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齊家邀請親戚,大擺筵席,端王府的兄妹兩也在邀請之列,當然,慧敏長公主至始至終都沒給這兄妹兩好臉色,聽說這封請帖是安城大長公主的意思,慧敏長公主作爲媳婦,自然不好拂了婆婆之意,再大的怒火也只得忍着。
顧長衍看在眼裡,連安城大長公主都能搞定,那人的來歷定不簡單,不過這份能力,倒能配長歌。
安郡王一家也來了,胡元裴對齊瑩時不時的關切羨煞旁人,齊芬那似有若無的怨毒之色讓人想忽視都難。今日來往衆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慧敏長公主只覺得齊芬不像話,低聲朝齊國公一聲,便命人將她帶下去,免得丟人。
“齊家是極規矩的人家,齊二夫人不刁鑽,齊瑩不跋扈,若非她作,怎會如此下場。還真以爲嫡女庶女能一樣?自己作死!”顧長歌嘆完,便與顧長衍二人聊起別的事兒。
齊家正廳是幾位大人物,如齊國公安郡王等,齊國公授意齊成染露面,無外乎確定齊成染的地位,望平日多關照。幾位會意,又對他好一番誇讚。
齊成染不喜這般,只是拒絕難免膈應齊國公,便只得答應,幾番應酬之後,卻只尋了顧長歌不見顧長衍。
“你哥哥……”
顧長歌看了看左右,說道:“剛纔還在呢,這會子不知哪裡去了。找他有事?”
“無事。”齊成染淡淡道。若他猜得不錯……只希望別出亂子。
顧長衍漫步於齊府的任一角落,這是他的家,卻也不再是他的家,最後一次看看,記於心中,不再牽掛。
剛纔他見了母親,母親還是那般厭惡長歌,只是他的兒子換了芯兒,不再無能,只要堅持,母親阻止不了。九妹很喜歡那人,聽長歌說,單純的九妹正跟那人學城府,如今已有幾個月的收穫,娘很高興,他也很高興。因爲那人的存在,以往總勝一籌的七弟成了陪襯,再佔不到風頭,七弟,七弟,這個視他爲眼中釘的弟弟,只希望那人能手下留情,將來饒他一命。
至於父親,他對父親的認知極少,父親覺得他無能任性,並不喜歡他,而在他眼中,父親威嚴不可親近,也從未有過親近,記憶中的父親只會責罵他,沒有一絲溫暖,而那人,竟能讓父親對他笑,這份心機手段……
“衍世子怎麼到這裡來了?”
耳邊傳來一女聲,他一側目,是九妹一張嗔怒的臉。
他才恍然,此處是齊家女眷的住處,他現在的身份不便在此。還沒解釋,便又聽齊芫怒道:“快走快走,可別趁着我家擺宴的機會調戲我家姐妹。”
調戲?他輕輕搖頭,笑道:“我只是迷路了,不若九……郡主與我帶路?”
“齊府雖大,可各方位好認得很,迷路的藉口並不嚴謹。”齊芫不悅道:“你來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郡主多慮了,真是迷路。”
“顧長歌一次都沒迷路,用這個不着調的藉口,你也好意思?”齊芫輕諷道。顧長歌時常跑府上來也就罷了,顧長衍是男人,來後院必會影響姐妹們的名聲。
他自是看出她的心思,既然不相信,也不解釋了,只道:“可否與我走走?”
陪他走,齊芫一下子就警惕起來了,警惕地看着他,擺明了防備。
他輕笑一聲,“你這丫頭,看來教導得不錯!”
聽得齊芫沒頭沒腦的,纔回過神,已看不到男子的身影。齊芫並不明白,爲何這一刻的自己心裡空了一塊。
顧長衍自個兒往前院走去,腦中浮現九妹的言行,不覺一笑,果是進步了,看來那人乃真心相待。
剛走到一轉角,耳邊卻傳來若有若無的哭聲,聽着有些熟悉,便沿那聲音走了過去,見之竟是齊芬。
他對這個堂妹有些印象,這個堂妹容貌最好,安城大長公主一直不喜,若無趙姨娘的手段,恐怕庶出的她日子還要清苦,只是這個一向心氣高的妹妹,因何回孃家哭?
也是齊芬不重要,所以顧長歌並未多說她的事情,因此他並不知道。
只聽齊芬低聲傾訴,“……姨娘哪裡與我找的親事,他哪裡是人,分明是畜生,我才嫁幾月,如今已流掉了兩個孩子,大夫說我再不能生育,我這一輩子都毀了,都給毀了……那畜生縱容小妾、豢養孌童也就罷了,還讓我失去孩子,我月子裡都被拉去行房,如今一身的婦人惡疾,姨娘害我害得好苦……”
說罷,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那身邊的婢子道:“當初姨娘並不知道那姓黃的竟是這種人,若是知道,說什麼也不會讓五小姐掉進火坑……”
她沒說完,便被齊芬憤憤打斷,“一句不知道便能救我?我所受得哭,誰賠?誰賠?姨娘心裡只有兩個弟弟,何時有我?我那第一個孩兒……”
“五姑奶奶,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是啊,她是我姨娘,所以不論如何我都不能亂說,都要忍……我這是什麼命啊!”
那假山後的男子輕輕一嘆,腦中迴響起那句‘齊家是極規矩的人家,齊二夫人不刁鑽,齊瑩不跋扈,若非她作,怎會如此下場。還真以爲嫡女庶女能一樣?自己作死。’,默默離去。
走入正廳,見廳中衆人不乏惋惜之色,齊國公異常憤怒,顧長歌神色清冷地盯着眼前跪着的一對狗男女,喔不,盯着一名女子,女子身旁的男子額頭開了道口子,鮮血略有凝結。
顧長衍淡淡一笑,且讓我最後試你一試。
明知緣由,卻還是走到顧長歌身邊問何事。
顧長歌解釋一番,原是這名叫張吟兒的女子扮作齊府侍女混入府中,說除夕那夜與齊成染邂逅,如今已是齊成染的人,又說她一顆芳心早被虜獲,本出身卑微,不意正妻之位,願爲奴爲婢能見他便可,若爲奴爲婢都不成,也不苟活於世了。
眼下賓客衆多,張吟兒鬧到這裡,豈不硬逼齊成染收下?
若早知這女人如此,顧長歌定早早收拾了。
看她神色清冷,生有磅礴之怒,顧長衍沉聲道:“也許此女並沒有撒謊,齊成染真碰了人家也說不定。”
“不可能,我相信他。”顧長歌想也沒想便道。
顧長衍沒有說話,默默看向那正跪着的二人。
當時齊成染被齊國公怒擲銀壺,衆人礙於齊國公之威無人敢幫,還是顧長歌上前爲他止住血口子,這個動作看在慧敏長公主眼中,總算有一點欣慰,只是如今……慧敏長公主很擔憂,又想若因此而膈應顧長歌與成染,豈不正中下懷,便與齊國公道:“事已至此,別辜負人家一片心,便讓成染收了這丫頭。”
“不可,孩兒並未碰她,父親母親萬不能被這居心叵測之女矇騙!”儘管到了現在這個境地,齊成染仍然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