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瀾坦然認錯。
兩人最後是一起去銀行取錢的,但顧思瀾想過,如果綁匪提出讓她一個人去交易的話,她一定會說服藍嶼圖放棄的。
不過這一點對方沒有提到,只是反覆叮囑她不能報警,一旦讓對方發現特殊情況,就會面臨撕票的危險。
顧思瀾已經面臨過兩次了,所以這一次,她不可以有任何的閃失。
跑了幾個銀行,二十萬現金很快就取好了,按照對方的要求用一隻黑色的塑料袋裝着,裡面塞滿了報紙。
兩人在馬路上等電話,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打過來,顧思瀾也不敢輕易撥打過去,怕觸碰到對方的禁忌。此刻的心情焦灼不安,雙手雙足冰涼冰涼的。
從藍嶼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脣瓣以及雙手,都在輕微的發顫,巴掌大的臉越發顯得嬌小,削瘦,如同易碎的瓷娃娃。但她的眼神是堅定且緊繃着的,有些倔強,美得令人心疼她。
藍嶼圖不自覺地包裹住她的手心。
顧思瀾被這瑟瑟的風吹得麻木僵硬,以至於沒有拒絕這一絲靠近的溫暖,甚至,她一直是處在專注的‘走神’之中。
見她沒有牴觸,藍嶼圖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打破靜謐的是急促的手機鈴聲。
霎時藍嶼圖整張臉沉了下來,表情陰鷙,但在側身的一瞬間,便恢復了正常。
是綁匪打來的。
顧思瀾精神高度集中。
對方似乎對她的行蹤瞭如指掌,直接讓她沿着這條路開車直行。
顧思瀾語速極快地告訴對方自己不會開車,能不能讓朋友一起過去。對方思忖了會兒,同意了, 警告她不要耍花樣,顧思瀾又是一通保證。
根據綁匪的提示,他們已經開了將近兩個小時。
即便不認識路的顧思瀾,也發現他們其實一直在市區裡繞圈圈,綁匪根本就是在耍他們!
但是她不能生氣,不能有意見,只能耐着性子,心平氣和地照做。
就在她的耐性即將耗盡之時,對方突然讓她換了 一條路。
一直又開了兩個多小時,竟已經是下午三點了,而且他們出了上海的範圍,到了周邊的城鎮。一度以爲沒有迴應的時候,一條短信猝不及防地撞了進來。
靠邊停車,下來。
顧思瀾和藍嶼圖對望了一眼,各自心頭一緊。
下車之後,她詫異地發現前面是一個旅遊景區,類似親子拓展的戶外景區。
大概是小孩子放寒假的緣故,進出口的地方,人流特別大。根據對方的提示,顧思瀾和藍嶼圖買了門票進去,這個景區不算特別正規,只是粗略地看一眼身份證,好像本地人是可以優惠打折的。
顧思瀾也有點預料到,如果是很嚴格的實名制,恐怕綁匪還不一定約在這裡。
“現在你和你旁邊的男人,左右兩邊的臺階分開走,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中,別想耍花樣!”
“好。”
袋子自然是由顧思瀾提着的。
藍嶼圖很不放心,對方分明是故意支開他!
“別擔心,我會很小心的 !”顧思瀾衝着他擠出了一點點寬慰的表情,實際上她哪裡會輕鬆。
兩人分開以後,對方的短信進來更加的頻繁了。
這個地方整體是依山而建,她七拐八拐地,最後竟是繞了一個圈,走到景區的邊緣地帶,周圍用鐵絲網攔着。
“把錢扔到垃圾桶裡面。”
顧思瀾看見對方的信息發過來,她立即回了 好幾條:“我的兒子在哪裡?”
“請你告訴我!”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照做了。”
對方拒絕接聽電話,顧思瀾只能用蒼白的文字懇求道。但是她不確定對方是否會遵守諾言。
“你兒子在一個廢棄的碰碰車場地。”
顧思瀾看見對方的迴應時,整個人心跳加速,血液逆流而上。
她不要命地往回跑,努力回憶剛剛經過的任何一處地方 ,確實是有一個閒置的碰碰車項目,空地裡零星幾輛破舊的碰碰車,早已褪了原本的顏色,柵欄門口用鐵鏈鎖了起來,但不高,能爬過去。
她邊跑的時候,藍嶼圖的電話打進來。
她大口地喘着粗氣說話,讓藍嶼圖也一起過去找南南。
最終還是她率先趕到,縱身越過半人 高的欄杆,可怕的是她在裡面仔仔細細地找了兩遍,都沒有瞧見南南的蹤影。
“南南,你在哪裡?”
“媽媽來救你了!”
“南南,你快出聲啊!南南?”
顧思瀾聲嘶力竭地喊他的名字,但她已然意識到自己上了對方的當!
南南根本沒有在這裡!
而對方應該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取走了現金!人海茫茫,她根本找不到!
她恨不得把人千刀萬剮!此刻的她感覺充滿了撕碎對方的力量!
她儘量壓抑着自己的負面情緒,這一次打過去,對方卻接了,“喂,你爲什麼騙我?南南在哪裡,我現在馬上要見到他!我們說好的!”
對方輕飄飄地道:“規矩是我定的,而且人在我手裡,你有跟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嗎?”
顧思瀾心間一抽,“那你究竟想怎麼樣,才能把南南還給我?”
“這樣吧,你現在一個人從景區裡面出來,我會讓你見到你兒子的。順便說一句,你兒子很聽話,從來沒見過不哭不鬧又漂亮的小孩子了,你是他的媽媽,應該也很漂亮吧……”
“……我全都按你說的辦。”
顧思瀾聽出了對方略顯猥瑣的語氣,忍下心頭厭惡,虛與委蛇。從裡面走到了外面,這一次她沒有和藍嶼圖打招呼,她的身邊一定有不少於兩人的綁匪,她不敢冒險。
隨着時間的推移,夜色降臨。
顧思瀾一路警醒着,儘量記下週圍的標誌和路線,也一直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旁邊的陌生人,等聽到對方讓她扔掉手機的指令,才反應過來,四周一片昏暗,方纔的景區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已然有些看不真切,霧濛濛的一團。
扔掉之後呢,步行五分鐘左右,在一棵大榕樹邊停下來。
顧思瀾覺得和自己通電話和監視她的應該是兩個人,對方剛剛說她‘應該也很漂亮’,證明打電話的這一個是沒有親眼見到她,或者只是遠遠地看見。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斃。
趁着周圍暫時沒人靠近,對方跟得遠的情況下,顧思瀾立即做出了決定,躲到了幾個大的垃圾桶後面。
垃圾桶她不是沒躲過,這個時候哪裡會在意有什麼味道。
片刻,就有一個穿着黑色棉襖的男人步履匆忙地跟了上來,他戴着鴨舌帽,帽檐底下的臉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猥瑣。
他四處張望,並且好像在打電話,應該是尋找自己。
是這個人沒錯了!
顧思瀾眼中迸發出尖銳的精光來,抄起剛剛發現的一根鐵棒,接着天色的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了過去。
她心跳如鼓,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必須制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