就這還不解恨,又狠狠的踹了幾腳,忽然扭頭朝雲涯道:“扭過頭去,不準回頭看。”
雲涯微微一笑:“好。”十分乖巧的轉過了身去。
晏頌確定她不會偷看,三下五除二把醉漢身上的衣服扒了,連小內內都沒放過,看到那玩意兒還十分嫌棄的撇了撇嘴:“尼瑪比太監也長不了多少,就這還敢調戲雲涯……。”
想到這裡,少年眼底戾氣翻滾,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出一把瑞士軍刀,“咔嚓”一聲直接給那玩意兒切了。
醉漢身子在劇痛中抽搐了一下,尖叫了一聲驚恐的睜大雙眼,被晏頌直接一拳又揍暈過去。
用皮帶把醉漢雙手捆起來,綁在路邊花壇的圍欄上,又狠狠的踹了一腳,從褲兜裡摸出溼巾,狠狠擦着手指,直把皮膚都搓紅了,將紙巾扔到垃圾桶裡,這才擡步朝雲涯走去。
雲涯下意識回頭去看,晏頌攬着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困在懷中,聲音沾染了夜色的涼。
“不準看。”又強勢又霸道。
雲涯雙手揪着他的衣襬,脣角微勾:“好。”
“好什麼好?一點都不好,紀雲涯,你竟然讓別的男人碰你,回去給我洗三遍澡,衣服給我燒了。”少年不耐的說道,眉間夾雜着一絲躁鬱,彷彿已經處在了忍耐的邊緣。
雲涯掙扎了一下,誰知少年卻抱得更緊了。
“嫌我髒那你就不要抱我啊。”雲涯撅着嘴巴。
少年忽然打橫抱起她,雲涯嚇了一跳,晏頌忽然伸手拍在她屁股上:“再亂動看我怎麼收拾你。”
雲涯臉色“騰”的就紅了,把臉埋在他懷裡:“你……你往哪兒打呢?”
晏頌哼了一聲,抱着她大步往倒在路邊的單車走去:“今天要不是我及時趕到,我看你怎麼辦,女孩子要有防範意識,否則我不在的時候你再碰到這種事情該怎麼辦?從明天開始,我叫你幾招防身術,你要給我好好學。”
雲涯閉了閉眼睛,即使晏頌沒趕到,她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啊。
嘴上卻乖巧的應道:“好,我都聽晏哥哥的。”
看她如此乖巧溫順,晏頌心底的氣總算是消了點,與其說是生雲涯的氣,不如說是生自己的氣,要是他沒有跟上來,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抱緊了懷中的人,只感覺她是那麼輕,跟羽毛似得輕飄飄沒有重量。
紀雲涯,我是不會給你離開我的理由,這輩子,你只能待在我身邊。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都是紀雲涯,甜甜的叫我晏哥哥的紀雲涯。
是被我放在心上的紀雲涯。
他忽然想到一個字,愛……
還不懂愛的少年,這一刻,忽然有一股衝動,如果這就是愛。
那麼紀雲涯,我愛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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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哥哥兇殘起來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