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歌覺得齊成染最近心情不好,雖然沒有憤怒之類的表現,但會偶爾抱着她一句話也不說,齊芫也說齊成染有問題,問她怎麼回事,最後連慧敏長公主都來問情況,顧長歌回答不出來,心裡估摸着是不是公務上遇到了什麼麻煩,終於找了個適當的時機問一問。
齊成染卻沒有說,他不想說,顧長歌也就沒有再問了,只平時儘量地讓他舒心。
兇殺案子破了大半,目前查出的真相沒有一件與李家爺孫有關,景帝滿意又不滿意。
李家爺孫脫了干係,雖然保持了兩國表面上的友好,但一來這事本就由這次出使引起的,二來沒拿到大魏的錯處,景帝心中不悅,卻又沒處發泄,畢竟這是對北燕最好的結果了。
對於李亭雲往齊家跑一事,景帝雖對齊家不滿,但不管怎麼,能以此堵住李家爺孫的嘴巴,景帝倒能想開點。
景帝能想開,安城大長公主和齊國公就想不開了。
齊國公訓斥齊成染道:“你與那李亭雲什麼關係,你放他進府,竟還要親自迎他?你知道我齊家現在不需要榮耀,你爲何如此做,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會給齊家帶來災難嗎?”
齊成染道:“左不過是皇上的忌憚,皇上對齊家早便忌憚了,不差這一回。”
“你敢頂嘴……”齊國公氣得不輕,他覺得本就是齊成染的錯,他還教訓不得了?頓時氣上一層樓。
而齊成染呢,這兩年來,齊國公讓他體會到了有父親的感覺,他自然便將齊國公視做父親,然而卻從李亭雲口中知道,原來當年齊家與魏無翎竟是同盟。他之所以被魏無翎所害,竟也有齊家的手筆。
難怪安城大長公主讓他查齊容安的處境,難怪齊家受制於魏無翎,難怪了!
他們都是殺害魏無極的兇手,魏無極應該恨他們,初成爲齊成染的他或許會恨,然而已經享受了齊家的權勢和溫暖的他已經沒有資格了。這兩年多來,在他眼裡,齊家已經不是一個世家,而是他的親人,他的家。
魏無極對齊家來說是個陌生人,無恩惠無情誼,同在權力場上,插上一刀並不費解。
齊成染心裡想的明白,他能儘量去理解他們,然而心裡卻過不去那道坎,彷彿被真心相待的親人背叛,原來這些親人都是自己的仇人。
他可以不恨他們,但做不到以前的真心了。
所以,面對齊國公的自責,齊成染沒有容忍,“李亭雲一事我自有計較,父親就不必操心了。”
“你……”
很久沒見齊成染頂撞的齊國公更是氣怒,見他一臉的理所應當,好像他這個父親礙了他的眼一樣,齊國公氣得右手往書桌上一拂,一連串的哐當聲響起,宣紙散了滿地,墨水將父子兩的衣服都撒髒了。
齊成染靜靜地看着他,面上平靜,心裡不免起伏,齊國公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過了頭,臉上訕訕得,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
齊成染先一步說:“父親別急,大魏威脅就在眼前,齊家暫時不會有事。”
說完就走了,留下齊國公一人後悔。
聽說齊國公與齊成染吵了架,齊成曜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私下對齊國公說:“父親,姓李的次次來齊家,三哥都是重禮相待,想來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啊!”
“不過是世家子弟的正常來往……”
齊成曜聽齊國公這話,似乎帶了些許的不滿,暗罵他偏心齊成染,面上笑着點頭,“是,也能算是正常來往,只是三哥與李亭雲以前並無一點聯繫,現在突然這般親近,兒子這不是擔心嗎?”
“你擔心什麼?”齊國公皺眉道。
齊成曜微微愣了一下,忙說道:“從沒聽說三哥與李亭雲交好,細算起來,只因上次李亭雲相邀三哥去驛館,這才交好,李亭雲出身大魏,定存了與英侯同樣的心思,看不得我們齊家好,他詭異多端,定是他主動接近三哥,三哥別被他利用了。”
齊國公不悅道:“成染如何爲父知道,他是你的兄長,你當尊他敬他,以後莫要如此說話。”
“難道父親就不擔心?”
齊國公道:“他可比你省心多了!”
齊成曜挑撥不成,卻反倒氣得不輕,但因爲齊成染做事太讓人滿意了,全家都對他滿意,愣是讓他找不到一點機會,對比起來,這一次的機會實在難得,因此齊成曜仍不死心,心生一計,找人陷害齊成染。
齊成染雖對齊國公有芥蒂,但勢力仍在,很快就知道齊成曜一事,結果,自然齊成曜偷雞不成蝕把米,齊國公知道後,覺得這個兒子實在太上不得臺臺面,不想着如何如何掙得功名,卻侷限於內宅,如果將來順利,齊家豈會只是一個勳貴,他身爲自己的嫡子,必少不了他的好處,然而他齊成曜卻這等小家子氣,以前因爲成染不着調,他竟然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幸好如今看清楚了。
齊國公的腦洞不小,竟然還想過以前自己之所以不滿長子,是不是因爲齊成曜的陷害。
因爲他只有兩個兒子,齊成染廢了,得利的只有他,事實證明,齊成染去錦城的那段時間,齊成曜確實得利不少,甚至於讓許多北燕世家都忘了他還有齊成染這個兒子。
齊國公越想,越覺得是齊成曜設計將齊成染誘去了錦城……
意識到這個兒子是禍害,齊國公繼續腦洞大開,甚至覺得這一次自己和齊成染鬧得不愉快,說不定就是因爲齊成曜,他可不是無憑無據,齊成曜不是陷害齊成染嗎,他證據都有了。
儘管齊成染頂撞了他,但齊國公仍舊很滿意齊成染,而對於另一個無論自己警告都屢教不改的兒子,齊國公不可能留他繼續陷害齊成染。
所以,齊國公將他調去外地。
齊成染聞之一怔,找齊國公說:“父親,讓七弟留在京城吧,他傷不了我!”
他畢竟不是齊家真正的兒子,或許以前因爲佔了齊成染的身子,因爲貪戀溫暖,他便將自己當成齊成染了,然而魏無極一事讓他深刻的意識到,他並不是。他不是齊成染,他是魏無極,否則他便會安分下來,從此以後只當齊成染,爲齊家謀利,然而他卻無時無刻不想着報復。
魏無極的不甘他可以找回來,然而齊成染呢?
魏無極死了,可以變成齊成染再生,然而齊成染呢?
最無辜的人,其實是齊成染。
“七弟是父親的親生兒子,若父親將他調出京城,或許他會怨您。”他已經佔了齊成染的身體,趕走了齊成染,不能再趕走他的另一個兒子。
齊國公道:“成曜怨爲父,爲父知道,但誰讓他身爲嫡次子,卻不安分。”
“是父親太過疼我了,如果父親……”
齊國公擡掌,齊成染見此住了嘴,只聽齊國公道:“他心術不正,目光短淺,即便爲父一碗水端平,他也不會滿足。此事爲父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成染身爲錦城之時,成曜便沒少挑撥他們父子的關係,可見這個兒子眼皮子窄。
成染卻不一樣……齊國公倏地笑了,“成染啊,你是父親最滿意的兒子,那天是父親衝動了,你說的對,皇上忌憚已生,無論我齊家如何,他都會不滿,反正短時間內齊家無礙,李亭雲一事,你便自己決定吧!”
齊成染輕輕嗯了聲,聲音隱隱含着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