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樓在府城最繁華的東大街上,臨街的是一棟三層高的木樓,古樸大氣。除了靠近大門處的那面牆上,有一個雕刻精緻的棋盤,這棋樓上下乾淨得連個牌匾都沒掛。
棋樓的三層木樓之後,是一個面積不小又景色優美的園子。亭臺樓閣、假山林立,小徑蜿蜒,水流淙淙,別有洞天。
“各位公子,裡面請。”棋樓的棋侍客氣有禮的將趙麒等人迎進去,趙麒幾人在二樓選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內園的景色便盡收眼底。
棋侍將茶水點心都上了來,躬身行禮道:“不打擾各位公子的雅興,桌上的棋具可隨意使用,若需續茶水,再招呼小的便可。”說完,那棋侍拿着托盤便要退下。
陳晉封招了招手,好奇的問道:“等等。你家梅公子今日不在?”
棋侍臉上露出一個瞭然的笑,恭敬的回答道:“我家公子在三樓,正與來挑戰的客人切磋棋藝,暫時分不開身,還請各位公子見諒。”
“咦?今日也有客人挑戰梅公子?不會啊,這樓裡如此安靜。難道那人選的是私下挑戰,不公開?”陳晉封驚訝了一下,隨即拖長聲音推測道。
有膽量來向梅公子挑戰的人,都是對自己極有信心的,也不會在意是不是公開對弈。畢竟,若能在衆人的觀戰中,贏下梅公子,那對應之人,就會名聲大震。若是輸了,梅公子的戰績在那裡,也不會有人多嘲笑。
這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所以,許多人都會選擇公開挑戰。這選擇私下對弈的人,少之又少。
棋侍躬了躬身,回稟道:“那位客人與我家公子挑戰的時候便說了,今日這一局,希望能保密。”
“真可惜,今日沒熱鬧可瞧了。”陳晉封遺憾的搖頭,隨即打發棋侍道:“行了,你下去吧。”
棋侍朝幾人笑了笑,安靜的退下。
趙麒擡眸掃了一眼三樓,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隨即掩去,端起茶杯,低頭喝茶。
“既然瞧不見梅公子與人對弈,瑞之兄現在就來履行諾言吧。”宋君賀將一盒棋子推到趙麒面前,笑道:“小弟自認棋藝還拿得出手,今兒個,就請瑞之兄賜教了。”
“好說。”趙麒放下茶盞,伸手打開面前的盒蓋,盒子裡,一個個圓潤的黑色棋子靜靜的躺在裡面。眼神閃了閃,趙麒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君賀執白,先行。”
兩人分別拿了兩枚黑棋和白棋,放到了對角星位置上。宋君賀執白,先下一手。趙麒沉穩應對,兩人在這黑白交錯的棋盤上廝殺起來。
陸奉安與陳晉封四人見兩人都進入了狀態,也都不再說話,安靜的在旁觀戰。佈局階段,兩人都顯得很穩,看不出多少端倪。到了中盤,趙麒依舊顯得保守,宋君賀的棋風卻是與他表現出來的性格不同,端是殺伐果斷。
黑白棋子在棋盤上交鋒,雖不是真正的戰場廝殺,但那種冷肅感和硝煙味還是異常濃重。
到得最後的收官階段,旁觀的幾人都在爲趙麒着急了,他卻依舊不急不緩,穩穩的落下一子。宋君賀忍不住疑惑的擡頭看他,“瑞之兄,這一子,你確定下在這裡?”
趙麟的棋藝不弱,趙麒的棋藝不應該如此不濟。如此容易就佔到了上風,宋君賀有些不能相信。
趙麒垂着眼,淡定道:“嗯,就下在這裡。”
宋君賀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拿起一顆白子緩緩放入棋盤。這一手下去,黑子瞬間被吃掉一大片。白子形勢大好,宋君賀心裡卻覺得有些怪異。
趙麒眼底閃過一絲亮光,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落入一子,脣角勾起。宋君賀沒發現異常,在旁觀戰的陸奉安和陳晉封卻都眼神一亮,看趙麒的眼神變得無比鄭重起來。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宋君賀好看的眉頭皺起,趙麒好整以暇的落下一子,緩緩擡頭,笑道:“君賀,承讓了。”
宋君賀搖搖頭,無力的放下手裡的最後一顆棋子,“瑞之兄,是我小看你了。”
“黑棋後來居上,一百八十一子獲勝。”陸奉安掃了一眼棋盤,又掃了一眼趙麒,對宋君賀道:“君賀你輸得不冤,瑞之兄的佈局,將我們這些旁觀的人都騙了過去,到後面收官的時候,才察覺到一二。你在這局中,看不透是正常的。”
陳晉封摸了摸下巴,也一臉驚歎,“瑞之佈局之嚴密大氣,實屬罕見。我估摸着你與這棋樓的梅公子相比,棋力也不相上下了。”
“自吹自擂,也不怕打了自己的嘴。趙瑞之,你是什麼人,梅公子是什麼人?別人不過是虛贊你兩句,你還真有臉接着。我不得不說,你的臉皮真厚。”一聲嗤笑在衆人耳邊響起,衆人擡頭,發現朱啓文正一臉鄙夷的瞧着他們這邊。
趙麒側頭,淡淡的掃他一眼,不喜不怒道:“朱公子,我是什麼人,我自己清楚,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自從院試之後,只要碰見這朱志文,他定會惡言相向。背地裡的小手段也不少,着實煩人。
陸奉安眯了眯眼,勾起脣角道:“瑞之兄,這不知道從哪來的野狗亂吠,你搭理他作甚?這些噁心東西,你越是搭理他,他才越是來勁呢。”
朱啓文面色一滯,眼底閃過狠厲道:“陸奉安,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爲了一個趙瑞之,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不勞朱公子費心。”陸奉安臉上掛起一個冷笑,意有所指道:“有這閒工夫,朱公子不如抓緊享受這最後的悠閒日子罷。”
朱啓文眼神一凝,警惕道:“你什麼意思?”
陸奉安與宋君賀、趙麒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眸間滑過一絲精光,“字面的意思。晉封兄,既然今日見不到梅公子與人對弈,咱們這就回去吧。”
陳晉封擡眸瞧了一眼黑沉着臉的朱啓文,贊同的點點頭,“嗯,就依奉安你的意思。這風雅的棋樓,跑進來一隻瘋狗確實煞風景。”
趙麒等人失笑,陳晉封這大好青年,損起人來也是殺傷力十足。
朱啓文面上閃過一絲陰狠,雙拳緊握。陳晉封是陳學政的兒子,他惹不起。但宋君賀、陸奉安與趙麒幾個,他怡然不懼。忽略陳晉封的鄙夷,他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笑容,雙臂張開,攔住幾人,揚聲道:“這麼急着離開做什麼?趙瑞之的棋藝不是與梅公子不相上下麼,不如請出梅公子,你們兩個對弈一盤,也讓我等開開眼?”
“梅公子又豈是你想請便能請的?”陳晉封好笑的搖頭,撥開朱啓文的手臂,就要繼續往外走。
“在這棋樓裡,有人挑戰,梅公子必接,有什麼難請的?”一位瘦得跟竹竿兒似的公子哥,從陰影裡走出來,大笑着附和,“朱啓文的主意不錯,只看陳晉封你這位朋友敢不敢應了。”
陳晉封臉色拉下來,嘴裡一個名字脫口而出,“姚昊。”
那公子哥笑容滿面的躬了躬身,瘦得脫了形的臉有些浮腫,異常難看,“好久不見,天明很是想念晉封兄呢。”
“別叫這麼親熱,我們不熟。我說一個小小縣丞家的公子,到了府城爲何還能如此囂張,原來是有你在後面撐腰。我早該想到的,你們兩個就像兩隻瘋狗,湊一起不奇怪。”陳晉封抿直脣角,一點兒也不客氣的譏諷道。
公子哥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腳步虛浮的往前踱了兩步。雙手背在身後,上半身微微前傾,冷笑,“陳晉封,闊別一年,你這嘴賤的毛病還真是一點兒沒變。”
說着,公子哥瞥過臉,將目光落到趙麒身上,挑剔的上下打量一翻,嗤笑道:“你就是趙瑞之?我瞧着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嘛。陳晉封既然誇讚你棋藝好,你便與梅公子對弈一盤,讓我們開開眼。瞧瞧你到底有何本事,能與梅公子相提並論。,”
“瑞之,你不用理會他。”陳晉封對趙麒搖了搖頭,沉着臉道:“姚昊,有什麼事,你衝着我來。瑞之是我朋友,與我們之間的恩怨無關。”
“你說無關就無關?我還就看他不順眼了。”公子哥擡了擡眉,惡意的笑起來,“朱啓文,去,讓人去請梅公子下來,就說趙瑞之要挑戰他。”
陳晉封眉頭皺得死緊,低喝道:“姚昊,你一定要像只瘋狗一樣亂咬人?”
公子哥冷凝的眼神盯在陳晉封的臉上,眉宇間盡是癲狂的囂張,“要是能把你身邊的這些人和你一塊兒咬死,當只瘋狗又何妨?等咬死了你,我一定要好好折磨那賤人一翻。綠帽子很好看,肯定很合適給你戴,哈哈。”
陳晉封捏了捏拳頭,第一次當着趙麒等人面,露出屬於世家公子獨有的高傲和冷漠。他盯着那公子哥,緩緩搖了搖頭,沉聲道:“姚昊,被遣離府城一年,你卻依舊沒想明白自己錯在哪裡。本來我都將你忘了,現如今你又故意跑到我面前來提醒我……我上次能讓你一敗塗地,這一次也一樣如此。”
“好啊,我等着。”姚昊攤了攤手,不在意的笑了笑,眼角上揚,挑剔的看向趙麒,滿是譏諷道:“聽朱啓文說你是今年蘭州府的院試案首,才學過人。如今更是內定了蘭州府十個孔學院名額中的一個……既如此,大才子,與梅公子的對弈,你敢不敢接?”
幾人雖然在靠窗的地方,但因爲之前朱志文說話時故意提高了音量,關注到這邊的衝突的人不算少。此時更聽得姚昊說趙麒竟是得了那個珍貴的孔學院的名額之人,全都譁然。
棋樓裡,基本上都是讀書人。那些上了年紀的不算,有秀才、舉人功名在身的青壯年更不少。趙麒是今年蘭州府的院試案首,在府城也算是小有名氣。但府城的才子何其多,舉人才是這府城讀書人圈子中的核心成員。一個小小的院試案首,白衣秀才,在這人才濟濟的府城,根本不起眼!
可是,這個不起眼的人,現在竟壓過了這許多的前輩,得了這孔學院的名額。衆人心裡不由都升起了懷疑、不滿和嫉妒。雖然斷定一個人的才華,不能單看棋藝。但若是能讓趙麒在這棋樓大大的丟個臉,衆人也是十分願意的。
於是,不用姚昊與朱啓文再煽動,衆人都紛紛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還用戲謔、輕蔑、評估、打量等等眼神瞧向趙麒這邊。情勢如此,趙麒要是不應下這場對弈,明日這府城就得傳滿不好的流言了。
對一個讀書人來說,沒有比名聲更重要的東西了。名聲不好,在讀書人的圈子裡站不穩,日後在官場上也會處處荊棘,無人幫扶。
“對不起瑞之,這次是我連累你了。”陳晉封見狀,給了趙麒一個歉疚的眼神。
趙麒淡定的搖了搖頭,安撫的朝陳晉封笑了笑,輕聲道了句,“無妨。”說完,他往前走了兩步,脊背筆直,面色平靜。一雙幽深的眸子不慌不忙的掃過整個棋樓,坦然與衆人涵義不明的目光一一對視後,他才拱了拱手,沉聲道:“聽聞梅公子五年不曾一敗,想必棋藝十分了得。瑞之能有機會與他切磋對弈,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如何會推脫。”
“趙公子好風度。”耳邊傳來一聲淺笑,循着聲音望去,衆人便瞧見了不知何時站在樓梯口的梅公子。他着一身淺淡的青色長衫,頭戴玉冠,手拿一把精緻的紙扇,脣角笑意融融,目光柔和,讓見着他的人,都生出了親近之感。
“梅公子。”棋樓裡的人紛紛起身與他問好。
“大家無需多禮,棋樓裡以棋會友,沒那麼多規矩。”梅公子聲音柔和,讓人聽了十分舒服。
常來棋樓的人都知道他溫和的脾氣,也不奇怪。見過禮之後,衆人紛紛回原位坐下,等着看接下來的好戲。
梅公子帶着身後的棋侍,往趙麒這邊走。經過姚昊與朱啓文時,只稍微停了停,矜持的與他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等到了趙麒等人面前,他臉上的笑容深了些,拱手作揖,“陳公子,許久不見了。”
陳晉封恢復了世家公子風度,笑着回禮,“晉封棋藝不精,每次都輸,索性就少來棋樓了。”
“陳公子說笑了。”梅公子眼底閃過一絲好笑,轉眸將視線停留在趙麒身上,“趙公子能得陳公子誇讚,想來棋藝不會差了。宥寧不才,想與趙公子討教一盤,趙公子可否願意?”
趙麒聽到這話,擡眼對上梅宥寧的善意的視線,眼底不由閃過一抹暖色。素不相識,卻好心的幫忙解了他被逼迫的局面。饒是他心冷如石,也不得不感謝他的這番好意。
趙麒沒再說多餘的話,神色認真的微微躬身,伸手道:“請。”
梅宥寧笑了笑,走到一張棋桌旁坐下。趙麒緊隨其後,端正的坐到梅宥寧的對面。一名棋侍趕緊將黑白棋子送上,退到一邊。相對而坐的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拿了一個棋盒,對弈開始。趙麒執白先行,梅宥寧執黑緊隨其後,之前他臉上溫和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嚴謹和認真。
一名棋侍在旁唱棋,又有另外的棋侍取來了筆墨紙硯,記錄棋局。而在二樓高臺處的一面牆上,有一個放大的特製棋盤,兩名棋侍正根據唱棋所言,將趙麒與梅宥寧的棋局複製到這大棋盤上,供棋樓裡的所有客人觀看。
梅宥寧的棋路,常來棋樓的衆人是熟悉的,佈局開始不久,有些圍棋造詣的人就開始兩眼放光,驚歎不已。相比之下,趙麒的佈局,就顯得有些平平無奇,讓人提不起興致了。
這種情況,一般有兩種可能,一是趙麒的棋藝確實平常;二是趙麒深藏不露。
陳晉封、宋君賀幾個自然對自己人有信心,但棋樓裡的客人看到這樣的佈局,不由得都在心裡嗤笑了一聲,止不住交頭接耳,面上多少露出些輕蔑的神色來。
“這都多少手了?趙麒若只有這樣的實力,再過半盞茶的功夫,他便只有落敗一途。”
“現在的年輕人,一分本事,也被誇成了十分。梅公子五年不曾落敗,那是用真本事拼出來的名聲。這趙瑞之要想憑着這手爛棋來這闖名聲,是打錯了算盤。”
“聽說他在經論國策方面很有造詣,學政大人因此也格外賞識他。但這棋藝,也不過剛能入眼罷了。一個人,最重要的還是要有自知之明啊。被別人吹捧兩句,就飄飄欲仙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真是要不得。”
……
趙麟將衆人的小聲議論聽得一清二楚,臉上露出一個冷笑,“這些人,明明是嫉妒我哥得了孔學院的名額,心裡泛酸罷了。偏偏還找這麼多借口詆譭他!”
蔣碧成不善棋藝,注意力也不在棋盤上。此時聽到趙麟的話,不由得碰了碰他的肩膀,耳語道:“麟師兄,你要諒解他們。若是讓他們知道咱們六個都拿到了孔學院的名額,恐怕撕了我們的心都有。”
趙麟挑了挑眉,“我哥和宋大哥他們幾個都有真才實學,也對得起這孔學院的名額。”
“是啊,這幾個人中,就我底子薄,學問差些。”蔣碧成嘆了口氣,他心裡明白得很,能如此輕易得到這珍貴的名額,他是沾了趙麒和宋君賀的光。
陸奉安聽得兩人的小聲議論,擡手就拍了拍兩人的頭,“行了行了,目的既已達成,再去尋思過程未免也太無趣了。要論學問,我可是墊底的。前些日子沒少被學政大人指着鼻子罵。”
“那是因爲奉安兄將聰明才智都用到了別處,不然你不比我哥和宋大哥差。”趙麟翻了個白眼兒,毫不客氣道。陸奉安一直表現得吊兒郎當,學問平平。但相久了的人都看得出來,不論什麼事,他都只放三分心思,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陳學政也察覺到了陸奉安的問題,考校他的時候,尤其嚴厲。以至於,陸奉安在幾人之中,挨的罵最多。可惜,陳學政罵的時候,陸奉安都是笑眯眯的虛心接受,轉頭過來還是自顧自的死性不改。
趙麒等人旁觀得分明,心裡雖然疑竇叢生,但畢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多言。倒是與他相交多年的宋君賀對此見怪不怪,早就撂開了手。
陸奉安聽到趙麟的話,不在意的勾了勾脣。才子的名聲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參加科考,也不過是爲了謀個見得光的身份。第一名與最後一名既然都能達到目的,爲何他還要花更多的力氣去奪那第一?
有這份閒心,他倒願意做些別的事情。
棋樓裡一聲驚呼,打斷了陸奉安的思緒。他回過神,掃了眼棋盤,眼底染上笑意,“瑞之兄輸不了了。”
“哼,不知道哪來的自信!”朱啓文不怎麼懂棋,聽到陸奉安的話,不由得下意識的就譏諷一笑。
“無知的人真可怕。”陸奉安瞧也不瞧他一眼,鄙夷的搖搖頭,轉過視線專注的停留在棋盤上。
棋樓裡的其他人也死死的盯着牆上的大棋盤,弱勢的白子與黑子交纏,廝殺激烈。可懂行的人都知道,黑子一方若不能出奇招,頹勢便不可挽回。
棋逢對手,梅宥寧擡頭看趙麒一眼,臉上光芒閃動,“趙公子佈局縝密大氣,不知不覺間,宥寧的黑子竟被你引導至此,真是厲害。不過,這樣的程度還不至於讓我認輸。”話音落下,他一手落到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上,但卻一改黑子的頹勢!
趙麒平靜的面孔下,也露出了幾分鋒芒,“勝負難料,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準。”說完,他也落下一子,生生將黑子剛剛盤活的氣給截斷。
梅宥寧挑了挑眉,凝神又落下一子。趙麒沉着冷靜,步步緊逼。兩人在棋盤山針鋒相對,你來我往。這精彩的對決,讓棋樓裡的人終於忘卻了雜念,全都沉浸到這精妙對弈當中。
朱啓文見那些人不再詆譭趙麒,姚昊瞧着那大棋盤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忍不住眉頭皺起,心裡生出不妙感。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棋樓裡落針可聞。梅宥寧凝神望着棋盤,伸手去拿棋子,卻發現棋盒裡空空如也,他愣了下,隨即輕嘆,“我輸了。”
趙麒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舒暢笑容,他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棋盒,笑着搖頭道:“你沒輸,平局。”說完,將那同樣空空如也的棋盒拿給梅宥寧看。
梅宥寧驚訝的瞪了瞪眼,隨即深深的笑容染上面頰。他站起身,面帶欽佩的躬身道:“趙公子,我想我應該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梅安,字宥寧。趙公子日後可稱呼我的字,梅公子實在生疏客氣。在下別無他好,唯獨癡迷圍棋。今日一局,實在暢快淋漓,不知日後宥寧可否能與趙公子成爲棋友?”
“在下趙麒,字瑞之,宥寧兄稱呼我瑞之便可。”趙麒拱手回禮,眼帶笑意道。
“既如此,瑞之這邊請。”得遇知己,梅宥寧笑容滿面,言語間掩飾不住親近之意。
趙麒拱手,彎了彎腰,“宥寧兄客氣。”
話音落下,兩人相視一笑,頗爲惺惺相惜的相攜着往三樓而去。棋侍見狀,朝陳晉封和陸奉安等人躬了躬身,笑容滿面道:“各位公子,也請跟小的一起上三樓吧。”
棋樓的三樓,沒有梅公子的邀請,誰都上不去。梅宥寧今日不僅與趙麒棋逢對手,如今更是親自引着趙麒上了三樓,紛紛臉色各異。看趙麒的目光,也少了些鄙夷,多了些嫉妒和羨慕。
姚昊與朱啓文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們本想借梅宥寧的名頭給趙麒一個下馬威,弄壞他的名聲,沒想到現在反而成就了他!不出明日,趙麒與梅宥寧對了個平局的事,肯定會傳遍整個府城,到時候,趙麒的聲勢,肯定會再上一層。對於他能獲得孔學院名額一事,也不會覺得太離譜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朱啓文,鄉試之後,你還是回豐樂縣裡待着吧,這府城真不適合你。”陸奉安似笑非笑的瞧着朱志文,整了整衣袖,好整以暇道。
姚昊眼神陰鶩,往前踏了一步,掃向陸奉安,陰沉道:“陸奉安?哼,不過是個商人之子,你算那根蔥?”
陳晉封聞言,擋到陸奉安面前,與姚昊針鋒相對,“商人之子又如何,名滿京城的黃子敬不也是商人之子?可他比某些官家少爺更得陛下看重,可見,一個人的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自己有沒有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