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當面的對手,趙昺在收復江南之初就展開了調查,而事務局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的,尤其的對於幾位主將的底細更是查了個底兒掉。不僅對於他們的家世和從軍經歷,參加的戰事做了全面瞭解,連他們的財產、生意、妻妾和兒女都查了個清楚。所以說他在發起戰役之初,早已下了番功夫的,也針對性的做出了戰術安排。
脫烈都萬戶駐紮在泰州,據情報顯示其算是有‘根腳’的人,從爺爺輩開始就追隨成吉思汗南征北戰,因戰功升爲千戶;到他爹這會兒調撥到忽必烈麾下效力,爲其奪取中原和上位立下汗馬功勞,升爲萬戶;脫烈都自幼也依照蒙古人的傳統隨父兄征戰,參加過進攻淮南的一系列戰役,奪取泰州後任達魯花赤,後又襲承父爵爲萬戶,在大規模調整兵制後,其在泰州率軍屯田。
脫烈都作戰勇猛,罕逢一敗,但這養成了其驕橫跋扈的性格,與同僚並不和睦。且在泰州屯駐多年,儼然將這裡當做了第二故鄉,將心思都撲在了這裡。而泰州又靠近江南,不僅土地肥沃,適於耕種,還有運河、長江水運之便,種種地、做點買賣,小日子過的十分滋潤。
趙昺十分明白奪人錢財與殺人父母之仇一般,他收復江南後,脫烈都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雙方衝突不斷,除了經濟上遭受損失之外,軍費也隨之增加,尤其是年初宋軍居然過江劫掠,擄走了數千人口,還搶了近兩萬匹戰馬,雙方可以說結下了大仇,因此襲擾江南他也是分外賣力。
而另外一位馳援揚州的真州主將都哥與脫烈都相比就遜色不少了,他不是官二代,靠自己的奮鬥當上了萬戶。沒有根腳的他只能小心翼翼,但一場無妄之災還是降臨到自己頭上,被渡江的宋軍鬧了個天翻地覆,還損兵折將,現在隻身逃脫的瓜步鎮千戶哈必赤還不依不饒上告。
不過都哥也算是個‘明事理’的,自知惹不起南朝,便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態放棄沿江後退,不與宋軍發生衝突,對他們的‘到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他如此卻也受到了意外的驚喜,雙方的走私生意做的紅紅火火,錢包鼓了不少,因此對宋作戰也越發消極起來,至於玉昔帖木兒的南侵計劃也不大感冒。
在得知是兩人出援揚州之後,趙昺也針對他們不同的態度制定了相應的戰術。對於都哥一路,他採用‘放任’的態度,讓其安然進入城中,他清楚城中有這麼一位‘愛好和平’的人守城,對於己方來說威脅並不大,甚至還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對於脫烈都這個還沒有吃過大虧,驕橫好戰者就要是另一個態度了。因而趙昺遣兵對其進行攔截,卻又不與其主力作戰,只對其後隊下手,可如此安排的用意並不是給其一個下馬威,而是要進一步的激怒他,讓其掉進另一個陷阱,以達到打壓其氣焰的作用。
果然事實與趙昺分析的不錯,都哥來援在進入宋軍的防禦圈後,根本不主動挑釁,而是以‘逃竄’的姿態忙不迭的從宋軍兩部的間隙鑽進城中。脫烈都正相反,大隊人馬以大搖大擺的狀態行軍,讓人看來就是臉上貼着‘你揍我來’的標籤一般,以此來挑釁宋軍來戰。
趙昺採取的在半渡後襲其後軍的戰術,不僅讓脫烈都加深了宋軍依然怯於野戰,只會採用偷襲的看法,卻也將其激怒。因此他算定脫烈都會夜襲,而目標當然是飄着大宋皇旗的行營。其想的若是能生擒南朝皇帝最好,退一步講也可能會讓小皇帝驚恐不安而退兵,同時也出了自己的一口惡氣。再者是己方剛剛登陸,儘管會嚴防夜襲,但是由於時間緊迫,不可能修築完善,尚有空子可鑽。
脫烈都沒有想到的是趙昺早已爲其安排好了一頓大餐。他判斷脫烈都襲擊的方向應該是營寨北門,因爲西門面向運河,地域狹窄,不易於展開隊形;而從東門進入,一方面距離行營較遠,而夜襲貴在快進快退,一旦完成任務立刻撤退,還沒有誰猖狂到以爲只憑千人的襲擊可以橫掃一座數萬人的大營。另一方面從東門進攻還容易受到從北門出擊的宋軍的側擊,被切斷後路。
基於這些判斷,趙昺命工兵在太黑後悄悄在北門前兩百步以外佈下地雷陣,縱深達五十步,埋設地雷百餘顆,並暗伏爆破手,令他們待敵軍前鋒大部進入雷陣後再行點火,而己方人員出入皆走東西兩門。果然,打前鋒的拔都營中招,還沒有靠近營門便被炸的伏屍遍野……
“蒙元損失如此,居然仍死戰不退,真乃猖狂之極!”眼看着夜襲的敵軍傷亡慘重,可他們還縱馬狂奔,向營寨衝擊,王應麟驚訝地道。
“呵呵,兩軍對壘,一旦勢成,便是後浪推前浪,身不由己了。”趙昺聽其所言不禁啞然失笑,這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王應麟顯然是外行。
他哪裡知道大軍衝陣豈是想聽下就停下的,尤其是騎軍,在發起衝鋒後想停下基本不可能,你一個急剎車,後邊仍在衝鋒的戰馬就會追尾,撞你個人仰馬翻不說,還會遭到後邊馬蹄的踐踏,連全屍都保不住。再有馬這種動物膽子並不大,現下受到爆炸聲的驚嚇,更是難以控制,只能一味向前。
另外戰鬥已經開始,主將也不會因爲受到挫折就停止進攻,反而要利用此機會督軍向前,以求借前鋒的犧牲衝開障礙,打開通路。而脫烈都以拔都營爲先鋒也是拿他們當炮灰用,根本不在乎這些傷亡,因而後軍沿着蹚開的雷區接着衝鋒。
“放、放、放……”隨着炮兵指揮官的口令,命令被一層層傳達到各炮位,這時佈置在前沿工事速射炮和遞次配置在後的前膛炮依此開火。開花彈在敵羣中炸開,每顆炮彈都能帶走幾條生命,掀起一片血雨;霰彈則呈扇面潑出近百的小彈丸,凡是在範圍內的不論人馬皆如被掃帚掃過一般,成批的倒下;而發射的實彈過處就像一頭野豬拱出的一條小衚衕,被擊中者無不碎裂,即便落空彈跳間往往也能蒙中幾個倒黴蛋。
“哼,血肉之軀,怎能敵炮火之威!”看着敵騎在炮火中掙扎,剛纔還有些擔心的王應麟膽子也壯了起來,居然在糧囤上站起身,面對戰場頗爲不屑的冷哼一聲道。
“王知事不要激動,小心掉了下去!”趙昺急忙扶住他笑着道。對其喜憂變化之快感到有些好笑,但是也理解其心情,他們這些人平日哪裡有機會上戰場,沒有見識過兩軍激烈交鋒的場面,覺得新奇又激動。而當下天黑,離的戰場又遠,無法看到那些被炮火炸死的人馬慘狀。要是真看清了,不吐得半死都算的上英雄。
“敵騎衝到寨前了!”王應麟卻甩開小皇帝的攙扶,興奮又緊張地道。
“……”趙昺見狀苦笑着搖搖頭,這種場面對他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且戰鬥的結局也早在意料之中,提不起興致了。他執意觀戰更在意的是己方將領對戰鬥的組織和協調能力,部隊在受到襲擊後的反應速度和應對能力,而非是看熱鬧。
而當下又敵騎闖過了地雷陣和火炮的封鎖,又敵騎拋出鎖套鉤住營寨前的拒馬和麓角,爲後軍清理進攻的道路,並將攜帶的柴草拋入壕溝中試圖填出一條路。可趙昺以爲其也已是強弩之末,再難有作爲。夜襲重在突襲,爲了保證實施襲擊的突然性和機動性,派出的部隊規模不會太大。而一旦發現對方早有準備,突擊受阻,有經驗的指揮官就會考慮撤退了。
當下敵軍衝到營前的人馬不多,後續部隊又被炮火所阻,進攻必然乏力,難有大的作爲。而此時守在營寨己方士兵也開始行動,他們依託工事或是寨牆以火槍向迫近之敵輪番射擊,在密集的彈雨下,敵軍紛紛中彈倒下,或是向四周逃散。
‘嗚嗚……’果然進攻嚴重受阻,敵方將領也意識到對方早有準備,再打下去還有被圍殲的可能。事不可爲之下便吹響了撤退的號角,進攻的敵軍也迅速撥轉馬頭向後退去,很快引入黑暗之中。
“陛下,爲何不乘勝追擊?”戰鬥持續了也就半個時辰,夜襲失敗的敵軍便撤退了,王應麟覺得太不過癮,而己方卻沒有遣兵出營追擊,他着急地道。
“敵軍夜襲往往會在歸路上布有伏兵接應,以阻擊追擊的對方。且也有會有意詐敗,引對方追擊進入埋伏,或趁對方出營之際再次突襲。所以此時不宜追擊,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或是丟了營寨。”趙昺邊扶着好奇的老頭下糧囤,邊解說道。
“呵呵,陛下也不會讓他們安然退回去,早已埋下後手。王知事明日早上等着點驗戰果便是了!”這時譚飛笑笑接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