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月沉花落後,月臺香榭兩蕭條。】
“如月,這就是你所說的‘唯一最後的請求’麼?”
如月立在房門口,不說話。
“我早該察覺這其中的不妥,怪我自己不忍心,怪我那麼相信你。”
“阿離,對不起。我又何嘗不知道這是一個大錯,”如月說着想要跪下,儷如卻攔住了她。
“如月,你實在不必跪我,你跪我還少麼?你求我留下,我答應,你求我去找嚴少卿,我也答應,現在你的跪,對於我來說一文不值。”
如月擦乾了眼淚坐下,道:“他答應要和我走,唯一的條件就是得到你。我一時蒙了心,就答應了他。如今我看你這個樣子……我……我寧願你打我、罵我、寧願你殺了我,也不願見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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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不會打你殺你,我只問你,難道到了現在,你還希望我會放過他,還相信他是真心要和你走麼?”
如月轉過頭去,“我知道我是自私的,既然此事我做了,我不會開口奢求你原諒,明天天一亮,我就和他走,絕不再見你。”
儷如被她說的這些天真的話鎮住了,難道情愛真能讓人失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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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你太天真、太天真了!從昨天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絕不會和你走的,如月,你害苦了我,可你卻還不自知,我可憐你。”
“你這麼說是甚麼意思?”
“從前的許多事我本不想說,可我不能看你這樣沉淪,嚴少卿是個甚麼樣的人,我知道你是有感覺的,不然上一次,你也不會攔着我不讓我開口。”到了這個境地,儷如只好將那札記拿出來,一樁樁、一件件,揭開嚴少卿苦心的僞裝,如月或許會痛不欲生,但這又何嘗不是一場救贖呢?
可惜,如月沒有儷如想象中那麼堅強,一個做了棋子而不自知的人,比被囚禁在牢籠中的人更可憐,可惜,幡然醒悟並不能換回時光倒流,大錯已經鑄成,如月也只好用生命來償還。
趁着儷如不注意,如月拔下頭上的髮簪刺進了自己的胸膛,時光沒有靜止,儷如也沒來得及阻止她,她的淚水混着胭脂香粉流過臉頰,她的鮮血順着髮絲流到她的青衿上,盛開成一朵嬌豔欲滴的食人花。
“如月!如月!”
“阿離,我心心念唸的男人,我心心念唸的未來……我從沒想過,我的生命,原來是笑話一場……”
“你怎麼這麼傻!我對你說這些話,並不是教你去尋死啊!”
“阿離,珍重。”
珍重。這是如月留在世上最後一句話。在她死之前,儷如希望她是大徹大悟的,希望她是毫無遺憾地走了,或許她心裡還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惜,她再也說不出了。世間情愛,要了許多人的性命,無一不是令人瘋狂、慘烈異常的。人並不能左右既定的命運,卻可以創造新的命運,可惜,如月還是選擇離開,離開這個讓她愛了一生的塵世,絕美的靈魂從此化身塵埃,隨風消逝。
“這是怎麼回事?”儷如沒想到,第一個推門進來的竟是小釵。此時儷如的手上還抱着如月的屍身,如月的手中還捏着染血的札記。
那本致命的札,彷彿是命運的使者,上面記載的每一個字都是奪命的詛咒,龐玉櫻因它而死,嚴昭明因它離世,吳悅榕因它而“瘋狂”,現在,又輪到了小釵。
每一個人看到札記上的內容都是驚愕、憤怒、悲傷、絕望,而小釵也不例外,特別是,深愛的男人一朝化身魔鬼,哪個女人能忍受?
“這上面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女人,果然是最天真的,小釵像儷如問出這話的時候,眼中還閃過稍縱即逝的希望,然而在儷如含着眼淚點頭的一瞬間,這希望被徹底擊碎。
小釵看看儷如,發現她髮髻凌亂、衣衫被扯破,而睡炕上,竟然放着嚴少卿貼身的衣物,難怪!小釵剛纔只是來仙宮苑找趙易,卻看見嚴少卿神色慌張地躲到一間客房裡,禽獸!衣冠禽獸!
“小釵!你去哪兒?!”
小釵撿起儷如掉在地上的匕首,衝了出去。
儷如趕忙將札記收起,追了出去。等她趕到的時候,嚴少卿的肩膀已受了刀傷,小釵癱坐在一旁的地上,喘着粗氣,儷如看小釵,眼中只是懼怕,身上卻並沒有受傷,可見嚴少卿並沒有反抗,這是爲甚麼呢?
“哎呦!我的天哪!這是怎麼了!快來人吶!”
楊媽媽的叫喊聲把趙易、金奴還有府中的歌姬、客人都招了過來。小釵一見趙易來了,這纔回過神來,將手上的匕首一扔,伏在趙易的懷中痛哭不已。儷如還未來的及問明緣由,一大羣官兵已衝了進來。
“是她!抓住那個女人!還有後院的那具屍首,肯定也是她乾的!”說話的人是周熹。
原來如此,嚴少卿之所以不反抗,是在等周熹去報官。
“住手!事實真相還不明,誰也不能帶她走!”
周熹道:“哼!此處事實真相未明!可是去年除夕嚴侍郎府的命案呢?嚴府的老媽子秦氏無故身死,現查明兇手就是這個女人!”
“沒有的事!”儷如分辨道:“嚴府秦媽媽之死,分明是個意外,此事從前的嚴二奶奶可以作證!”
周熹道:“哼!你說的是那個患了癲狂之症的棄婦?瘋人瘋語豈能作數?更何況,你又是嚴府的甚麼人?怎麼嚴府的事情你知道得這樣清楚?莫非你是這個女人的同黨不成?!”
周熹話音未落,小釵已自己站起身來,對領頭的官兵道:“不必查了,是我!嚴府秦氏、後院的如月姑娘,還有他”小釵指指一直沉默的嚴少卿,“還有她的傷,都是我做的!與旁人無關!”
“小釵!”
“儀生!”
儷如和趙易幾乎同時喊出了小釵的名字,神色也是一模一樣的痛苦。
周熹道:“好!既然你都承認了,那就隨軍爺們回衙門受審罷!”
“且慢!我是將死之人,也得準我和家人訣別罷?”
帶頭的軍士看看周熹,道:“好!”
家人?小釵還有家人在生麼?
儷如心裡還在錯愕,小釵已走上前去將趙易扶起好生坐下,自己立在下首,猛然一跪,她用衣袖拭去趙易的眼淚,對着他莊重地三叩首,道:“阿爹,女兒不孝,女兒此去永訣,只盼阿爹平安喜樂,女兒來生再侍奉膝下。”
甚麼?!阿爹!
“奴婢本名趙儀生……趙儀生……”儷如想起小釵成婚那晚的話,原來她是他的女兒!難怪她回來找他,又難怪趙易會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小釵……
小釵走到儷如的跟前,兩主僕已是淚流滿面,小釵伸手取下自己的荷包,將荷包中的三枚銅錢倒出,鄭重地交給儷如,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儷如握着和自己手繩上一模一樣的銅錢,心裡一緊。
“好了!話也說完了!走罷!”軍士等得不耐煩,命兩個小兵上來將小釵架走,小釵身子被他們拖着往外走,手卻還緊緊拉着儷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小釵!小釵!”
“姐姐!姐姐!我好恨!我好恨啊!我此生對不起你!下輩子!下輩子我高高興興地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