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也是這般想,已是派人去了……”太子道:“只是這異族,還未查出究竟是哪個部落,對方守的很緊……”
“守着金礦,他們自然低調的緊……”宣帝道:“一定要查出來,剿除後患……”
宣帝心中十分不安,倘若那部落早就已得到金礦,並開發,只怕這十幾年來,已經強大富足,而此時大鳳朝正是內憂外患之時,萬一起了戰事……
宣帝一時氣的急的又咳了起來。
“父皇保重身體要緊,還有兒臣在呢,父皇莫急!”太子急切的道。
宣帝坐起了些身子,喃喃道:“大鳳朝剛剛平息內亂,若是此時再有外敵入侵,只怕不敵,內外焦頭爛額……”
“父皇,越是此時,父皇越要保重身體,只要父皇不出事,便是對他們一個威懾……”太子忙撫着他的背道。
宣帝點了點頭,眸中微閃,道:“傅太尉如今如何?”
“被關押在水牢,與靖王分開關着……”太子道:“靖王究竟是皇族中人,放在水牢不合適,兒臣做主將他關在宗人府。”
“傅太尉留不得了……”宣帝突然死死的拉住了太子的手道:“聽朕的話,太子,殺了他,朕知道你一心想要他活命,可是事關江山社稷,他必須死,太子,朕知你有私心,可是涉及到這些事,若是他還活着,這內亂外敵便平息不了,萬一被他尋到機會逃出生天,大鳳朝危矣,現在大鳳朝雖諸事慢慢平定,可是隻要他未死,在暗地裡的勢力就會一直蠢蠢欲動,太子……朕要他馬上就殺了他!不容有失,不容有悔,也不容延遲!”
太子只感覺被宣帝握住的手那般的燙熱難過,他一時之間定定的怔在那裡。
宣帝卻起了些身,眼眸中堅定的看着太子,道:“答應朕!”
太子動了動脣,定定的點了點頭。
宣帝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大太監忙上前來給宣帝安撫背部,太子怔了怔神,便出去了。
“你說,他會殺了傅太尉嗎?!”宣帝道。
“這一舉,倒是有些爲難太子殿下了,太子純良,心善,只有面對至親之人時纔會如此徘徊不定,猶豫不決……”大太監道:“是好處,也是壞處。古往今來的帝王,從不肯讓自己有軟肋,可是太子這般,也說不清是好事壞事,倘若太子再年長些,怕是早做決斷,可偏偏是此時,那傅太尉畢竟是傅傾顏的親父……”
“且看他如何做此事吧……”宣帝道:“還好朕還好好的,哪怕他出了差錯,還有朕替他看着……”
“以太子的年紀,其實已經做的極好了,畢竟太子殿下還未束冠,等年長些,就會好的……”大太監道。
宣帝點了點頭,眼眸微亮,道:“他若一直遲遲不肯動手,朕來動手。”
“陛下,別急壞了身子,躺下休息吧……”大太監道:“陛下也要保重身體,若不知保養,這身子骨如何能好,能長久?!”
“朕如何能睡得着,那老匹夫不光私下找了一個金礦,竟然還有私兵坊,有他覬覦着朕的寢榻,簡直寢不安眠……”宣帝冷哼一聲,眸中帶着嗜血的恨意。
太子出來,愁眉不展。
傅傾顏看了,便道:“拖了這麼久,陛下可是催你殺我父親?!”
太子一怔,定定的看着她。
“事關社稷安危,傅太尉的確該殺。”傅傾顏道:“可他終究是我父親,這一切,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蕭沛,做你該做的,我不會怨你。”
太子道:“蘭夫人那邊怎麼說?不如我與你一同去見見……”
兩人便揩了手一道去了偏殿。通報進去後,見筱竹正在收拾東西。太子吃了一驚,道:“這是?!”
“我們夫人住在宮中,終究是惹人閒話,如今事情諸定,夫人便催着我收拾東西,準備出宮了,雖回不了傅府,但也能在外頭置一安靜的院子住下,倒也自在些……”筱竹笑道。
“可是宮外哪及宮內安全……”太子皺眉道:“夫人何必急着出去?你這身子骨也不好,如若走了,何人照料……”
“不礙的……”蘭夫人笑着道:“太子放心,胡太醫看過,又有筱竹照看,會好的,在宮中住的也不自在,不如出去了清淨些……”
太子聽了坐在那裡靜默不語,他也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蘭夫人是何其通透之人,想的比他還要周全。
傅傾顏道:“孃親搬出去,我也跟着一道出去了,蕭沛,陛下這邊有吳總管照應,應是無事,宮中已剿除乾淨,應不會再有餘孽,若是有空,你便出宮來找我……”
太子怔了怔,心中滑過不捨,以往只要回宮便能見到她,在江南時,也是擡眼便能相見,可現在,卻要出宮才能尋到,他如何捨得,可是他卻也說不出挽留的話,畢竟,她住在偏殿,伺奉宣帝,也是惹那起子人說話。
想了想,便道:“好,院落的事,我去處置,至於安全方面,夫人也不必擔心,我會挑一個安靜安全的地方,讓夫人與顏顏置身……”
“那便再好不過了,多謝太子……”蘭夫人笑着道。
太子道:“都是一家人,夫人不必客氣。”
他心中卻想,真想快些將顏顏娶回東宮,這樣的話,他便一回宮就能看到她了。他心中焦急的很,卻也知道急不得。
蘭夫人雖笑着,臉上卻有些憔悴,太子道:“夫人也該保重身體,不爲旁的,只爲宇恆和顏顏,也該如此,如今宇恆不在京中,若是回來看到夫人這般,定會難受。”
蘭夫人怔了怔,只覺太子心細如髮,便笑着應了。心中也有些感動。
她喝了一口茶,便道:“也該到日子了吧?!”
太子微微一頓,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想見他最後一面,還望太子殿下成全……”蘭夫人道。
太子忙道:“夫人不必如此,我帶夫人去見他便是,只是今日時日已晚,明日午後,我將時間空出來,帶夫人前去……”
“那就多謝太子殿下了……”蘭夫人道。
太子點了點頭,看時間不早,這才告辭,不捨的走了,臨走之前還深深的看了一眼傅傾顏。
筱竹已將牀輔好了,道:“夫人,姑娘,歇下吧……”
傅傾顏與蘭夫人洗漱好,便躺到榻上歇下,蘭夫人笑着道:“說要你不要與我歇在一處,你還不肯,萬一過了病氣給你可如何?!”
“孃親在這般艱難的時候,白日我要替陛下看着藥,只有晚上能與孃親相處了,如何還能分牀而眠,孃親捨得,我還不捨得呢,況且這樣的日子也少了,待我進了宮,顏顏再不能陪孃親一處睡了……”傅傾顏道。
“太子殿下溫和達禮,是個好夫婿,”蘭夫人道,“如此我才放心。”
“正因如此,我才更需要孃親看着我嫁人生子,一生幸福,還有哥哥,哥哥還未娶親,正需要孃親爲他說門親事,所以孃親一定要保重好身體……”傅傾顏道:“不然以後只剩我與哥哥在這世間,豈不寂寞?莫要爲父親傷了身子,這些日子,我知孃親心像被架在火上烤,可是再難,也請孃親萬要堅持住,別人說再難聽的話,孃親不進心裡去,誰也奈何不了孃親,熬過一段時日,孃親的生活總能平靜下來,不是嗎?!”
蘭夫人聽了心中難受的很,道:“你這孩子,我最難熬的時候,你什麼也不說,現在說這些,非要挖我的心……”
“我知道那時候孃親聽不進去,可是我和哥哥都需要孃親……”傅傾顏道。
蘭夫人聽的越來越難過,最後眼淚止不住,便簌簌的下。
傅傾顏握住她的手,道:“孃親,再難,還能有那時候難?父親若死了,我們的生活少了他,也許只會更平靜,以後有我和哥哥護着孃親,就絕不會讓孃親再受這些艱苦……”
蘭夫人點點頭,破涕笑了,道:“好,我的兒,以後孃親便活着,再難也要看你與你哥哥生活幸福,一生安泰。”
“至於其它的閒話,孃親只當沒聽見……”傅傾顏笑着道。
蘭夫人點了點頭。
筱竹睡在外邊的榻上聽了,眼眶一熱,她就知道只有傅傾顏能勸得住夫人,到如今她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蘭氏這心病,病了這般久,到如今,也算是挖去腐肉能徹底的新生了。
世間之種種,也只有親女才能瞭解親母。姑娘這般通透之人,才能更瞭解蘭夫人的內心。夫人雖有死志,可是兒女,卻是她始終牽掛放不下的重中之重。姑娘以此來勸,哪怕夫人現在一時還未想開,時日久了,有些事情自然也就淡忘了……
筱竹總算是放下了心。
傅傾顏看着陷入不大安眠的蘭夫人,伸出手,給她餵了兩滴生命之水。蘭氏生病時,她只有趁着晚間來睡眠時,才能喂兩滴,蘭氏心死成灰,一開始效用沒那麼好了,但是架不住時日長久的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