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風帝氣憤難耐的時候,鷹眸不經意間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理國公夫人。
雖說這次太后暈厥的罪魁禍首是履郡王和方氏,可要不是理國公夫人多嘴,太后也就不會知道這事情。
不能不說,當皇帝的,都是喜歡遷怒的,這不,乾風帝隱隱就有些責怪理國公夫人了。
“額——”
乾風帝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置理國公夫人就聽到,太后清醒的聲音。
乾風帝連忙繞過精緻的屏風來到太后的牀邊,果然,經過太醫扎針,太后已經清醒過來了。
“母后,您怎麼樣了?”
乾風帝對太后的感情還是很深的,當初他能登上皇位,可以說,太后居功至偉。
等到乾風帝登上皇位,鞏固皇權之後,太后寄急流勇退,避世在慈寧宮,兩母子之間沒有權力的摩擦,所以乾風帝對太后還是很孝順的。
“哀家沒事,宣理國公夫人進來。”
太后剛醒,身子還是有些虛弱的,可是隻要一想到朱雲,再想到履郡王和方氏那兩個姦夫淫婦,她就覺得心頭有一團怒火在燃燒,要不將這團怒火給發出來,她真會活活氣死!
乾風帝聞言,微微愣了愣,隨即溫和的開口,“母后,您醒,照朕看,不如改日再宣理國公夫人覲見吧。”
乾風帝是真擔心太后再被刺激一下,太后的年紀是真心不小了,再被這麼氣得暈過去,肯定會有損壽命。
太后擺了擺手,她活了一輩子,怎麼可能不知道乾風帝是在關心她。可她心裡的這團火就是消不下去啊!
“皇帝,今兒個理國公夫人沒做錯,你也不要遷怒於她。”
不能不說,太后還是很瞭解乾風帝的,她的兒子是什麼樣子,她還能不知道?
乾風帝微微一愣,這細微的表情自然是沒有逃過太后的眼睛,“皇帝啊,你說雲兒一直跟着履郡王住在封地,你說她會不會被履郡王和方氏欺負,哀家每次只要一想起這些事,這心就痛得不行。這次要不是理國公夫人來跟哀家稟報這件事情,哀家是不是等到雲兒死了,才能得到消息啊!”
不能不說,太后還是很瞭解乾風帝的。
太后話落,乾風帝想了想,這事情確實不能怪理國公夫人。畢竟朱雲現在只是失蹤,萬一朱雲有什麼三長兩短,太后偏偏還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的,恐怕太后到時候會更傷心。萬一太后到時候遭受的打擊更大,再出了什麼事情,那可真不是說着玩兒的了。
太后見乾風帝不怪理國公夫人,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哀家對不起月兒(履郡王妃)啊!當初要不是哀家眼瞎了,怎麼就把她指給了履郡王,最後弄得月兒芳華早逝!你姨媽更是生生的將一雙眼睛都哭瞎了!哀家這些年只要一想起這些事情,真是——”
這些話,太后真的是憋得太久太久了,如今一說,眼淚蘊忍不住流了下來,就像是開了閘的水門一般。
“母后,逝者已逝,表妹也不想你爲她這麼傷心。”
乾風帝知道自己的母后對錶妹很有愧疚,畢竟太后這些年一直將表妹的死歸咎在自己身上。
“我怎麼能不自責啊!皇帝啊,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有刺客刺殺你,當時是你姨媽爲你擋了一刀,救了你一命啊!”
太后緊緊抓着乾風帝繡着二龍戲珠的袖口,佈滿皺紋的臉上是無限的哀痛。
被太后這麼一提醒,乾風帝不禁有些晃神。當年的事情,他怎麼會忘,當時他在御花園,莫名出現了一個刺客,是她的姨媽救了他一命。
可他的姨媽,也因此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甚至太醫診斷,姨媽以後可能都不會有孩子。
不過好在兩年後,姨媽又有了身孕,歷盡千辛萬苦才剩下了表妹,不過,姨媽那次是徹底的毀了身子,再也不可能有身孕了。
姨媽自然是心疼自己最小甚至是最後一個孩子,簡直可以說是將她當做眼珠子一般愛護。
太后對姨媽也是心有愧疚,一心將表妹當做是那次失去的孩子,又重新回來了。而自己,對這個表妹也是諸多的愧疚。
太后見勾起了乾風帝的愧疚,連忙趁熱打鐵,“可憐你姨媽當初爲了救你失去了孩子。後來好不容易懷上你表妹,生下來之後,更是被太醫判斷,以後都不能再有孩子。”
“母后,您放心,姨媽的恩情,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乾風帝的鷹眸中閃過一絲追憶,他確實是對不起自己的這位姨媽。
“月兒年紀輕輕的,就被履郡王和方氏那兩個姦夫淫婦給害死,履郡王手握重兵,你動不了他。方氏那賤女人,履郡王又護的緊,皇帝,你也不能殺她。”
太后說到這裡,飽經風霜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乾風帝不能殺履郡王和方氏,她這個當太后的不也是一樣,動不了履郡王和方氏嘛!
“母后,您放心,再給朕一點時間,朕跟你保證,總有一天會給表妹和姨媽報仇的!”
乾風帝緊緊握着太后的雙手,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當然,乾風帝說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他和太后兩個人聽得到。
等!等!等!她真不知道,她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是不是等到她死了,履郡王和方氏兩個賤人都還活的好好的!
太后心裡恨極,可面上卻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
卻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面前的人不僅僅是自己的兒子,他更是一國之君。
“好,哀家相信皇帝,一定會給你表妹還有姨媽報仇。皇帝啊,哀家想見理國公夫人,你表妹就留下雲兒這一點骨血,哀家真的是擔心她啊!”
乾風帝點了點頭,對着餘中吩咐,“餘中,去宣理國公夫人進來。”
餘中躬身退下。
理國公夫人此時心裡是忐忑極了,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這一步到底有沒有走對。她哪裡知道,太后只是聽到雲郡主失蹤,居然就直接暈倒了,想到當時皇上看向自己凌厲的眼神,理國公夫人心裡還有些打鼓。
“理國公夫人,太后想要見您,皇上讓奴才宣您進去。”
理國公夫人連起身,不動聲色的給了餘中一錠金子,“公公,不知皇上現在——”
餘中收下了黃金,偷偷對着理國公夫人說了一句,“夫人放心,太后已經清醒過來,而且爲夫人您在皇上面前說了不少的好話。”
理國公夫人聞言,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看來自己今日這一步沒有做錯,太后醒來後,能在皇上面前爲自己說話,可想而知,皇上是不會再怪責自己了。
“多謝公公。”
理國公夫人繞過屏風,見太后正靠着紫煙羅軟枕,乾風帝正小心翼翼的給太后喂藥。
太后見理國公夫人要行禮,擺了擺手,示意她起來。
“免禮。哀家想知道雲兒那丫頭到底怎麼了。”
乾風帝給太后喂藥的動作頓了頓,然後鋒利的視線掃向理國公夫人。
理國公夫人“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太后見狀,笑了笑,“皇帝啊,哀家沒那麼弱。不外乎又是方氏那賤人弄出什麼夭折子。你就讓理國公夫人說吧。哀家經歷了這麼多風風雨雨,這麼一點小事,哀家還承受的住。”
乾風帝皺了皺濃眉的眉毛,鷹眸中閃過一絲猶豫。良久,纔開口,“說吧。”
這話自然是對理國公夫人說的。
“啓稟皇上,聽小兒說,是雲郡主跟履郡王的外室吵了一架,後來雲郡主就失蹤了。據說,雲郡主此時應該正在落霞鎮,玉小侯爺已經趕回落霞鎮去尋找雲郡主了。”
理國公夫人小心的措辭說道。此時她還真是擔心,她要是哪裡說得不對,讓太后動怒暈過去,今兒個,自己這條小命就真的交代在這裡了。
可惜,理國公夫人說的就算是再婉轉,太后也是氣得不輕。
太后臉上的肌肉都氣得哆嗦了,有些乾枯的雙手也在不停的輕顫。
乾風帝擔心太后又暈厥過去,連忙扶住太后,“母后,您要保重身子啊!”
同時,乾風帝真是恨死了履郡王和他那個外室!
“哀家不生氣!哀家怎麼能生氣呢!哀家要是氣出個好歹,哀家的雲兒不就更沒人撐腰了。”
要說,太后這輩子有兩個最恨的人,第一個就是履郡王了,因爲他,太后最心愛的侄女芳華早逝。第二個就是太后的女婿楚玉亭,想想她的昭慧是多麼的美麗善良,當年想要求娶的才俊更是多不勝數,可當年,她需要楚國公兵力的支持,於是跟老楚國公定下協議,將昭慧許配給楚玉亭。
可楚玉亭那畜生做了什麼,原來他早早的就跟他那個什麼表妹朱胎暗結,弄出個庶長子來膈應她的昭慧!
可昭慧爲了她,爲了她的皇兄全都忍了。
等到乾風帝登基以後,楚國公手握重兵,她又不能爲自己的女兒撐腰!
要說太后更恨誰,無疑,肯定是履郡王。
昭慧長公主就算過得再憋屈,起碼她還是一國的公主,楚國公府的人也不敢太糟踐她,而且最重要的是,昭慧長公主還活着!
可月兒,她當做是親生女兒的月兒,卻是早早的去世,她的親妹妹更是爲此哭瞎了雙眼!這讓太后怎麼能不恨履郡王入骨!
“看來玉堯那小子也是有心的,趕了這麼久的路,就爲了雲兒,又原路趕回去。”
太后心頭思緒萬千,可還是很快收拾好情緒,淡淡的開口。
“母后說的是,玉堯那小子就是個潑猴兒!這次他回來,朕就給他一個官職,讓他好好歷練。”
南平侯手中也是握有兵馬,只是不多,可在乾風帝眼裡,也是如鯁在喉,玉堯要當紈絝,他也就隨了他去。可這次,太后都主動發話了,乾風帝也不能不給太后一個面子。
太后聽了乾風帝的話,總算是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理國公夫人,你兒子,哀家記得好像是叫——天楚是吧。”
太后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說道。
“太后好記性,小兒正是趙天楚。”
理國公夫人連忙回道,不過隨即,想到自己的態度太急切了,於是又低下頭。
“是個懂事的。”
這話當然不是對理國公夫人說的,而是對乾風帝說的。
乾風帝聞言,想到,理國公這些年來走的都是文官路子,在軍中任職的子弟是少之又少,給趙天楚一個官職也沒什麼。反正玉堯都給了,多一個趙天楚就更無所謂了
況且太后也是難得才向他開口,這點面子他還是要給的。
“好,既然母后說是個好的。朕看,趙天楚肯定不錯。等他回來以後,就到吏部歷練歷練吧。”
吏部,六部之首
,六部之首!以趙天楚的家世到了吏部,肯定是穩妥的升官啊!可以說,趙天楚是前程似錦了!
“臣婦替小二謝主隆恩。”
乾風帝見太后眉眼間隱隱有些疲憊,於是開口,“都下去,太后需要好好休息。”
“皇帝,你留一下,哀家有話想跟你說。”
乾風帝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
很快,偌大的寢室就只有乾風帝和太后兩個人了。
“母后,您吃了藥,還是早點休息吧。”
太后擺了擺手,“哀家不困。皇上啊,哀家想,這次等履郡王他們進京,哀家就把雲兒接到自己身邊撫養吧。”
“母后,您想好了?”
其實太后要撫養朱雲,乾風帝是沒有意見的。畢竟朱雲只是個女孩兒,長大了以後,就給她一副豐厚的嫁妝,這也沒什麼。
乾風帝是至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把朱雲當做威脅履郡王的人質。
這當人質的也得有分量能威脅人啊!靠朱雲威脅履郡王,不如用方氏或者是履郡王的寶貝獨生子朱振。
乾風帝只是擔心太后年紀大了,朱雲又是一個活潑的,太后的身子會吃不消。
“哀家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可哀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哀家不能對履郡王和方氏怎麼樣,雲兒放在他們身邊,哀家這心裡就不踏實。還是哀家在好好教養雲兒的好。”
不能不說,太后對朱雲是真心疼愛的。
“好,既然母后已經決定了,這次朕就下旨讓朱雲留在慈寧宮,由母后您撫養。”
太后聞言,嘴角總算是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可是不知想到了什麼,太后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鶩,“皇帝啊,今兒個哀家爲玉堯和趙天楚向你討恩典,你心裡是不是不舒服?”
“母后,您怎麼會這麼說?”
乾風帝是真沒有將則那事情放在心上,畢竟太后從來不對朝政指手畫腳,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開口,況且只是給兩個小官職而已,他是真不在意。
“皇帝啊,理國公這麼多年來走的都是文官路子,你對他們施恩,只會讓他們更加感激你。至於玉堯,我知道,南平侯府手裡也是有兵權的,你心裡忌憚,所以一直壓着玉堯,甚至有意無意的想讓玉堯成爲一個紈絝對不對?”
乾風帝從來不敢小看自己的這位母后,畢竟當初她能夠在後宮中殺出一條血路,甚至能將自己的送上皇位,就憑這個,乾風帝就從來不敢小瞧太后。
“朕的心思瞞不過母后。”
這就是直接承認了。
太后笑了笑,看向乾風帝的眼神也是愈發的和藹了,“哀家這輩子最值得自豪的事情,不是做過皇后,也不是成爲太后,而是哀家養成了一個好皇帝!皇帝啊,帝王心術你學的很好,這些年來你也做得很好。想想現在的老牌世家不少,你父皇在的時候,就一直想要削弱他們的勢力。
可當年,咱們母子倆的處境真的是太危險太危險了。所以母后只能將你的昭慧許配給楚玉亭,換的楚國公府對你的支持。”
太后只要一想起往事,這心裡就是鈍鈍的痛。
“母后,您和皇妹對朕的付出,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想到自己的妹妹如今在楚國公府過的日子,乾風帝不可謂是不恨!可他是皇帝,作爲皇帝,也就註定了,他有太多太多的顧慮。
“皇帝啊,對那些老牌的世家,你是得打壓。可該中庸的也是該重用。像理國公府,想當初理國公府的祖先可是幫着太祖打下江山的功臣,在軍中的勢力更是如日升天!可人家懂得進退,你看,到現在,理國公府一脈還有多少子弟在軍中人任職,子孫走的幾乎都是文官路線。就憑這,你就該給趙天楚,這理國公未來的世子,一份恩典。
至於南平侯,我知道他手握兵權,儘管比起楚國公還有履郡王手裡的兵權少了很多,可你還是顧忌。可哀家,敢在這裡給他們做個保證,南平侯府絕對是支持皇上你的,無論是誰坐上皇位,他們都會忠心耿耿的效忠。
你別問哀家爲何敢坐這個保證,這是南平侯世世代代的忠心換來的,不僅是哀家,就連你父皇當年也跟哀家說過。至於南平侯府到底付出了什麼才得來這份信任,哀家就不說了,畢竟——”
乾風帝一愣,沒想到太后居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南平侯,看來他是該好好注意一番了。
“可有些老牌世家,皇上,你就必須得動了!楚國公,他們把哀家的昭慧當做什麼了,他們把皇室的面子當做什麼了,他們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
太后只要一想到自己女兒這幾年受的苦,簡直是恨不得將楚國公府的人給千刀萬剮!
“母后,您別激動。”
乾風帝雖然也恨楚國公府的人不知好歹,可也擔心太后的身子。
“哀家沒事。哀家這輩子都忘不了楚玉亭那畜生乾的事情,在昭慧懷了8個月身孕的時候,突然抱出一個庶長子出來,氣得昭慧早產,就是生下的文煜也是瘦瘦弱弱。可楚玉亭那畜生說什麼,說他跟趙氏那賤女人是真愛,要不是哀家和老楚國公逼着他娶昭慧,他壓根兒就不願意娶!”
這無疑是奇恥大辱啊!太后每次只要一想起那一幕,太后就很多心在滴血。
你不愛昭慧,那你娶昭慧做什麼?當年就算她要和楚國
她要和楚國公結盟,也不一定要聯姻!
你不愛昭慧,卻跟昭慧生下了,文豪、思雲、文煜,甚至後來還有了一個小女兒,不過,自己那外孫女也是命苦的剛出生,就丟了。
每次,只要太后一想起楚玉亭做的事情,就恨得牙癢癢,她從小捧在手心裡的昭慧,居然讓楚玉亭這麼糟踐!
“母后,您放心,總有一天,朕絕對會讓楚國公府和靜伯府付出代價!”
楚玉亭那所謂的真愛,就是他的表妹,也是靜伯府的大小姐。
好一個楚國公府!好一個靜伯府,他們把皇室的尊嚴當做什麼,由得他們踐踏!
太后見自己說了這麼多,總算是將乾風帝心頭的怒火挑了起來。心裡不由大定。
“皇帝啊,哀家從你登基以後,就沒有在政事上插過嘴,今兒個——”
“母后,您說的是哪裡話,昭慧和表妹,都是自家人,您爲自家人鳴不平,朕是明白的。您放心,昭慧和表妹的仇,朕有朝一日,一定會爲她們討回公道!
而且,今日是母后您點醒了朕,您說的沒錯,對那些老牌世家,有些忠心的,朕是該用起來的。畢竟裡面的人才可不少。
邊境不平,西有西漠虎視眈眈,南有水月伺機而動,可朝中的良將卻不多,而且大多是老將,他們畢竟是老了,則朕也該挖掘挖掘年輕人了。燕翎資質不錯,如果玉堯也是個好的,朕也會給予他重職的!”
要是別人敢對乾風帝指手畫腳的,乾風帝指不定早就讓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可太后畢竟是乾風帝的生母,而且爲乾風帝登基風險不少,在乾風帝登基之後,更是沒有霸權,直接退到慈寧宮頤養天年,所以乾風帝和太后的母子感情還是很好的。
如今太后難得跟他說起了政事,大多都是關於自己的妹妹昭慧和表妹,所以乾風帝也樂的將太后說的事情當做是家事。
太后聽了乾風帝的話,總算是安心了,“皇帝,還有政務要忙,趕緊去吧。哀家也累了,想睡了。”
乾風帝聞言,連忙扶着太后躺下,然後便起身出去。在經過鍾嬤嬤身邊的時候,開口囑咐,“好好照顧母后。”
鍾嬤嬤連聲應是。
等到乾風帝離開以後,鍾嬤嬤掀開珠玉串成的簾子來到太后身邊,輕聲喚道,“太后,太后。”
很快,太后就睜開了眼睛,渾濁的雙眼中隱隱閃耀着令人心驚的精光。
“皇帝離開了?”
鍾嬤嬤點了點頭,“啓稟太后,皇上離開了。不過太后,您說皇上回過頭會不會——”
“想起什麼?想起今兒個哀家算計他?哀家算計他什麼了?哀家讓他爲自己的親妹妹和親表妹報仇,哀家錯了嗎?”
太后銳利的視線射向鍾嬤嬤,語氣凌厲的問道。
鍾嬤嬤連忙跪下,“奴婢不是這意思。太后想爲昭慧長公主和履郡王妃討回公道,其實可以直接跟皇上說,何必——”
何必要弄這一出呢!
沒錯,剛纔太后就是假昏迷,作爲太后,在太醫院又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心腹太醫,所以太后氣得暈厥,自然是假的。
“討公道?哀家的昭慧和月兒受了多少年的苦,皇上多少次說要爲他們討回公道?可是楚國公府、靜伯府還有履郡王府哪一個不是好好的!”
“可是太后,要是皇上知道您今日所爲,怕是會不高興。您又何必傷了母子之情呢?”
鍾嬤嬤跟了太后一輩子了,於是忍不住勸道。
太后慵懶的躺着,好似正要熟睡的貓兒,沙啞的聲音裡也帶着幾分疲憊,“皇上不會知道的。哀家做事,肯定是有萬全的把握,這一點,你無須擔心。”
鍾嬤嬤一驚,她怎麼忘記了,眼前狀似無害的老婦人,可是被人稱作是鐵血太后。
不過因爲時間有些久了,衆人都忘記了,當年太后是如何肅清宮闈,平定前朝,扶乾風帝登上皇位!
可是這麼多年來,太后是真真避居在慈寧宮,沒有過問任何事情。
“鍾嬤嬤,你可知道,哀家這輩子不是不貪權,當年哀家將幫皇上登基,哀家完全可以做一個攝政太后。你可知道,哀家爲何願意放棄滔天的權勢,蝸居在這慈寧宮,不再過問認識世事?”
“太后是顧及和皇上的母子情分。”鍾嬤嬤想了想回道。
“你說對了一半。皇帝啊,是個有野心的,哀家那時候如果把持着朝政不放,皇上終有一天會對哀家起了戒心,母子隔閡,不是哀家想要看到的。所以哀家當時急流勇退。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那是因爲在哀家心裡,權勢地位比不上孩子在哀家心中的分量。哀家不想讓皇上爲難,所以願意放棄滔天的權勢,做一個與世無爭的太后。
對皇帝,哀家可以說是費盡了做母親的心血。哀家對皇帝可以說是問心無愧了!對得起這個兒子了!
可昭慧呢?還有月兒呢?
哀家這些年只要一想到昭慧過得日子,這心就像在沸水裡燙了一遍似的。
哀家想找楚玉亭報仇啊,可惜哀家不能!皇帝登基之後,政權不穩,還需要這些世家的支持,就算得不到這些世家的支持,也不能跟他們反目。所以爲了皇上,哀家忍了!
還有昭慧,她也同樣如是。甚至履郡王還是宗室子弟,手握重兵,哀家也
兵,哀家也不能動他。否則朝野必亂,皇上的政權不穩。
這麼些年,哀家恨啊恨啊,卻偏偏什麼都沒有做。爲的就是皇上這個兒子。
可如今,皇上已經成長爲一個英明帝王,楚國公府、靜伯還有履郡王府,皇上遲早是要動的,哀家今兒個做的,只是讓皇上早點動手而已。
哀家爲皇上做了太多太多,昭慧爲皇上也犧牲了太多太多,所以,哀家該爲昭慧和月兒着想着想了。”
太后說完以後,整個人就像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一下子就癱倒在牀上。
“太后!”
鍾嬤嬤一驚,連忙想要匍匐上前看看太后。
太后擺了擺手,“下去吧。哀家累了。”
“是。”
等到鍾默默退下之後,太后滿是淚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晦暗難明的笑容。
皇帝啊,你終究是哀家教出來的,你鬥不過哀家!
御書房
乾風帝聽了暗衛的稟報,久久不語,良久,才揮了揮手讓暗衛退下。
乾風帝如今知道太后是假裝昏迷,心裡過了最初的氣憤,整個人冷靜下來,倒是頗有些感慨。
太后一句話說的很對,這輩子,他欠昭慧的,真的是太多了太多了。
母后大半輩子都是爲了他,爲了他可以拋棄滔天的權勢,爲了他,可以忍住不去報昭慧和月兒的仇。
如今母后都已經一大把年紀了,說句難聽的,甚至還能活多少年都不知道了。
難道他真的要自己的母親直到死都不能看到楚國公府、靜伯府還有履郡王府得到應有的懲罰嗎?
想至此,別說太后難受了,就是作爲一國之君的乾風帝,也是恨得牙癢癢。
這些人也是他恨得牙癢癢的,今日太后是給他提了個醒,這些不知好歹的人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驀地,乾風帝凌厲的眼神落到了窗臺前一棵萬年青上。
“這萬年青長得倒是不錯。”
餘中一愣,皇上不應該是煩惱太后裝暈欺騙他的事情嗎?怎麼好端端的說到萬年青上面去了。
不過皇上發話了,他作爲乾風帝的貼身大太監,自然是要回話,“皇上說的是,這萬年青枝繁葉茂,長得自然是好。”
“枝繁葉茂?”乾風帝玩味的重複了一遍,然後饒有興致的看着那盆枝繁葉茂的萬年青,“從明兒給,每天給朕剪下這萬年青的一個枝幹,朕倒要看看,何時能將這萬年青給剪乾淨了!不對,從今兒個起,就給朕剪!”
楚國公府、靜伯府還有履郡王府不就像這萬年青一樣,枝繁葉茂嗎?他倒是要看看,他每天剪掉他一點枝幹,它們是不是還能長得這麼好!
餘中完全愣了,想不通皇上爲何要下這個旨意。
“怎麼,聽不懂朕的話?”
乾風帝冷冷的看了一眼餘中。
餘中一驚,連忙低下頭,“是,奴才領旨。”
當乾風帝下令每日剪除萬年青的小枝幹的命令傳到太后這裡的時候,太后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對着來看望她的昭慧長公主,更是露出釋然的眼神。
昭慧長公主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母后,您怎麼了?皇兄也是,無緣無故的下這個命令做什麼?”
人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難道自己的皇兄已經提前成了個孩子不成?
太后伸手摸了摸昭慧長公主的臉,忍不住感慨,“哀家當當年把你保護的太好了,如今看來也不是好事啊!”
當初太后實行的是女孩兒富養,男孩兒窮養!
對昭慧長公主,太后真的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宮裡那些陰私事也從來不讓昭慧長公主沾染,就是希望昭慧長公主無憂無慮的長大。
如今看來,這也不是什麼好事。這女兒太天真了,所以才一直在楚國公府受欺負。
至於乾風帝,太后在他小小年紀就教導他各種權謀**,也讓乾風帝自己去體驗。
所以乾風帝是早早的就成長。
“母后,您說的是什麼話!女兒這輩子啊,最幸福的就是當您的女兒了?難道您是後悔對女兒這麼好了不成?”
昭慧長公主只有對着太后的時候,纔是一副小女兒情態,好似沒有長大的孩子一般。跟在楚國公府的萬念俱灰截然不同。
“不後悔,哪怕重來一次,母后還是會好好護着昭慧,不會讓昭慧受傷害。”
太后這輩子最放不下的,就只有昭慧這個女兒了,她這個女兒太苦了。她活着還好,萬一哪天她要是去了呢?
“你也是,堂堂的公主,穿的這麼素淨做什麼。你啊,公主就要有個公主的樣子。”
太后不滿的看着昭慧長公主一身素淨的打扮。
昭慧長公主身邊的默默正要開口,昭慧長公主就提前開口了,“我來見母后前,已經是換了一件,我在楚國公府穿的比這還要素淨呢。”
“你啊,這麼委屈自己做什麼。”
“委屈?我不委屈,女兒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兒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這心就跟在油鍋裡煎過似的,疼啊!”
一說到自己下落不明的小女兒,昭慧長公主的眼睛就紅了。不過,她還知道太后如今是病人,她不能哭,於是硬生生的將眼淚給逼了回去。
太后示意鍾嬤嬤給昭慧長公主擦臉。昭慧長公
。昭慧長公主接過帕子,自己擦了擦眼角。
“你放心,你的小女兒肯定是福大命大,活的好好的!等你找到她以後,哀家就讓皇上風她爲郡主,哀家的私房以後大多都是留給你、雲兒的,將來啊,你就拿着那些給你小女兒添妝!”
“真有那一日就好了。”
昭慧長公主喃喃的說道。眼底隱隱又有晶瑩的淚光閃過,好不惹人憐惜。
太后見狀,沒有在說什麼。這是昭慧的心結,只有她自己想開才行。
只是至此,她就更恨楚國公府和靜伯府了!都是他們造的孽!才讓她金尊玉貴的女兒受了這麼多罪!
昭慧只能怪公主在看到太后眼底的擔憂的時候。連忙將眼角的淚珠擦掉,“兒臣是來看母后的,哪裡能讓母后爲兒臣擔憂。”
“要說母后這輩子還有放不下什麼的,就只有你跟雲兒了。”
昭慧長公主也聽說了朱雲失蹤的事情,知道太后心裡擔憂,於是開口勸道,“母后,要兒臣說,您啊,還是放寬心的好。雲兒那丫頭從小就是個機靈的,況且玉堯也已經回去找雲兒了,您啊,就不要太操心了。”
“哀家怎麼能不操心啊!雲兒那丫頭就算再機靈,也才8歲,哀家怎麼可能不擔心。等玉堯那小子把雲兒帶回來,哀家絕對要好好教訓教訓雲兒那丫頭!”
昭慧長公主看着太后一副“朱雲要是在她面前,她就要好好好教訓朱雲”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母后,您可別等雲兒那丫頭回來,就一口一句心肝兒的叫。”
昭慧長公主還是很瞭解自己的母親的。於是忍不住笑道。
“你啊!”
太后嗔怪的看了一眼昭慧長公主。
“還是長公主討太后歡心,要知道太后可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鍾嬤嬤笑着對昭慧長公主說道。
“你個老貨,竟然在哀家面前就敢埋汰哀家,看來是哀家平時對你太好了。”
“哎呦!太后,奴婢怎麼敢埋汰您,奴婢說的是實話啊!難道太后您要怪罪奴婢不成?長公主啊,您可得幫奴婢給太后求情啊!”
鍾嬤嬤自然知道太后沒有生氣,也有心讓太后多笑笑,於是苦着臉對着慧榮長公主說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你個老貨,哀家平時真是把你寵壞了。”
慈寧宮內,由於鍾嬤嬤的插科打諢,所以氣氛一下子好了不少。
“阿嚏!”
凌筱雅帶着朱雲正從落霞鎮最大的首飾鋪子天星閣買了不少上等的珍珠粉,見朱雲突然打了個噴嚏,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八成是有人在想我,要不然,我怎麼會突然大噴嚏呢!”
朱雲吸了吸鼻子說道,也不知道是誰在想她。
凌筱雅頓時風中凌亂,這人看來也挺自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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