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醜話先說在前頭,要是我媽一意孤行,那我也沒辦法了,訂婚就訂婚唄,其實雲涯姐姐,我還是挺喜歡你的,娶你當老婆,想想還蠻不錯的。”晏舸眼中閃爍着亮光。
雲涯溫柔的笑了笑,連趴在她懷裡的阿九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句話你敢當着你哥的面再說一次嗎?”
晏舸臉色僵了僵,無趣的癟癟嘴:“還不興人家做做夢嘛,不過看着到嘴的鴨子飛了,有點心痛啊,大不了到時候跟我哥公平競爭唄。”
他忽然湊近雲涯,笑眯眯說道:“雲涯姐姐,難道你就沒有對我有一點點動心嗎?”
兩人挨的極近,晏舸的俊容呈十倍放大倒映在雲涯的眼底,雲涯眼也未眨,就這樣直愣愣盯着晏舸的眼睛,甚至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離的近看,那雙眼睛真是漂亮的不可思議,漆黑、深亮,如同星空大海,又如古井深潭,幽暗而神秘。
晏舸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沒有。”斬釘截鐵的兩個字,直望着他的眼睛,沒有退縮、沒有矯情,冷靜直白的、有些絕情。
“無趣。”撇了撇嘴,晏舸忽然抽身,抓着阿九的毛一下子把它從雲涯懷裡提溜出來,阿九叫了一聲,不捨的看着雲涯。
晏舸一下下撫摸着阿九的背,輕哼道:“見色忘義的小東西。”
雲涯溫柔的笑了笑,輕輕垂下眸光。
門外,林嫂開口說道:“小少爺,紀小姐,開飯了。”
看到兩人一前一後的從樓上走下來,莊曦月笑的見牙不見眼。
餐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子,色香味俱全,即有家常菜的溫馨,又有酒店名廚的高檔。
三人落座後,雲涯皺眉問道:“晏叔叔不回來嗎?”
莊曦月笑道:“剛打電話回來要加班,咱就不等他了。”
加班?
看來她要再等等了。
“雲涯,你今年十六歲,理應該上高中了,你這個年齡,還是應該在學校多學習些知識……。”吃飯的時候,莊曦月忽然開口說道。
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着雲涯應該去學校多學點知識才是正途,這件事一直埋在她心底好久了。
“學校的事情,我幫你來辦,就你晏哥哥上的那個學校,你看怎樣?”莊曦月開口問道。
雲涯放下筷子,等嘴裡的菜嚥下去,她利用這一點時間在思考,然後擡眸看着莊曦月。
目光清亮有神,看着就水靈靈的,讓人喜歡。
“莊姨,我已經不需要一張高中文憑了。”雲涯開口說道。
莊曦月愣了愣,連坐在對面的晏舸都看了過來。
“什麼叫你已經不需要一張高中文憑了?”莊曦月喃喃反問。
“我在國外的時候,已經拿到了華盛頓大學醫學院博士雙學位。”雲涯淡淡說道。
“什麼?”莊曦月不可置信的問道,懷疑自己幻聽了。
雲涯又重複了一遍,“我在國外十年,已經修完了小學到大學的所有課程,所以莊姨,國內的高中文憑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莊曦月和晏舸都被驚住了,雲涯十年前多少歲,五六歲吧,她竟然就靠這十年,修完了小學到大學的所有課程,還拿到了華盛頓大學醫學院的博士雙學位,天,這怎麼可能?
華盛頓大學是一所享有頂尖學術地位和聲譽的世界著名研究性大學,屬於公立常春藤名校之一,尤其醫學院,更是難考,更別提拿到雙博士學位,就算是一個成年人,說出這種話也會讓人質疑,更別提,是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女孩子。
這根本不可能,除非對方是天才中的天才。
看吧,這就是世人的反應,雲涯無奈,這也是她一直低調的原因,在大學的時候,校方多次邀請她做學術演講,都被她給婉拒了,不想露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爲她的年輕各方便會對她產生各種質疑,繼而引起各種各樣的麻煩。
莊曦月嚥了口唾沫,看着雲涯的目光毫不掩飾震驚:“你……你說的是真的?”
雲涯淡淡一笑:“我沒有必要騙你們。”
晏舸砸吧了一下嘴巴,“我相信雲涯姐姐,雲涯姐姐小時候不是還有神童之稱嗎?神童的智商跟我們普通人肯定不一樣。”雲涯姐姐這麼聰明厲害,哥,你hold不hold的住啊!
莊曦月也想到雲涯小時候,紀瀾衣帶着她參加了一些少兒智力比賽,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小小年齡,便已將比她大許多的少年人斬殺在馬下,那時她就已經展露出超高的智商,也因此,紀瀾衣很是招搖了一段時間,整天帶着雲涯出席上流社會的聚會,引得人人羨慕嫉妒恨,一舉洗刷那個先天聾啞的孩子給她造成的陰霾。
這樣想來,雲涯從小智商遠超同齡人,有這樣的成就似乎也理所應當,不過莊曦月還是很震驚,這孩子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她眼光真是太好了,幸虧她有先見之明,把雲涯提前預定下來。
都說兒子隨媽,以後要生個兒子,遺傳了雲涯的智商,那就不得了了。
“你在國外,一定受了很多苦吧。”莊曦月震驚過後,便是心疼,一個人在國外,帶着個拖油瓶的哥哥,還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可想而知經受了多少苦難。
雲涯微微一笑,恬淡優雅:“還好。”
“是啊,都有這樣的學歷了,一個高中文憑壓根就沒啥意義了,不上也好,直接參加工作……你讀的醫學院,那你以後不是要當醫生?”
“嗯。”雲涯輕輕點頭。
“有意向了嗎?”莊曦月問道。
“正在考慮中。”
“好,你現在還年輕,要多積攢經驗,慢慢來吧。”莊曦月想以後來京都,雲涯有這麼顯赫的學歷,也能好給她安排工作,更重要的是,在晏家,還有誰敢看輕她,恐怕連爺爺也無話可說。
她瞅了眼晏舸,還是你這小子有福氣。
晏舸懂莊曦月眼神的意思,但他還是問道:“媽,你這麼看我幹什麼?我知道我比不上雲涯姐姐優秀,但你也不能因此嫌棄我啊。”
“舸兒,你雲涯姐姐這麼厲害,你喜不喜歡她?”莊曦月試探着問道。
“雲涯姐姐聰明漂亮,溫柔優雅,我當然喜歡她啊,她要是我的親姐姐就好了。”晏舸遺憾的說道。
什麼親姐姐,莊曦月翻了個白眼:“那以後要你娶她,你願意嗎?”
“咳……咳咳……。”晏舸嗆了一口,急的跳腳:“媽,你亂點什麼鴛鴦譜,我對雲涯姐姐只是一種弟弟對姐姐的喜歡,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種,你不能玷污我們純潔的友誼。”話落偷偷瞥了眼雲涯,卻見少女從始至終安靜如斯,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急什麼,越急越有問題,你是不是心虛了?”莊曦月眼神犀利,幾乎讓晏舸不敢直視,慌忙移開了目光。
莊曦月眼神毒的很,依這小子的性子,不喜歡就會滿不在乎,這急着跳出來解釋,明顯是有問題。
“我心虛什麼心虛,你那麼喜歡雲涯,想把她騙進咱們家,也別禍害我一個人啊,你怎麼不找我哥,他肯定很樂意……。”
雲涯睫毛輕微顫動了一下,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莊曦月,想要知道她什麼態度。
“你哥跟雲涯八字不合,要不然你以爲我會便宜你小子,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八字不合?
雲涯暗暗皺了皺眉,難道莊姨真的去算她跟晏頌的八字了?就算不合,但現在是什麼社會,已經不興迷信這一套了。
“媽,你可是市長夫人,怎麼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再說了,你就這樣亂點鴛鴦譜,你就不過問雲涯姐姐的意見嗎?如果她喜歡我哥的話,你不是禍害了我們三個?”晏舸大聲說道。
莊曦月愣了愣,扭頭看向雲涯,“雲涯,你喜歡我們家阿頌嗎?”
雲涯心跳猛然加快,腦海裡浮現出少年俊美的臉龐,雙眼明亮又溫柔,輕輕點頭:“喜歡。”
莊曦月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這孩子善良。”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別人難堪,便說違心的話。
雲涯:……
晏舸:……我的媽,你這什麼腦回路。
看來雲涯姐姐跟哥哥,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用過晚飯,晏南陌還沒有回來,而時針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七點。
外邊小雨淅淅瀝瀝,莊曦月讓她留在這裡住一宿,雲涯放心不下渺渺,便婉拒了,一直等到八點,依舊不見晏南陌的身影,雲涯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決定明天直接去市政府找他。
雲涯正準備離開,晏南陌拍着身上的雨水走了進來,“看這態勢,這次的颱風不會小了。”
莊曦月趕緊走過去給他脫去外套,嗔怪道:“怎麼淋成這樣?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晏南陌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現在這時候還管什麼感冒不感冒,我只希望這次颱風能安安穩穩的過去,別的也不期望什麼了,但不知道爲何,最近右眼皮總是跳。”
“呸呸呸,瞎說什麼,颱風以前又不是沒遇見過,再說了你們政府不是都已經做好了各種應急預案了嗎?瞎擔心什麼?”
晏南陌是個好市長,在任期間,兢兢業業,是真的爲民謀福利,就衝這一點,雲涯就不會讓他出事。
“晏叔叔。”
聽到聲音,晏南陌扭頭看過去,沒想到會見到雲涯。
“是雲涯啊,來看你莊姨?”
雲涯點點頭。
晏南陌對這個未來可能會成爲他兒媳婦的女孩子,雖一開始有些看不上她的身世,可後來接觸下來,發現這確實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女孩子,越看越滿意。
“晏叔叔,我有點事找你。”雲涯開口說道。
莊曦月看了眼雲涯,“雲涯,你今天來,其實是找你晏叔叔的?”
晏南陌挑了挑眉,率先朝樓上走去:“跟我來吧。”
雲涯對莊曦月笑了笑:“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解釋。”話落擡步跟了上去。
——
書房。
晏南陌坐在書桌後,指了指對面的木椅:“坐吧。”
雲涯依言坐下。
“雲涯,你找我什麼事?”
這是雲涯第一次跟晏南陌單獨相處,他身上久居上位的氣勢令人有些膽顫心驚,雲涯不是怕他,而是敬畏。
深吸一口氣,雲涯從揹包裡取出一份資料,推到晏南陌面前:“晏叔叔,你先看看這份材料。”
晏南陌看了她一眼,拿起資料快速翻看起來,越看越心驚,他豁然將資料拍在桌子上,凝目直視雲涯:“這些都是真的嗎?”
雲涯擡眸直視他的目光,毫不露怯:“建中集團憑藉資質中標,然後卻將項目轉包給一個小建築公司,這個公司根本就沒有施工許可證,偷工減料不說,防颱措施也只是擺設,不止如此,還多次拖欠剋扣建築工人工資,其中一個工人是我家司機的遠房親戚,我也是聽司機提起才注意到的,然後一查之下,這其中竟然牽扯出這麼多問題。”
雲涯編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晏南陌即使去查,也查不到什麼。
“簡直豈有此理。”晏南陌氣憤道,竟然在他的管轄下發生這種事。
“這其中有這幾棟住宅樓質量最差。”雲涯指着照片裡拍下來的幾棟住宅樓,“颱風馬上就要來了,現在當務之急是不是先把居民遣散,聽天氣預報說,今年臺風是五十年來最強,這種質量不達標的房子,萬一在臺風中出事,後果不堪設想,這也是我爲何要先來找晏叔叔。”
晏南陌沒想到雲涯竟然想這麼多,但遣散居民不是說說就成的,牽扯到幾百號居民,一個搞不好會引起民衆恐慌。
看晏南陌在猶豫,雲涯立即道:“晏叔叔,不能再猶豫了,現在人命關天。”
“沒錯,人命關天,什麼都沒有人命重要。”晏南陌立刻撈起外套就走:“不能等了,我現在就去佈置。”
走了兩步,晏南陌扭頭看向雲涯:“雲涯,謝謝你。”
雲涯笑了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後天梅麗號就要登陸了,晏叔叔,最好在梅麗登陸之前,遣散居民,早一秒就是挽救一條生命。”
晏南陌深深看了她一眼,從一個工人身上就能發現這麼多問題,足可見心細如髮,又足夠聰明謹慎,不管是不是真的,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印證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把民衆遣散,什麼都沒有人命重要。
晏南陌轉身快步離開。
莊曦月眼睜睜看着晏南陌剛回來又走了,這纔回來多長時間,怎麼又走了?
“你跟你晏叔叔說什麼了?他怎麼急匆匆又走了?”
雲涯沒有多解釋,現在告訴莊姨,也只能讓她瞎擔心。
“可能是晏叔叔工作上的事吧,颱風要來了,晏叔叔是市長,要安排的事情多着呢。”話落雲涯便辭別了莊曦月,撐着雨傘,離開了晏家。
晏叔叔是個心繫百姓的好官,他一定會把這件事解決好,雲涯想到那九十多條人命保住了,這個晚上,睡的也格外安穩。
晏南陌連夜召開會議,下達強制命令,讓各級部門協助公安部一同對水月洞天小區八棟居民樓共一百二十三戶人家共計三百六十三人進行遣散,爲此特讓後勤部門專門安排善後事宜,包括這些居民其後的住所和衣食住行等問題進行全權負責,務必要在一天時間內把這些居民安排好。
在座的所有人幾乎都是被臨時叫來了,一個個意興闌珊,之前不是在飯桌上,就是在小三兒牀上,誰有閒心坐在這兒聽市長講話。
晏南陌命令一下達,很多官員表示疑問,這可是個大工程,牽扯到那麼多人,一天時間?開玩笑的吧。
最起碼,也要給個理由吧,要不然出了事,誰來負責?
又該怎麼給人民解釋?
晏南陌讓秘書打開投影儀,將違章建築簡單說了一遍,然後道:“根據氣象局發佈的消息,颱風梅麗號將會於後天中午十二點左右登陸,據稱這是五十年來最強颱風,其破壞力強大,爲此我們之前已經出臺過相關防颱預案,這棟違章建築雖然在預料之外,但即使碰上了,就決計不能讓人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們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居民遣散,你們誰若再敢多抱怨一句,就給我辭職,政府養不起你這樣的人。”
雖然很多人抱怨晏南陌小題大做,不過是違章建築罷了,還真脆弱到風一吹就塌了,不過也只敢在心底罵兩句罷了,晏南陌多年來積威深厚,根本沒人敢說一句質疑的話。
“現在是7月十六號晚上十點,我們還有三十八個小時的時間,必須要爭分奪秒……。”
三百多號人,勸阻他們暫時離開家,光想想就知道有多困難,但不論多困難,爲了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刻不容緩。
小區露天廣場上,收到通知的家主一個個撐着雨傘來到了現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個面面相覷的。
晏南陌坐在車子裡,喝了口水,問身邊的秘書:“點名,沒來的派人去請。”
一直等到十二點,秘書纔過來說道:“人都到齊了。”
晏南陌點點頭,穿好雨衣從車裡下來,秘書長趕緊攔住他:“市長,您怎麼能親自出馬,這種事讓我們來就可以了。”
晏南陌一把推開他:“人命關天,我這個市長怎能袖手旁觀?”
廣場上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有的穿着雨衣,有的打着雨傘,小雨淅淅瀝瀝,人人面色都不太好,大部分都是從被窩裡被拽出來的,呵欠連天,能有什麼好臉色。
晏南陌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高臺上,接過秘書遞過來的擴音器,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相信大家對我並不陌生。”
一束強光燈打在晏南陌身上,足夠讓他矚目。
話落,晏南陌去掉帽子,那張臉曝光在燈光下,瞬間短髮就被雨水打溼了。
人羣中爆發出一陣驚呼:“晏市長……。”
晏南陌笑了笑,朗朗說道:“沒錯,我就是江州市市長晏南陌。”
晏南陌的承認讓底下的百姓更驚訝了,市長大半夜的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其實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宣佈。”
當晏南陌說出因爲預防颱風要居民搬出這裡後,人羣開始騷亂起來,有的人根本不當一回事兒,有的人卻質問起晏南陌來,晏南陌保證會將他們妥善安置,對他們造成的損失政府一定會負責,晏南陌態度很真誠,堂堂市長大半夜不睡覺,反而冒雨來勸他們,態度始終不驕不躁,一時都猶豫起來。
最後,晏南陌憑藉三寸不爛之舌遊說了這些百姓,倒是有個人提問道:“爲什麼只有我們搬走?”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是啊,爲什麼其他人不搬,就我們才般?
晏南陌看向說話的人,就站在第一排,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如果不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案,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因爲我接到舉報,你們居住的房子屬於違章建築,根本不能抵擋強颱風,但是,我向你們保證,給你們造成的財產損失,政府一定會負責到底,包括開發商和建築商,一定會追究到底,絕不放過一個責任人,我晏南陌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如果有一句欺瞞,就讓我天打雷劈。”
這時候,天空忽然一聲悶雷炸響,晏南陌站在高臺上,鐵骨錚錚,目光堅毅執着,不由得就讓人信服。
“好,晏市長,就衝着你這句話,我們就信你。”
“是啊,晏市長你是個好官,我們大家都信你。”
……
晏南陌擡了擡手,瞬間鴉雀無聲:“梅麗號後天中午登陸,在此之前,各位一定要說服家人,聽從我們工作人員的安排,貴重東西一定要隨身帶好……。”
一天一夜的時間,搬家工程浩浩蕩蕩的進行,爲此電視臺專門進行了報道,外界對此褒貶不一,有讚揚晏市長愛民如子,細心敬業,有抨擊他小題大做,浪費資源,同時這棟住宅樓存在的質量問題也照樣不翼而飛,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認爲政府這是在給建築局擦屁股。
李順利知道的時候,不屑的勾了勾脣,什麼破市長,竟然敢質疑他的房子,簡直可笑。
秘書建議要不要派人去內部打聽點消息,李順利直接把人摟懷裡:“打聽什麼消息?我看這個市長就是吃飽了沒事兒幹,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跟你親熱親熱呢,我的心肝小寶貝兒……。”
同時晏南陌也沒閒着,成立調查組進行深入調查,有云涯給的資料和線索,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把證據全都蒐集齊全,檢察院開始出動抓人,一個個相關責任人從順利房產到建中集團以及小承包商全都一網打盡。
李順利當時正在辦公室跟秘書滾牀單,被檢察官推門而入直接帶走,他整個人都有些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7月18日早上,人員已經基本遣散乾淨,有十來戶人家聯繫不上,經過調查發現,有的是出差,家裡基本就一個人,有的是空戶,而這些都聯繫上了業主。
晏南陌坐在辦公室裡,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整個人都有些憔悴。
最難的是市民的安撫工作,這些依舊需要他親自出馬,秘書給他換上一杯熱茶,低聲道:“市長,您睡一會兒吧,否則這麼下去,鐵打的人也受不了。”
“幾點了?”
“八點。”
晏南陌點點頭:“九點叫我。”頭靠在椅背裡,幾乎瞬間就睡了過去。
秘書拿出一條毛毯給他蓋上,市長可真是難得一見的爲民着想的好官啊,只是可惜,江州人福氣薄,以後恐怕沒這麼福分了。
秘書轉身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將辦公室的門關好。
不過多時,有人匆匆走來,正是負責遣散居民的公安隊長唐河,“我要見市長。”
秘書噓了一聲:“聲音小點,市長剛睡着,有什麼事等他醒來再說。”
“現在等不了了。”唐河抓了把頭髮,煩躁的說道:“有家釘子戶,不管怎麼說就是不答應離開,我來請示市長。”
“之前不是說都遣散乾淨了嗎?”
“是啊,負責的工作人員說本來答應的好好的,臨了又變卦了,專門跑回去,怎麼說都不願離開,你說,這不是成心找麻煩嗎?”
秘書沉吟道:“你就是找市長也沒用,這家應該是想着訛詐一筆,不過這不是拆遷工程,你們最好還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最重要的一點,切忌不能對人動粗,影響我們政府形象。”
——
雲涯讓杜山將車子開到水月洞天小區外,小區門口已經用警戒線拉了起來,四周停着不少警車,小雨不眠不休的下了好幾天,今天上午,依舊沒有停歇。
路上荒無人煙,除了偶爾有一兩輛車子駛過,路面經過長時間的降雨積了不少的水,每當有車子駛過,便會濺起長長的水花。
雲涯撐着傘從車裡走下來,杜山要跟上來,雲涯對他笑道:“杜哥,你在這裡等着我吧,我很快就出來。”
杜山不放心,但他不能違背雲涯的意思,便點了點頭,又坐回了車裡。
雲涯剛要從警戒線裡鑽進去,立刻有個警察衝過來,“小姑娘,這裡禁止進入。”
雲涯甜甜的笑了笑:“警察叔叔,我家在這裡,我回去拿點東西,很快就出來。”話落趁警察不注意,快步溜了進去。
小區內空無一人,除了四處巡邏的警察,雲涯每次遇到他們就繞道走,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事,看來晏叔叔效率很高,一天時間,就把這麼多人全都遣散乾淨了。
具體時間雲涯不記得了,畢竟她不是親歷過,只是在新聞上看到了,死傷那麼多人,她當時特別難過,現在想到自己能拯救這麼多條人命,雲涯就覺得自己的重生終於有了意義。
救人,果然能讓心情更好些。
正想要離開,便看到兩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從一棟單元樓內走出來,兩人低聲交談着,雲涯耳力很好,將兩人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在被對方發現之前,她閃身躲在花壇後,等人走遠後,才從花壇後現身,看了眼單元門,蹙了蹙眉,擡步走了進去。
這棟樓總共十一層,雲涯沒有乘電梯,而是從樓梯上一層層爬上去,剛走到五樓,就聽到樓上傳來的爭吵聲。
她加快腳步爬到六樓,便看到六樓門戶大開,聲音就是從裡邊傳出來的。
雲涯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原來這家女主人要走,男主人卻不同意,非要政府給個說法,不論唐河怎麼勸,就是不願離開,女主人說着說着就跟他吵了起來。
“你怎麼這麼自私,所有人都走了,就剩我們一家人了,要真出事了該怎麼辦?還有我兒子,他還那麼小,你想送死別拉着我們母子一起啊。”這是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憤怒。
“小題大做,這房子能有什麼事?難道還真能被颱風給刮塌,別搞笑了好不好,你就安安穩穩的給我坐家裡,天塌了還有我給你們頂着呢。”男人的聲音固執的響起。
“天花板塌下來頭一個砸死的就是你。”女人破口大罵道。
“你這娘們兒,咒我死是不是?”
“行了,你們都別吵了,李先生,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讓婦人和孩子先撤離,你要不願離開,那好,我陪你。”唐河鏗鏘有力的說道。
這時忽然響起孩子的哭聲,聽起來還不滿一歲。
婦人快步跑回臥室,抱着一個半歲大的嬰兒走出來,嬰兒哇哇大哭着,跟抽了似得根本不停,婦人一邊哭一邊哄:“我的小寶兒,不哭不哭啊。”
她越哄孩子哭的越厲害,婦人說道:“寶兒咋哭不完了,是不是餓了?”
喂他奶也不吃,以爲是尿了,結果打開尿不溼一看,乾乾淨淨的,這到底是怎麼了?婦人也跟着哭了起來。
“哭哭哭,就知道哭,給我閉嘴。”男人煩躁的大吼道。
“我不管,我要帶着兒子離開,你自己一個人待在這兒吧,最好砸死你。”話落就要抱着嬰兒離開,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你哪兒也不準去,外邊下着雨,萬一把寶兒淋溼了,感冒了怎麼辦?你把心放肚子裡,政府就是吃飽了沒事兒幹,這房子要真出事,我把頭摘下來當球踢。”
雲涯實在看不下去了,“房子如果真的出事,你也沒命兌現承諾。”
三人扭頭看去,見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少女,唐河皺了皺眉:“小姑娘你……。”
“你哪兒來的?我們家的事用得着你插手?哪兒遠給我滾哪兒去。”男人不耐的擺擺手,語氣絲毫不客氣。
雲涯走過去接住婦人懷裡的嬰兒,輕輕哄了哄,不知道爲什麼,一到雲涯懷裡,這孩子立馬就不哭了,咧着嘴巴,對雲涯笑了。
那麼天真純潔的笑容,雲涯看的有些恍惚,伸出手指逗弄着他肥嘟嘟白淨的臉頰。
婦人驚訝道:“真時奇了,這孩子怎麼你一抱就不哭了?”
雲涯笑了笑:“小弟弟很可愛。”
她擡眸看着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個子不高,穿着背心短褲,看起來邋里邋遢,雙眼小而無神,鼻樑低窄,面色灰白,額頭前凸,這樣的面相,證明他是個極端固執自私的人。
雲涯非常討厭這樣的人,但她卻不會在臉上露出任何痕跡,微笑道:“叔叔,你愛你的孩子嗎?”
男人輕哼一聲:“我兒子,我當然愛,你個小姑娘問這麼多幹什麼?”
雲涯接着問道:“你愛你的妻子嗎?”
男人眉目陰沉下來,狠狠瞪了眼雲涯:“你幹什麼?”
她看了眼身邊的女人:“回答我,你愛她嗎?”
婦人咬着脣:“你聾了還是啞巴了,沒聽到人家小姑娘問你話,你到底愛不愛我?”
“都老夫老妻了還扯這些幹什麼?也不嫌害臊。”男人不耐的說道。
“你誰都不愛,你只愛你自己,你很自私,不顧妻子和兒子的性命,固執己見,你只想不會發生意外,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發生意外了呢?那就是你親手害了她們。”
“可是怎麼可能會發生意外……。”男人反駁道,被雲涯當面說出來,面色有些不好看,這種人大男子主義嚴重,在他們的世界中,沒有女人敢挑戰他們的尊嚴。
“話不要說的這麼絕對,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嗎?能提前知曉到不會發生意外,所以你才這麼老神在在的坐在這裡?”
男人啞口無言,但遂即他就以相同的論點反駁道:“難道你能未卜先知,知道這房子會出事嗎?”
沒錯,雲涯在心底這樣說,面上卻笑道:“我只知道,即使只有0。01%的可能,我也不會讓我的親人冒險,去賭那99。99%的可能。”
一句話,徹底讓男人無話可說。
唐河望着這女孩的背影,驚訝的挑了挑眉,這男人固執的讓他真想爆揍一頓,沒想到卻被女孩三言兩語就給攻破了。
厲害!
“叔叔,你爲何不設身處地爲阿姨和小弟弟着想呢?沒出事還好,萬一出事了,你有想過後果嗎?你連後悔都沒有機會了,所以,就算爲了阿姨爲了小弟弟,你也該離開這裡,政府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衣食住行都有專人負責,你還在擔心什麼呢?”
婦人也勸了幾句,男人有些鬆動,是啊,萬一真的出事了,後悔都來不及。
這時,指針指向十二點,天氣預報的很準,颱風正式登陸,天空忽然陰沉了幾分,窗外狂風呼嘯,拍的窗戶咯吱作響,那力拔山兮的風幾乎要把房子給掀翻,這種感覺實在太過恐怖,幾人心臟咯噔跳了跳,就在這時,忽然斷電了,屋子裡一下陷入黑暗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啊……。”婦人尖叫了一聲,下意識往雲涯身邊靠攏。
男人也被驚住了,卻還是坐在沙發上不動身,雲涯看窗外的天色,頗有種末日來臨的感覺,她當機立斷道:“趕緊走,這裡不能多待了。”
出事就是在今天,但具體的時辰她卻不太記得了,因此心底也沒底,懷裡的孩子開始不安的小聲抽噎,雲涯把他抱在懷裡,輕撫他的背,對唐河道:“把他敲暈扛走。”
話落對婦人道:“我們快點離開這裡。”
婦人現在下意識就把雲涯當成了可以依靠的人,跟着她離開。
唐河正準備走過去敲暈男人,男人立刻站起來:“我……我走。”
話落比雲涯還快的跑了。
婦人破口大罵道:“我怎麼會嫁了這麼個男人。”
雲涯隨手從沙發上拿了條毛毯蒙在孩子身上,唐河要抱孩子,雲涯搖搖頭:“我來吧。”
電梯不能坐了,幾人只能走樓梯,走到四樓的時候,明顯感覺整棟樓晃了晃,婦人“啊”了一聲身子歪了一下,趕緊扶住旁邊的牆。
“我的天,不會真的要塌吧。”
“別廢話,快點離開這裡。”雲涯抱着孩子,從樓梯上快步跑下來,女人腿發軟,剛走兩步就差點栽在地上,雲涯看了眼唐河:“你揹着她。”
被一個女孩子命令,唐河沒有任何怨言,反而笑了笑,走過去背起婦人,快步朝樓下跑去,他長腿,身體素質又好,三兩下就把雲涯甩在了身後,這時候房子搖晃的感覺更強烈了,雲涯身體隨之搖晃了一下,眼看要趴在地上,她半空中咬牙一扭,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背狠狠的撞在了牆上。
雲涯幾乎聽到了腰部拉傷的聲音,她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柳眉狠狠的皺在一起。
懷裡的孩子忽然哭了起來,雲涯輕聲哄道:“乖寶寶,不哭不哭,姐姐不會讓你有事的。”
小寶寶果然不再哭了,雲涯笑了笑,擡手摸了摸他的臉。
“如果姐姐未來的寶寶像你這麼可愛就好了。”話落她眸光有些黯然。
想到現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她竟然還有閒心想這些,不由得搖頭苦笑,暗暗提了一口氣,剛起身就感覺腰部撕裂般的疼痛,看來扭住腰了。
她咬牙忍着,抱着孩子快步跑下樓,走到二樓搖晃的感覺更強烈,雲涯有預感,房子就塊塌了。
就在下樓的時候,她眼角不經意一掃,通向廊道的一扇門半開着,露出來一截破爛的鞋子,鞋面上有個碩大的洞,露出黑黑的指甲。
雲涯瞳孔驟然緊縮,怎麼還有人?
她快步走過去將門一腳踢開,只見地上躺着一個六七十歲破衣爛衫的老嫗,凌亂的頭髮蓋在她臉上,幾乎看不清她的臉。
“婆婆,你醒醒。”雲涯開口喊道。
然而老嫗躺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
這時搖晃的感覺更加強烈,現在的情況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唐河跟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早已沒了影子,雲涯暗暗咬了咬牙,越危難的時候,她越冷靜。
走出單元門,狂風呼嘯,雲涯差點被刮飛,她下意識抱緊懷裡的孩子,婦人哭着撲過來,將孩子接過來,緊緊抱在懷裡,一疊聲朝雲涯說着感謝的話。
天地陰沉,暴雨如驟,唐河朝着這邊大聲喊了起來,指着車子讓她們坐進來,雲涯看到有扛着攝像機的記者,已經準確的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擡頭看了眼天邊,旋風捲攜着烏雲朝着這邊颳了過來,身後的大樓在搖晃,她幾乎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震動。
“你帶着孩子趕緊離開。”
丟下這句話,雲涯頭也不回的又跑了進去。
白色的裙裾飛揚而舞,在這大雨滂沱的午後,在這陰沉肆虐的天地間,孤高而絕美,從容而沉靜,背水一戰,向死而生。
唐河震驚的瞪大眼睛:“艹……這丫頭找死啊。”風大的連說出口的話都含糊不清。
他正要衝進去,被屬下趕緊拉住:“隊長,你沒看房子要塌了嗎?現在進去就是送死。”
旁邊官方媒體的鏡頭記錄下了這震撼的一幕,整棟樓在狂風中搖搖欲墜,窗戶碎了。管道破了,牆面剝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墜落……
有個年輕的女孩,卻轉身頭也不回的投入了這棟空無一人的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