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蓆棚內,衆人正在飲酒取樂,忽聽園中侍從通傳:“三皇子到!”
這一下,滿園裡的衆人全都站了起來,不少年輕的小姐更是伸長了脖子使勁向園子門口探去。
三皇子風玟宣身姿挺拔,頭戴金龍鬧海紫金冠。
穿着一身紫色錦袍,滾銀邊,上繡日月同輝紋,進得園中顯得英氣足,風度翩翩。
戶部侍郎楊業更是親自迎上去,畢恭畢敬的施禮,口稱:“三殿下!”
風玟宣臉上帶着和煦的笑意,道:“不必多禮,大家都起來吧。”
楊業站到一邊,心裡卻分外暢快,他沒想到自己生母壽辰,三皇子居然親自來祝賀,這對楊府來說,簡直榮耀至極。
上次見楊雪怡被莫府強送回來時,他以爲自己這次必是同時得罪了太子與三皇子殿下。
原本還想着日後如何去賠罪,不成想今日三皇子親身駕臨,這無形中讓他覺得自己以前的那些焦慮都是自尋煩惱。
滿園衆人都站了起來,待風玟宣落坐後方纔敢坐下。
風玟宣雙目含笑吩咐隨身侍從送上賀禮。
楊業受寵若驚,忙命人接過。
衆人在底下議論紛紛,都道楊府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戶部侍郎,如何老夫人賀壽能得三皇子親自道賀。
風玟宣好似完全不知道衆人的心中所想,目光環視一番,最後落到了女眷席上。
夏嬰洛正與旁邊的人搭話,突然覺得一道灼熱的視線射向她這邊。
她轉過頭來正對上風玟宣那微微含笑的眼神。
看到夏嬰洛與他對視,他沒有馬上收回目光,而是長久的停留在她的身上。
打量着她那身與平時相比,華麗的多的衣裳,嘴邊的笑意卻更多了些。
“三殿下在看這邊!”旁邊坐着的小姐們紛紛打起精神,露出自認爲最美的笑顏,紛紛回望過去。
如此多的灼熱眼神,彷彿要將風玟宣的身上盯出個洞來,就連夏嬰洛也不禁在一瞬間同情起風玟宣來。
如此多的狂蜂浪蝶……也虧他能消受得起。
她輕揚起脣角,移開視線時卻發現對面席位上,一位身材略顯瘦削骨感的少女正在瞪着她。
她不由得一愣。
只覺得對方的模樣看着些有些眼熟,想了想突然憶起前世的種種。
她是學士府的幼女——陳憐遙,與莫香凝爲手帕之交,後來莫香凝嫁給風玟宣不知因什麼原因逐漸與她關係漸淡。
陳憐遙隔着桌子略帶怒氣的瞪着夏嬰洛,嬌媚的雙頰泛起紅潤,倒是真有幾分姿色。
不過記起對方的身份後,夏嬰洛全然沒將她放在心上,低頭仍舊慢慢品杯中的佳釀。
席間氣氛逐漸熱絡,楊雪怡與夏初藍也歸席,楊氏則陪着沈氏說話。
她們都將夏嬰洛丟在一旁,夏嬰洛也不覺被冷落,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些人在面上虛情假意,倒像是看戲一般。
桌上美味佳餚,杯盤羅列,衆賓客推杯換盞。
男賓席上的人開始向三皇子風玟宣敬酒,丫鬟小廝穿梭於各席之間,爲他們送上佳餚,斟滿美酒。
突然,園外傳來侍從的稟報聲:“小公爺到!”
一時間,綵棚裡鴉雀無聲。
幾位女眷甚至失手打碎了酒杯,溼了裙子。
楊業第一個反應過來,“快請!”
他急忙迎出去,腳步卻像是喝醉了似的步履蹣跚。
衆人面面相覷,今日戶部侍郎府上賀壽,不只三皇子親臨,現在就連小公爺都到了……這個陣勢……再加之前幾日的傳聞……
他們兩人莫不是全爲那夏府的長女,錦郡主而來?
聽到侍從稟報,風玟宣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他的臉上便重新露出謙和與親善的微笑。
楊業全身僵硬的迎出去。
府上做壽,他給各府都下了帖子,但他與小公爺素無交情,而且這位爺的性格又不討喜,以前從來不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這一次,他破例前來,雖然打着鎮南王府的名頭,可衆人私底下卻都不禁議論起之前的傳聞。
莫府的落水事件,這小公爺難道真的看上了夏府的錦郡主?
雖說她是皇帝親封的錦郡主,身份也配得上小公爺,可她只是空有名頭,身後既無家族支持又無顯赫背景。
小公爺爲何會看上她?
在場衆人無不將眼光悄悄投向坐在女眷席上的那個身材嬌小的錦郡主。
論起美貌來,她不及在場的很多大家閨秀,論起才學,出自商賈之戶的小姐能有什麼樣的見識?
許多小姐夫人不禁對她嗤之以鼻。
要說她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棋藝精湛,聽說就連皇帝都時常招她進宮與之對弈。
什麼錦郡主,其實就是半個宮廷棋師嘛!
衆人正在心中胡亂猜測,小公爺一身黑色錦衣華服,跟着楊業走進綵棚。
衆人的目光便一下子聚集在他的身上。
但見他頭上戴着束髮嵌寶白玉冠,穿着件棕箭袖袍,外罩黑色繡雲紋牡丹錦袍。
腰間束着銀線攢花結長穗絲絛,上懸紫色瑪瑙佩飾,系紅色流蘇,外罩黑色狐裘短氅。
足蹬朝靴,面若冰霜,眉如刀裁,不怒自威。
風玟宣見他過來,面上似笑非笑,風若狐依舊是冷若冰霜。
衆人眼巴巴的瞅着,卻見小公爺只略微向三皇子點了點頭,便算是見過禮,驚的衆人眼珠子險險掉了一地。
都道小公爺有副囂張的性子,就是在朝堂之上不滿意也敢對皇帝發脾氣。
過去人們還只當那是傳聞,有幾分虛假,現在看來則是半點都不曾攙假。
眼見小公爺與三皇子俱在首席坐下了,席間卻早已不見剛纔那般的熱鬧。
不少年輕公子都好奇的向女眷這邊投來若有若無的眼光,坐在夏嬰洛身邊的幾位小姐更是心中竊笑不已。
看來傳說的確有幾分真實,她們都想看看這位夏府的小姐如何能進得了那位鐵面狐狸的眼。
楊業面上有些難堪,上前來頻頻給三皇子和小公爺敬酒。
可不管周圍人如何在心中猜測,夏嬰洛卻面色沉穩,再看三皇子與小公爺,三人俱是一派淡然,絲毫沒有異樣。
衆人私下裡瞅着,半天也瞧不出什麼花樣來,於是漸漸失去興趣,繼續推杯換盞。
楊業又請出府中的舞姬,爲衆人表演。
雖比不上宮裡的精彩,可是配這良辰美景倒也顯得不俗。
夏嬰洛又坐了會,覺得無聊,便藉故淨手,讓丫鬟帶着出了綵棚。
平兒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
剛離了綵棚沒多遠,突然一個聲音自她的身後傳來。
“錦郡主可與三殿下相熟?”
夏嬰洛詫異的轉過身來,卻見一身材瘦削,腰肢細如扶柳般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
正是學士府的幼女——陳憐遙。
但見她纖指如筍,緊緊抓着手中的娟帕,眉眼間帶着三分怒意,七分氣惱,正直直地盯着她。
“你是何人?”夏嬰洛表情淡漠而矜持,聲音裡卻是露出一分嘲弄的笑意。
陳憐遙一愣。
她原以爲這錦郡主只是徒有其表,一無家族支持,二無深厚背景,見她質問定會驚慌失措的回答,卻不想她根本就不屑理睬她。
“真沒想到,錦郡主居然如此寡聞少見。”陳憐遙微垂眼眸,一副不屑的表情,“我父親乃當今朝中大學士,你不覺失禮嗎?”
“原來是陳府的小姐。”夏嬰洛無聲的輕笑一下,“失禮倒談不上,只是我與你素不相識。
你便上前問我些奇怪的問題,倒叫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於你。”
夏嬰洛的回答不軟不硬,陳憐遙只覺得自己剛纔說出去的話被對方輕飄飄的打了回來,讓她一時愣在了當場。
夏嬰洛沒等她回過神來,便與帶路的丫鬟繼續向前走去。
“你……等一下!”陳憐遙猛醒過來,她幾步追上夏嬰洛的腳步,攔在她的身前。
夏嬰洛好以整暇的望着她,臉上似笑非笑。
“你還沒有老實回答我的問題!”陳憐遙顯然不想善罷甘休。
夏嬰洛不禁微微嘆氣,沒想到這一世她還會被風玟宣的傾慕者質問,想想就覺得好笑。
“陳小姐,你想問什麼?”她微微一笑。
陳憐遙氣的一跺腳,“我問你與三殿下是什麼關係!”
夏嬰洛眨了眨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陳憐遙也感覺此言唐突,就連她自己的臉上都不禁升起了一道紅雲。
“原來陳小姐問的是這個……”夏嬰洛的脣角隱隱露出一絲促狹的笑。
陳憐遙死盯着她的嘴脣,生怕錯過了一個字:“你們……究竟是……”
夏嬰洛望着她,一字一頓道:“我與三殿下有什麼關係……與你何干?”
陳憐遙一下子如被雷擊中一般呆立當場。
“我……我只是想……”她的嘴脣翕動着,讓對方的話嗆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陳小姐好生奇怪,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卻跑來在光天化日之下問我這種問題。
要知道我尚未出閣,這種話陳小姐還是與那些夫人們說來比較好。”
陳憐遙氣的小臉煞白,對方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羞臊她不知廉恥。
她如何能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