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貴妃所求不足爲慮,真正麻煩的是靖王……”傅傾顏道:“其實我也不懼他,只是他拉着我說話時,貞貴妃應是看到了……太后最忌皇子爭一女,她是想以此與我結盟,以後共對太后威勢……”
荷香聽的目瞪口呆,道:“……如此麻煩,還未進宮,已攪入宮中爭鬥。”
“太后畢竟是陛下母親,讓貞貴妃深深顧忌也是在所難免……”傅傾顏道。
“那姑娘準備怎麼辦?!”荷香道。
“不必理會,走一步看一步吧,這不是我最重要的事……”傅傾顏道:“我始終在意的只是蕭沛的感情,他日若真攪入局,也並不會爲此所限,若太后果真容不下我,我與貞貴妃爲伍,也是自保之舉,現在倒不必被她所制……一切看時局吧。”
“後宮真是複雜……”荷香喃喃道。
“所以才說步步小心,進宮纔不到半月功夫,真是累極……”傅傾顏道:“若不是因爲蕭沛,這一生,我寧願在宮外過着普通人的生活……”
“我也是提心吊膽,這些日子連宮中一個掃地的宮人都不敢得罪,生怕出了麻煩,這宮中處處都是旁人的眼線,誰知道一個打水掃地的是何人呢?!”荷香道:“真是處處小心,步步驚心。走在刀尖之上。”
“哪怕真是在刀尖上也得走,若是進了東宮會好一些,至少東宮主位是我做主……”傅傾顏道:“況且還有蕭沛幫我……”
宮中這些事情雖讓她心冷,可是想到蕭沛,她的心漸漸的又熱了起來。
“還好除夕已到了,估計再過半月,夫人該接姑娘出宮了,我也能鬆一口氣……”荷香道,“至少出了宮能喘一口氣,以後再進宮,也能適應一些。”
傅傾顏點了點頭,“想要出宮,至少要等宮門開了以後,要到元宵節時吧……”
“只要能出去便好……”荷香道:“這宮中真是處處危機,靖王又在,真是說不準的危險,如今是貞貴妃看到,他若再魯莽些,保不準其它人也看到了,到時可真要害死了姑娘,真是的,大殿之內,他竟然敢公然的去拉姑娘的手……真是膽大包天……若是被太后和陛下看見,他就不懼?!”
傅傾顏閉了閉眸,沒說話,也是爲他的大膽感到驚奇。
只怕靖王已經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一時腦子發熱才如此了。
一個人退無可退之時,定會陷入瘋狂,也不知他的瘋狂是什麼?!
傅傾顏總覺得心裡有事似的,墜墜的,十分不安。
御書房內十分溫暖,只是也十分安靜,少了摺子的御書房內少了一絲嚴肅,多了一些暖和,但是卻也因爲十分安靜而少了一絲人氣,因宣帝在,裡面的氣氛卻是一絲不苟的。
宣帝端坐於御案後頭,靖王則坐在御案下首位置。
“朕聽太后說你向太后求賜婚傅家二女……?”宣帝道:“可有此事?!”
宣帝的眸直視着他,帶着一點審視,道:“擡起頭來,看着朕,想要求婚,跟朕說……”
“父皇……”靖王終於擡起頭道:“正是如此。”
“僅是因爲與傅宇焞一諾而已?!”宣帝道。
“僅僅因此……”靖王道:“父皇明鑑,兒臣別無他念,只求娶她過門,安心的過這一生,兒臣這一年裡日思夜想,母后的下場,全是因爲不甘心所致,兒臣已吸取教訓,以後再也不會犯此錯誤……”
未說完,已是哽咽了起來,宣帝聽他語氣果真有心灰意冷之意,便道:“何必非要娶那傅綿錦,若是叫旁人知曉,定會惹人齒笑,那女子是個瘋子,你真不在意讓人貽笑大方嗎?!”
“兒臣並不喜她,兒臣承認。只是傅宇焞生死不明,往日他待兒臣如知己,如今兒臣唯一能做的,也許只是照顧他妹妹一事而已了……”靖王道。
見靖王言簡意賅,不再有往日的能言善辯,頗爲幾分無奈,似心灰之情,宣帝便沉默了一下。
良久後才道:“但願你真沒有旁心,只是願意求娶她而已。”
宣帝說的很輕,但靖王還是聽到了,屋子裡沒有聲音,安靜極了。
“可想好了?!不後悔?!”宣帝眼神犀利,眼神中及語氣中也有頗多試探之色。
靖王心中越發冷凜,跪了下來道:“求父皇成全……兒臣絕不後悔。”
“也罷……”宣帝沉吟良久,父子之間並不如他與太子之間親密,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麼。
頓了頓,宣帝道:“過了元宵節,宮門開後,朕便命人去宣旨,爲你與傅家二女賜婚……”
靖王跪伏在地道:“多謝父皇成全。”
“起來罷……”宣帝道:“此時也不早了,此事朕允了,你只管放心,好好回宮去歇着罷,等過了元宵節,你再出宮回府……”
“是,父皇也早些安置……”靖王應了一聲,這才小聲的慢慢的退了出去。
屋外極冰冷,卻不及他的心冷,他的手在袖內緊握成拳,帶着一股濃濃的恨意和不甘。
宣帝將他所有的疼愛都給了蕭沛,而他所祈求的不過是一分憐憫罷了,呵。
冷風吹過來,他的臉迅速的凍蒼白了。他繃着背,慢吞吞的往以往自己的宮中去了。
大太監瞅了瞅他的背影,覺得此時的靖王,如同被所有同族拋棄的獨狼獨自行走在這宮牆之中,光看着就已令人十分不忍心……
大太監闔上宮門,命小太監們都去側殿取暖,自己回到宣帝這兒,才發現宣帝拿了一本閒書正在看。
“陛下,好不容易歇一個年頭,如何又看書了?!”大太監道。
“不過是本遊記罷了,平常朕百忙之中也無空看這等閒書……”宣帝道:“朕雖高高在上,過的錦衣玉食,可是一年到頭,也沒歇息的時候,就連過年,也是操心的很……”
宣帝看了書,又丟開道:“後宮,皇子公主,個個讓朕操心,就沒一天安分的時候……”
大太監聽他說話似意有所指,便道:“……陛下是何意,難道是指靖王?!”
“他若真能安份纔好……”宣帝道:“只是千萬別讓朕失望。”
“往日尊貴的中宮嫡子,如今卻讓人避之不及……”宣帝道:“他能不生出逆反心思嗎,朕不信……朕的皇子中,只怕屬他最易爭,最像朕……”
“太子終歸是像他母后多些……”宣帝道。
大太監聽的心驚肉跳,忙道:“……也許是陛下想岔了也是有的。靖王所言也並非不屬實。”
“他說的確是屬實,可是娶那傅家二女,卻是大可不必,”宣帝冷笑道:“你說他非娶她不可,真的不是意屬傅太尉……”
“可是傅太尉已經轉而支持五皇子了……”大太監道。
“他最善變,今日是五皇子,明日也許就支持六皇子了,誰知道?!”宣帝道。
“這……”大太監道:“那陛下爲何要應下此婚事!?”
“朕是怕也許是朕多心,若是不應,便是真正的寒了他的心,終究是朕的兒子,朕如何也不能對他太過苛刻,等以後且看看他到底有無旁的心思吧,也許確實是朕多疑了……”宣帝道。
大太監不敢再接話。
宣帝道:“那傅宇焞究竟去了哪兒?!你去給朕查個清楚,他是傅太尉的兒子,朕不信他還真能被老匹夫給逼死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朕不信他能狠心若此……”
大太監忙應了一聲,道:“是,老奴明日便派人去查。他不知所蹤,也許是被逼出京了,逃出去也是有的……”
宣帝點頭,道:“太子不在朕身邊,朕第一次過這個年,真是覺得難熬……”
“陛下,太子明年過年定在陛下身邊,陛下別多想了,時辰不早,早些安置吧……”大太監笑着道。
“往日裡都是忙到三更,早成了習慣,現在哪裡能睡得下,這般閒,朕還有些不習慣……”宣帝道:“朕再看會兒書,你且去休息吧……”
“老奴在殿中打個盹也罷了,且伺候陛下,陛下若要叫茶,叫老奴一聲……”大太監笑着,便輔了褥子在邊上靠着柱子開始打盹。
宣帝不覺間看入了迷,直到茶盡了,才發覺已到了三更時分。
他也未叫醒大太監,只是走到窗邊,透過紗窗,依稀能看到外面的煙火稀稀落落的在燃放。
大太監醒來時發現宣帝不在案前,還嚇了一大跳,待發現宣帝站在窗前時,他才忙過來了道:“陛下在這兒站了多久了?!怎麼不叫老奴,窗邊冷,陛下仔細着涼……”
“地龍很熱,並不冷,”宣帝笑着道:“年輕人果然夠熱鬧,瞧瞧前頭還在燃放煙花呢,隱約還能聽到戲曲的聲音,他們還未散呢……”
“皇子公主們難得一年到頭的這麼熱鬧一回,哪裡輕易捨得就散了……”大太監笑着道:“只怕是要鬧到四更天,待明日,陛下往那領着人直接去太廟,估計都可行,只要皇子們別喝太多起不來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