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嬰洛回了府,便一直都窩在梅園裡,除了早晚給老夫人請安之外,沒有再接其他府上下的帖子。
五天之後,突然外院來人稱孫夫人求見。
夏嬰洛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哪位孫夫人?”
來回事的是個前院的小丫鬟,口齒伶俐的很:“回郡主,是孫將軍的母親,她說郡主您那日在三皇子府上救了她的女兒,特來道謝。”
夏嬰洛突然想起來,那日在風玟宣府中發生的事。
她最後護着的那個傷了腳嚇的不能動的女子,原來是孫將軍的妹妹,孫蘭。
“快請!”她忙吩咐道。
不多時,孫夫人帶着她的女兒,孫蘭進了梅園。
見了夏嬰洛,孫夫人忙上前問安。
夏嬰洛忙站起來,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可不要折煞嬰洛了,孫夫人快請坐。”
孫蘭微垂着頭,過來與她見禮:“那日蒙錦郡主救護,孫蘭感激不盡。”
夏嬰洛讓紅棗和綠竹上了茶,還拿來了聚仙樓的點心招待兩人。
孫夫人一見盤中的點心,眼睛一亮。
“這可是聚仙樓的新品?”
夏嬰洛笑道:“孫夫人好眼力。”
孫夫人掩口失笑,道:“外面都傳錦郡主是個有福氣的,做生意都做到上官公子的聚仙樓裡去了,我們今兒可算是來着了。”
夏嬰洛淡淡一笑:“什麼有福的,只不過是掉進錢眼裡去罷了。”
孫夫人沒想到她居然直言不諱,當下便露了幾分敬佩的神色:“錦郡主的心胸豈非一般女子可比!”
孫蘭看母親與夏嬰洛聊的熱絡,時不時也插上幾句。
一時間屋裡笑語盈盈,聽上去好不熱鬧。
其實對於孫夫人夏嬰洛並不算陌生。
孫夫人膝下只有一兒一女,長子孫子離,自幼投軍,如今已經是將軍。
孫蘭卻只有十一,因爲生性直爽,經常被其他府上小姐排斥。
這一家人皆爲性情豪爽之人,只看孫夫人便可知一二。
夏嬰洛笑着與孫夫人搭話,兩人完全沒有生分之感,直聊到晌午,她便留她們二人在梅園用飯。
孫蘭有些不好意思,她們本來上門是爲感謝夏嬰洛那日的恩情,卻沒想到幾人聊的越發投機。
孫夫人雖年長於她們,身上倒沒有絲毫做作與虛僞,當下便點了頭。
“那就麻煩錦郡主了,反正回府也只有我們娘倆,她哥哥還在南邊打仗,府裡平時冷清的很。”
夏嬰洛知孫將軍爲人正直,平日極少參與宮中應酬,所以孫府也顯得格外冷清。
“沒事你們就常來我這裡坐坐,反正我也閒來無事。”夏嬰洛笑道。
眼看着孫夫人與孫蘭坐在對面,兩人神情安逸,偶爾目光交際,倒讓夏嬰洛無意中生出一絲恍惚。
好似這種平靜的生活離她太過久遠。
只是像現在這般,坐在淡淡的春光中,手捧一杯香茶。
不必擔心背後射來的暗箭,無需防備身處迷局之中。
如此……倒讓她生出幾分嚮往來。
前世,孫將軍一家因爲小公爺的關係,被風玟宣要挾,逼迫孫將軍制造僞證,證明小公爺與朝廷叛黨勾結。
孫將軍爲人剛正不阿,寧死不肯陷害風若狐。
最後只落得個延誤軍令,處斬的下場。
孫夫人得知長子被處斬後吐血而亡,只剩下孫蘭一人孤苦伶仃。
夏嬰洛當日曾生出憐憫之心,打算偷偷派人接濟她生活。
卻不想等她的人趕去了,風玟宣的人早到一步,將她亂劍砍死,還將此事推到風若狐的身上。
夏嬰洛的眼中隱隱生出些水氣。
孫蘭見了有些詫異,望着自己的母親不知如何是好。
“錦郡主可是累了?”孫夫人面上露出擔憂之色。
“無礙,只是突然想起一會還要喝藥……那藥難喝的很,這幾個丫鬟又盯的緊,我正愁呢。”
紅棗在一旁撅了嘴:“您不喝藥怎麼對得起上官公子那份苦心,他可是大老遠的從北邊幫你買藥回來呢。”
孫夫人驚覺道:“錦郡主可是因爲上次落水之事傷了身子?”
夏嬰洛點了點頭:“水涼,泡的久了,只能慢慢調理。”
孫夫人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錦郡主以後還是少與莫府結交的好。”
夏嬰洛見孫夫人毫不掩飾對莫府的厭惡,當下便生出些好奇,“孫夫人何出此言?”
“那日落水之事可是調查清了?”孫夫人問。
“小公爺過後也曾調查過……只是說那遊船用的久了,船底開裂……”
“錦郡主也相信這話?”
夏嬰洛見孫夫人目光灼灼,明顯露出些護短的性子,當下便笑了:“自是不信的。”
“外人都道那莫香凝是當今少有的才女,無論是長相、才華、身份,都是當皇妃的命,不過我卻不喜歡她。”孫夫人道。
“爲何?”夏嬰洛眨了眨眼睛。
“每次看到她我都感覺渾身不舒服。”孫夫人癟了癟嘴,道:“不過這幾日莫府可是鬧的天翻地覆,就連皇后娘娘都被驚動了。”
“所爲何事?”
見夏嬰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孫夫人不禁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爲那日在三皇子府上發生的事……”
夏嬰洛的眼前閃過莫香凝滿臉血痕的模樣。
“莫小姐傷了臉,皇后娘娘親自派了御醫前去救治,只不過聽說就是治好了,也會留下傷痕。容貌受損,她如何能甘心?”
夏嬰洛心中冷笑。
她不甘心?又能如何?
那日是莫香凝先有傷人意,而她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而且,她還特意手下留情,只重傷了陳憐遙。
臉上會留下傷痕?那也只不過是爲了給她點留念罷了,不論何時,只要她看到那塊傷痕便會想起她來。
她要像鬼魅一般纏繞在她左右,隨時提醒對方,她的存在。
她要慢慢奪走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身份、地位、以及……心愛的男人!
“陳府的小姐怎麼樣了?”夏嬰洛隨口問道。
孫夫人搖了搖頭:“聽說傷了脊骨,下半輩子只能坐着了。”
夏嬰洛挑了挑眉,道:“還不算太壞,那張臉還是好的,總比死了強。”
陳憐遙的身份並不差,長的也算是溫柔可人,總還是不愁嫁的。
“不過我聽說……好像因爲損了腎氣,以後無法生子。”孫夫人道。
只怕是陳憐遙對風玟宣的那份心思只能斷了。
風玟宣絕對不會要一個不能走路,又無法生子的女人在他的府上。
這世間,只有她在風玟宣眼中是個例外。
不論她的容貌、身份……只因她有鳳痕。
這纔是風玟宣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
晌午三人在梅園用了中飯,吃的是夏嬰洛在聚仙樓訂的席面。
惹得孫夫人直誇自己有口福,還半開玩笑的讓孫蘭認夏嬰洛爲義姐,稱以後饞了就跑來蹭飯。
幾人聊的暢快,就連一邊的幾個丫鬟都覺得大小姐臉上的笑容比平時多了許多,也都跟着高興。
孫夫人回去的時候孫蘭倒有些戀戀不捨。
直到夏嬰洛答應下次去孫府看她,這才收了繃着的小臉。
丫鬟們忙着收拾桌子,夏嬰洛則去了東邊的炕上歇着。
眼見得窗外枝頭上,桃花的***一串串,粉嫩的可愛。
夏嬰洛在心裡默默計算着風玟宣帶兵離開都城的日子,差不多快走了一半的行程吧?
南邊也該有所行動了。
她正獨自出神,這時崔媽媽突然進了屋來,見她靠在枕頭上,以爲她睡了,於是低低的喚了聲:“大小姐?”
夏嬰洛見是崔媽媽,於是坐起身來,“崔媽媽,有什麼事?”
崔媽媽手中拿着一封信,遞過去。
“剛纔府上收到的……是北邊蘇府差人送過來的。”
蘇府!
夏嬰洛想起年前她曾給自己遠在北方的外祖父以及大舅老爺各去了一封信。
因爲她從崔媽媽那裡得到了母親留給她的那半塊鳳形佩飾,以及半張地圖。
而另外的半塊佩飾跟地圖仍在蘇府上,她雖自幼便與他們斷了聯繫,可說到底她的身上也是流着蘇家人的血。
而且,她隱約覺得這兩件東西與她本身也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她想要解開鳳意歸天的秘密。
這一世,她絕不想再讓任人擺佈自己的命運。
她拆了信,極快的看了一遍。
崔媽媽臉上帶了些焦急,陪在一邊。
“如何?”她輕聲問。
“是大舅老爺的回信。”夏嬰洛把信放在一邊,由於擁有鳳痕的關係,不管什麼東西,她只要看一眼便會牢牢記在腦子裡。
崔媽媽倒顯得有些失落,道:“還以爲您外祖父能回信……”
夏嬰洛倒是看的很開,“這也沒什麼,只是蘇府聽說了我被皇帝封爲錦郡主的事,順便送來了賀禮,說的都是些場面話。”
崔媽媽無奈的嘆了口氣:“您外祖父怕是還在怨恨着你父親,怨他當年把你母親帶走了。”
夏嬰洛微微一笑:“老一輩的事,只有等他他自己想開了。”
崔媽媽見她小小年紀便能想的如此通透,心裡更覺着些欣慰。
“對了,蘇府派來送信的人呢?”夏嬰洛好奇的問,“你可是見到了?”
崔媽媽搖了搖頭:“聽門房說來送信的是軍中之人,順路來都城辦事,將信送來後連賞錢也不屑要,早就走了。”
“那蘇府送來的賀禮呢?”夏嬰洛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