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什麼?那南宮御的母親竟也是製毒高手?若您不說,徒兒只怕無從知曉。不過由此我卻也明白了那南宮御爲何年紀輕輕就無人奈何,畢竟與生俱來的天賦自來便是勢不可擋。
再加上實打實的刻苦和勤奮,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景象勢必呼之欲出。”
素珍一邊點頭一邊說道,眼中一派恍然。努力勤勉固然在一項成就之前佔據着極大的分量,但終歸還是有難以逾越的鴻溝加以制止。而此時,天分便會成爲跨越鴻溝最爲重要的條件。
南宮御在醫毒方面已經無人能及,雖然距離登峰造極還有些時候,但她相信假以時日必定當之無愧。
而他自是那天賦異稟之人,這一點自是毋庸置疑。而天賦的來源,自是與所處的環境和家族有着至關重要的關聯。
對此,素珍亦是深有體會。前一世,她便是出自於醫學世家,雖與父親不睦但卻無法否決血液之中帶着的關聯。
聽說那南宮御對前朝皇后格外孝順,只怕自小便對毒理耳濡目染,所以學習之路自然要比他他人順暢許多,獲取成功更是輕而易舉。
“徒兒說得有理。只不過在爲師看來,那司空皇后親自教授南宮御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因爲她製毒的能耐,只怕當今世上知曉之人不超過三個。
而且製毒之人,若要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便要以身嘗試,爲此必要承受無盡痛楚煎熬。只怕爲人父母者,定不忍看到自己的孩兒忍受這番苦楚。
但有些時候,越怕什麼越來什麼。聽聞南宮御十四歲時便已經毒步天下,震驚前朝,一切並在她的意料之外。爲了以防萬一,她給司空夫人留下相應的藥理和解藥法子不可無能。想必今個那司空小姐說出這個法子,便是因此而來。”
“嗯,原來如此。想來那南宮御亦是毫不知情的,不然也不至於連個應對的措施都沒有。“
素珍點頭道,隨即看向桑禪,眼底露出一抹暗芒:
“不過師父,說起來您和無疆自來沒什麼關聯,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而且還是此等宮闈密事。知情的人不超過三個,由此看來,您和那前朝皇后關係匪淺啊……”
“的確關係匪淺。”
桑禪點頭道,語氣之間皆是平靜無波,連漣漪都不曾掠過分毫:
“她是老朽的師妹,和老朽同拜一門一師,十一年的朝夕相對,你說關係深厚不深厚?”
“您說什麼?咳咳,前朝皇后是您的……師妹?”
素珍再次驚詫萬分,整個人亦是結舌不已。試問這關係還能再錯綜複雜點嗎?爲何她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
“是,就是她。但是同老朽一起同窗學習之時,她並不是什麼司空家的大小姐。結果突然有一日,她突然消失了蹤影,令人匪夷所思。
待老朽再見她時,她已經變爲司空家千嬌百寵的大小姐,儘管她再不承認過往,而且爲此花了衆多的心思費了十足的心力,但老朽還是認出了她。而且確認無誤。”
桑禪說到這裡,心中涌起針扎一般的疼痛,細密不已,令人無從躲避。光陰如水,一切已經久遠淡然,他自以爲自己已經能放下,但現下發現卻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那個女子,同她鑽研的毒術一般,狠辣無情到了極致。想當年他們師從南海聖僧,學習的亦是治病救人之術,可她卻硬是另闢蹊徑,學習那些至陰至毒之術,險些令師父逐出師門。
而他則是將那“險些”化險爲夷之人,簡直是失了心竅。以至於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無法釋懷。
若是他當年不予阻攔,只怕那南海也不會被屠,師父亦不會葬身火海。而他亦不會癡情錯付,九死一生。當年若無謙王從中相助,且多年予以保護,只怕他亦是難逃此劫。
素珍看着桑禪明暗交織的眼眸,心中似是清明似是昏暗,但卻已經不想將自己的疑問拋卻而出了。畢竟一旦開問,或許便是揭人傷疤,如此行徑,太過殘忍,她實在下不去手。
人的一生,總是有些事情要相隨相伴的,哪怕並非是你所願,卻也無力改變。若是逆勢而爲,只會適得其反。所以有些時候,不再提及不再想起或許是極好的,遺忘纔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師父,阿墨他何時會醒?眼下需要做些什麼嗎?”
想到這,她便另起了一個話題,眼神看向牀榻之上面色漸漸緩和的男子,眼眸之間掠過一抹暖意。
“哦,王爺他身子虛,只怕還得再過一個時辰才能恢復意識。眼下什麼都不必做,令他好生養着便是。
在這之後的幾日,老朽要****爲他行鍼,而這金針自是要用藥水浸泡一下才是,以便到時候刺入穴道之中可以令藥物也滲入其中,加快吸收的速度。具體還要再行研究,老朽這就回去好生準備一下。”
桑禪回答道,隨即深深看了素珍一番,對她能毫無好奇,分寸進退的處世態度表示由衷地讚賞。於是便收拾了一下情緒之上的狼狽,而後開口說道。
“好,那就有勞師父了。不過師父忙碌了這麼久,還是先好生休息一番比較好,畢竟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素珍說道,而後婉言勸告,同時亦對桑禪的步履不予挽留。桑禪點了點頭,稱她說得有理,但素珍很明白這期間敷衍的成分究竟有幾何。
於是便淡淡一笑,也不再理會,將桑禪送出了門,而後便回到牀榻旁,徑自注視着榻上緊閉雙眸的男子,輕輕握起他的手,而後再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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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清晨無聲無息地到來,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一日的開端,就此開始。
皇宮之中,早朝過後。轅帝自勤政殿擺駕而出,徑自向臥龍殿而去。然而才走到門口,一股子不尋常的氣息便令他止住了步子,眼神揚起,層層陰鬱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