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宇焞……”蘭氏雙眼也如同利箭,道:“……你給恆兒下毒之時,是否想過有今天?!你既敢賭,就敢服輸,形勢逼人,朝局如此,是林府自取滅亡,與我有何相干,我不過是送她一程,傅宇焞,你早說過,生死相賭,願賭,以命相負。假如今天是我輸了,我也不會怨天尤人,只怨人生無常,僅此而已……”
“你少迷惑於我,分明是你……”傅宇焞咬牙死死的盯着她。
蘭氏道:“是我……”她一笑,又道:“你若想報仇,儘管衝着我來……以後你若再敢傷恆兒和顏顏一分一毫,我便加倍還給你的好妹妹傅綿錦……”
傅宇焞大怒不止,見近不得她身前半分,握着刀的手已然泛白,青筋直突,突然急從中來,便舉起了刀狠狠的朝蘭氏方向一擲。
衆侍衛嚇了一大跳,不防還有此一舉,想攔已來不及了。
筱竹也是吃了一驚,待反應過來後,人已經站到蘭氏身前相護了……
“孃親……”不遠處突然一聲暴喝,是聽信而來的傅宇恆,他一見此,幾乎目眥欲裂,手上之刀也下意識的已經擲出去了。
蹭……
一把復仇之刀狠狠的朝蘭氏而去,一把護母之刀也橫向而來,兩刀正好相對,發生尖銳的一聲,待反應過來後,兩把刀已經都被打偏釘到了樹上,這一切,在衆人心中是極爲心跳漫長的過程,但是於實際時間而言,不過是一息之間。
筱竹反應過來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眼見刀劍已到了眼前,哪知一瞬間就被打了出去……
“夫人,你沒事吧?!”筱竹急道。
“我沒事,你怎麼衝到我前面來了?!”蘭氏道。
筱竹看她這般,這才鬆了一口氣,也來不及說什麼,只見傅宇恆見蘭氏脫險,便忙忙的另取了一把刀衝入侍衛羣中,往傅宇焞脖子上一架。
眼見他有殺人之心,蘭氏忙道:“恆兒且慢……萬勿因殺了他而誤了自己一生……”
傅宇恆手這才一緊,指尖也泛了白色。
“三公子,可千萬不能傷人……”侍衛們也是心驚肉跳,生怕這兩個再打起來,萬一傷了哪個,他們可都不好交代了……
“要殺便殺,我倒要看你可有這膽量殺了我……”傅宇焞冷笑道:“今日你若不殺我,有你後悔的日子……”
傅宇恆手一緊,卻聽蘭氏又一聲道:“恆兒,公然殺人,以後你讓母親無子送終嗎?!”
傅宇恆深深的吸了口氣,使勁的壓抑着心中的怒氣。
傅宇焞冷笑道:“膽小的懦夫,命倒是挺大,那般毒的物也沒毒死你……”
“傅宇焞……”傅宇恆盯着他道:“你若再敢闖我孃親的院落一步,我便親手殺了你……”
傅宇焞連連冷笑,他手上已沒了兵器,但是拳頭卻死死的握在一起。
他又轉過頭盯着蘭氏,那眼神腥紅嗜血,彷彿他恨不得去喝了蘭氏的血。
“三公子,快放下刀吧……”侍衛長急道。
傅宇恆手指動了動,才緩緩的拿下了刀,對傅宇焞道:“……滾!”
傅宇焞掃了傅宇恆一眼,一語不發的往外走,衆侍衛這才徹底的鬆了一口氣,各自這才退下了。
“孃親……你沒事吧?!”傅宇恆放下刀,忙跑了過來。
“無礙,只是嚇着了……”蘭氏笑道:“你筱竹姑姑怕也是嚇的不輕……”
“刀劍無眼,以後孃親和姑姑就別往危險之地跑了……”傅宇恆道。
“冤有頭債有主,他恨我是應該的,只是我不想讓他見不到我,反而去找你和顏顏報仇……”蘭氏道:“我雖奮力反擊,但到底手上也不甚乾淨,若是我能親手了結這一切,你們兄妹二人也就不必面對這許多齷蹉了……”
“孃親,我們母子三人是一體,誰也別獨自承擔這一切,孃親此言差了,以後可別說了,傷了我和妹妹的心……”傅宇恆道。
蘭氏輕笑着點了點頭。
“我知孃親其實心最善,被逼到這一步,心中定是難受……”傅宇恆道:“但也別輕易的輕視自己的生命啊,在我和妹妹的心中孃親是最重要,是我們最不可失去的人,以後別妄自菲薄了……”
蘭氏眼神轉而溫柔,笑着撫了一下他的頭髮,笑着道:“不知不覺間我的恆兒都長這般大了,如此的懂事……”
傅宇恆笑了。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不敢想象自己晚來一步會發生什麼,一想都是一陣後怕。
“父親果真絕情!”傅宇恆咬牙道。
“他若出現,傅宇焞必然對他恨之入骨,他所做的安撫和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他自然不會出現……”蘭氏笑道:“對深愛權勢的男子來說,後院女子的命如同草芥,根本無關緊要,這個死了自然還有旁個,死一個,死一百個,他們根本不在意,他們在意的只是手上的權力。你父親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父親了,若說當年他對我尚還有一絲真正的愛憐,到如今只怕也所剩無幾,全被權欲給消磨光了吧……”
“恆兒也不必過於生氣……”蘭氏笑着道:“傅宇焞雖如虎狼,但我們母子三人現在只需防備他一人便可,當年還要防備你父親的算計,傅綿錦倒是不必過於在意,她的翅膀還未長硬呢,憑我們母子三人,定能防住傅宇焞,況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只怕除不了他……”
“爲何?!”傅宇恆道。
“你父親護着他,後院女子與兒子是不同的,他現在又想要用傅宇焞,自然更是不同,矛盾衝突都可以,只是卻不能……”蘭氏道:“殺了他……”
傅宇恆渾身一怔。
“我們再算計,哪裡能算計得過你父親,一切不過是順勢而爲,就連當年對太太,我們也有心無力,到最後借的不過是時局之勢……”蘭氏道:“所以現在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防備爲主,卻不能主動出擊了,恆兒,還不到時候,我們遠遠還不到時候……”
傅宇恆若有所思的低下頭。
“知子莫若母,你和顏顏是我肚子裡掉下的肉……”蘭氏道:“我怎能不心疼?!”
“孃親是否是察覺到了什麼?!”傅宇恆道。
“你和顏顏是否有斬草除根之心?!”蘭氏道。
傅宇恆吃驚的看着她。
蘭氏道:“我兒可千萬莫心急,現在可真不是時候啊……”
“孃親?!”傅宇恆道:“孃親如何知曉?!”
“你們那點心思如何能瞞得住我……”蘭氏輕笑道:“只是,太太雖死了,在這府中,你們可別忘了還有一個更大更有權勢的人,那就是你父親,這個心思,你們暫歇了吧,一切等時局,稍安勿躁,答應我,恆兒……”
“是……”傅宇恆應了一聲。
蘭氏笑道:“況且一切有我,你們是要成大事之人,如何能被困於這後宅之中之事。這些我來處理,你啊,以後好好的輔佐太子,待你妹妹與太子婚事定下,嫁入東宮,你在朝中,也可助她一臂之力,這朝局之中,是會吃人的,後宮也一樣,你們兄妹萬要小心,要互爲依仗,你父親是萬不可能靠得住的……只怕他忌憚太子,還要拖太子的後腿……”
傅宇恆道:“……兒子明白,只是要拖累孃親了。”
“我是你們的孃親……”蘭氏笑着道:“生來就是爲兒女遮風擋雨的,指望你們父親是虛的,顏顏的事,還得指望陛下賜婚,否則,她一定會淪爲你父親的籌碼,這件事我絕不允許發生……”
傅宇恆看蘭氏目光篤定,心中一驚,道:“莫非父親還有別的打算……”
蘭氏冷笑一聲道:“顏顏及笄在即,他如何能不打算盤?!”
現在悄無聲息,到最後定會給他們當頭棒喝。
這般一想,蘭氏便閉上眼睛開始思忖這件事,一時也是心急如焚。
傅宇恆也急了道:“太子如今不在京中,若是真的出了事,可如何是好,太子一定會瘋的……”
蘭氏道:“我會想辦法,恆兒莫急,你去與你妹妹說,讓她稍安勿躁,現在可千萬別用盡心思的在京中你父親眼皮子底下對付傅宇焞,還不是時候……”
傅宇恆心神不定的點了點頭道:“好,孃親,你好好歇息,我去找妹妹……”
蘭氏點頭,看着他匆匆的走了。
筱竹道:“夫人總是憚精竭慮,這身子怕是越養越虛,晚上竟也睡不到幾個時辰……”
蘭氏道:“我這身子,已是虛空了,多養也多益,你不必憂慮,生死有命呢,倘若老天讓我多活幾日,怕是我也死不了,若是不留我,我也活不久……”
“夫人又瞎說了,盡這樣想,如裡能保養好自己……”筱竹心疼她,又道:“……大公子實在是被逼到狠了,竟然在府中公然要來殺夫人,老爺卻還真能不動如山……”
“哼……”蘭氏冷笑一聲,道:“在他眼中,我的命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