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致奠

公公住的西院原本就不大,身邊人又不少,如今內宅果真沒空屋,寧婉攔着二姨娘三姨娘要給他們騰屋子,“不必那樣麻煩,我們不如再到外院看看。”

外院裡公公平日起居的房舍如今正閒着,外面是個小廳,裡面一間小耳房,出了門便是面向府外的影壁,繞過去就是西門,她便向鐵石說:“我們正好住這兒,你平日出入也方便。”

盧鐵石自然點頭贊同,“我看這裡也不錯,兩旁的小屋正好讓親衛們住。”遂讓人將帶來的東西都送了進來。

其實這裡別的都好,卻沒有火炕。別看火炕不算什麼,但在遼東的冬天,沒有火炕晚上會十分寒冷。但是媳婦既然選了這間屋,那一定是有道理的。是以,周家的人來了好幾撥相勸,鐵石都打發走了,又吩咐親衛和丫頭,“你們去再買幾牀被子、幾個手爐分給大家!”

寧婉就在後面說:“再找幾個盤炕的人預先付些工錢,明天一早過來給這幾間屋子盤上炕,大不了我們走的時候再拆了。”

看着大家都走了,鐵石就悄聲笑問:“你這是做什麼?”他並不明白媳婦爲什麼放着好好的屋子不住,卻非要擠在這裡,只不過在外人面前,他必須完全站在媳婦一邊兒。

寧婉還未及回答,盧鐵垣跑了進來,急匆匆地說:“二哥,你怎麼非要到這裡住!舅母給你準備的春曉院,那裡面什麼沒有?服侍的丫頭也都是極漂亮的!快趕緊跟我過去,什麼東西也不必帶!”拉着盧鐵石就要走。

盧鐵石就什麼都懂了,擡手將他拂開,“既然那樣好,你就去住吧!”

“你當我不想去啊!”盧鐵垣就說:“那樣好的地方他們哪裡捨得讓我去住!”

“那你就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盧鐵垣一向是臉皮極厚的,被趕了也不難爲情,倒坐在椅子上不動了,“二哥,都說你賣石炭發了財,給我一千兩銀子用用吧,弟弟在外面欠了債還沒還呢。”

盧鐵石如今也有了官威,不再自己動手,便喊了句“來人!”兩個親衛進來便將盧鐵垣拖了出去。盧鐵垣一面掙着,一面又回頭高聲喊:“一百兩也行,不,那就十兩,算是我借的,我可以給你立字據,過兩日就還!”

寧婉看鐵石的神色十分不屑,就替他斥道:“公公受了重傷,你還在外面混鬧,萬一公公知道了生氣,傷口再不好了,不必說你哥哥,我就叫人打你!”才揮手讓人將他推出去了。

鐵石就嘆道:“我剛聽說爹給他謀的差事早被免了,弟媳婦被他氣得抱着孩子回了孃家。”

無怪剛剛在公公那裡沒見到董氏,寧婉就說:“其實也不全怪他,他和寶珠、寶璐一樣,都被養廢了。”

“我當時也差一點兒。”鐵石就是原先有些不明白的,現在也都清楚了,卻因爲爹受了傷不好說他的壞話,就向媳婦笑道:“婉兒真是神機妙算,竟早早就猜到了周家的打算,一招就將他們的詭計破了!”

周家一向這麼無恥,鐵石這番來安平衛豈會不再用美人計?寧婉哼了一聲,“偏有些人就是那樣傻,竟一點也沒有想到!”

盧鐵石也覺得自己的確傻,周家安排了住處自己竟還答應了,“我真沒想到,幸好有媳婦兒這個女諸葛提醒我。”不過他趕緊又捏捏媳婦的手,“雖然我會過去,但是若看到有人想撲上來,一定就會立即走了的!”

“我也相信你,但是從現在開始你的地位又不一樣,再撲上來的人可不是大伯孃二嬸子家的鄉下丫頭們,已經變成官宦人家的小姐了,你可要小心!”寧婉酸溜溜地說着,“都比我好看,比我年輕,還知書達禮,又會琴棋書畫什麼的。”

盧鐵石就哈哈笑了起來,將媳婦拉在懷裡,着實香上幾口,“其實媳婦你是在稱讚你自己吧,又年輕又好看,又知書達禮,字寫得漂亮,棋下得也好!”又興致勃勃地說:“好久沒摸過棋子了,明天我去買一付棋,待閒了我們手談兩局。”

寧婉點了點頭,卻又哼了一聲,“記住!不許去周家內宅,一步也不許踏入!”

“我是傻點兒,但有了媳婦教我,周家就是佈下天羅地網,我也不會上當的。”卻又爲媳婦打算,“明天起我也給你這邊多添幾個親衛,你有事情也方便些。”

“那倒不必,周家怎麼也不至於動手,他們在朝中有人,只要想法子把知州的事情交待過去也不至於如何,此時正要夾着尾巴做人。就是他們勾引你,也不是沒有目的,如果能上摺子陳情說是周指揮使的女婿帶兵救援,力保安平城沒有破城也說得過去。”

對於守城的武官來說,城破與沒有破有着巨大的區別,朝廷在處理時態度是截然不一樣的。安平衛城牆雖破,但是最後又將夷人趕出城去,的確也能勉強算得上沒有破城,那樣周指揮使就更容易擺脫罪名了。

盧鐵石一向自負武功韜略不凡,他自投軍後也一直所向披靡,但今日竟發現自己對陰謀懂得還是太少了,敬佩地說:“真沒想到媳婦兒果真比我聰明多了!”

寧婉笑笑,“你的性子哪裡會想這些,但世上的人就有周指揮使這般的。”

“不過我還是比你聰明!”盧鐵石就一本正經地點着媳婦的額頭說:“因爲我知道要娶你呀!”

寧婉被他逗得也笑了起來,也趕緊去點他,“不!我最聰明,因爲我嫁了你!”

兩人正吵得不亦悅乎,就聽門口“當”的一聲,原來盛兒來送手爐,冒冒失失地一推門,結果見兩個人正相擁着逗趣,想退回去不料一失手便將一個銅手爐掉到了地上。

寧婉臉一紅,趕緊推開鐵石說:“喏,你眼睛裡的沙子我給你取出來了,你有事便去吧。”

“果然舒服了,”鐵石就眨了眨眼,“周指揮使原要接風的,我沒答應,一會兒再巡城一圈就回來。”

寧婉也正色說:“我們如今住在指揮使府,但一應用度還是不好叨擾。我們索性就再開個小廚房,自己採買做飯也省事。還有,公公那邊的用度也由我們出錢,只人都是用熟的,先不必換了。”

“不錯,你看着安排吧,”鐵石便出了門,又囑咐道:“我晚上回來吃飯。”

“知道,給你留着。”

安平衛較虎臺大多了,鐵石巡了一圈城回來就過了一個多時辰,兩人先到公公屋子裡問了安,寧婉便端出飯菜,兩晚稻米飯,一盤蘿蔔,一碗醬,“今天才到安平,肉鋪子裡去得晚了,肉早賣光了,唯剩下些肉皮。集市也早散了,只遇到一個賣大紅蘿蔔的沒收攤子,我們將就些。”

菜色果然簡單:紅蘿蔔洗淨連皮也不去,豎着切上兩刀,然後再橫着切成三四分厚的片,用開水焯一下盛在盤子裡,紅色的皮成了略淺一些的粉色,雪白的瓤變得半透明,就這麼堆在盤子裡,什麼調味的東西也沒放;一碗醬是用肉皮炸的,先把肉皮仔細地去了毛和油脂,用小火燉了一個時辰,再切成小小的丁,多放油,將花椒、大料、蔥、姜都炒得香香的再將肉皮炒成金黃色,這時候加了大醬烹熟,正配焯過去了辣氣只有一點淡淡甜味的蘿蔔片吃。

兩樣都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菜,就是農家請客時也不好意思拿出來待客,但其實配上白米飯,真是鹹香醇厚,最下飯了!尤其是肉皮,煮得恰到好處,既不難咬,又有一種彈彈的感覺,連寧婉也吃了一大碗米飯。

鐵石吃了三碗飯,最後又將剩下的蘿蔔蘸着肉皮醬都吃光了,放下筷子感嘆,“回家吃媳婦做的飯,外面什麼山珍海味都比不了呀!”又向寧婉眨眼一笑,“而且還放心。”安平衛如今的情況,的確亂紛紛的,也不怪媳婦小心謹慎,住處吃用都要親自安排。

寧婉見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就笑着說:“我還順便熬了一鍋皮凍呢,明天凝住了拌上蒜、醬油當小菜吃,我小時候最愛吃了!”其實她倒不擔心誰給鐵石下毒什麼的,他們不敢!但是這些下流的東西沒準兒會弄些勾欄裡的藥,他們不要名聲了鐵石總還要的。

結果盧鐵石竟不知道什麼是皮凍,寧婉少不了要講給他聽,“就是把肉皮切成小丁加水用小火熬,一點油鹽也不放,一直熬到湯水奶白奶白的,然後放在盆子裡就好,過上一晚就凝成了凍,切成小塊蘸了調料吃,我特別喜歡那種滑滑彈彈的感覺!”

媳婦說起好吃的,眼睛就眯了起來,神色間無限的陶醉,說得原本不大注重口腹之慾的盧鐵石不禁也想往起來,“明天早上我要好好嘗一嘗!”

兩人又說了會兒安平衛裡的事方纔上了榻,原來這屋子裡有一張數尺寬的木榻,其實就是偶爾歇息時用的,但如今他們倆人住在這上面,倒是分外有趣!平日的大炕最少也有十幾尺寬,怎麼滾都隨意,但現在兩個人只能緊緊地貼在一處,一個人若動了另一個必然知道不算,還要小心不能跌下榻去。不過相愛的夫妻倆兒住着並不難過,他們反正只需要一點點的位置就行了。

過了會兒寧婉就笑着說:“你快些睡吧,明日還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你呢。”

“你也一樣,也會有許多人許多事找上來。”

不過,這又算什麼,他們都年青,心氣兒都勝,打定了主意要將安平好好整頓一番,現在實在不像樣子!

待寧婉一早起來,身上熱乎乎的,原來正抱着一個手爐,腳邊還有一個,鐵石卻不見了蹤影,只當他練拳去了,起來將昨天熬的皮凍拿出來切了一盤子,人便回來了,伸頭道:“原來皮凍是這樣的!”

“你嚐嚐,”寧婉就將一塊皮凍蘸了蒜泥放到他嘴裡,卻見他頭髮上竟沾了一絲絲的白霜,突然悟道:“你昨晚就出去了吧?”

“城牆還有一處缺口,我過去看看。”盧鐵石就笑道:“這皮凍真合我口味!我們倆人喜歡吃的東西都一樣呢。”

寧婉便明白原來他怕自己初來乍到有什麼事纔回來,待自己睡着了就又走了,再想想也是,以鐵石的性子哪裡會放任城牆上有一個缺口就能回家安歇呢!不由得內疚起來,“原來我到了果真是給你添亂的。”

“哪裡,若不是你來了,我怎麼能吃到這樣好的飯菜?”鐵石笑着香香她,“這幾日我會忙一些,然後就好了。”

寧婉服侍他吃過早飯就說:“你去吧,先把城牆重新合上纔是正理。”至於自己,她也有事情要做的!

吩咐了盤炕壘竈的事,又到公公面前問了安,寧婉將接來的一堆帖子都放在一旁,卻先去了知州府上。

知州府上如今更是大張旗鼓地辦喪事,府衙前的大街上滿是素服弔唁的人,寧婉自敞開的大門而入,到靈前上了香,便被知州夫人接進了後堂,便輕聲勸道:“節哀順變。且天日昭昭,朝廷定有公斷。大人既然已登仙路,我們留在世上的還要爲國爲家勉力振作纔是。”

雖然沒有人看見,但所有人都明白知州一定是被指揮使殺了,知州夫人早悲憤欲絕,更恨的就是指揮使竟然還污衊自家的大人通夷,這讓她幾乎瘋狂,而安平城裡所有的文官們都與她同仇敵愾,將知州府上變成了討伐指揮使甚至武官們的戰場——當然只是在嘴上和紙上。知州夫人見了盧夫人便立即罵起了周指揮使,又反將通敵之罪推到了他的身上,“若非他引夷人入城,安平衛豈能這樣快就破了,我們一家也都差一點沒命!”

文武官員之間一向矛盾重重,安平城裡鬧得尤其兇,帶累得虎臺縣裡錢縣令與許千戶也水火不融,寧婉還曾利用錢縣令對周指揮使的不滿唆使寧清打官司告倒了劉五郎。但對於文武間的陳年老帳她其實也分不出是非對錯。

如今滿城的文官都站在知州一方,而武官們雖然不完全支持周指揮但也對於知州的死卻幸災樂禍的多,沒有人前去祭奠,就是鐵石到了衛城,也沒有過來。

男人自有男人的立場,鐵石奉命到安平只負責防衛夷人,因此連問也不會問破城前那樁案子。

但寧婉想着一則是死者爲大,再就是她身爲鐵石的夫人,過來上香縱不能立即解了兩下的矛盾,但也做出一個緩和之態,畢竟安平被夷人一番糟蹋,如今竟與過去完全不同了,先前街面的繁華都不見了,到處都在辦喪事,哀聲動天,真是讓人心裡難過——當此之時,不管文官還是武官,其實都應該一道守城安民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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