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風若狐的聲音似被風吹散,但那尾音卻一直殘留在夏嬰洛耳際。
驕陽照耀下的湖面,反射着刺目的光斑,四周空曠的叫人心驚。
可後悔嫁入王府?
夏嬰洛的脣邊緩緩溢出一絲笑意:“除了小公爺您……嬰洛沒有別的選擇。”
風若狐突然從石桌上方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難道當真不怕?”
“怕有何用?”夏嬰洛扭動手腕,但卻被風若狐緊緊握住不允她動彈。
“爺從來就不信命!但在聽雪崖上遇見你之後……一切都彷彿改變了……”
夏嬰洛注視着他的雙眼,只覺今日的他有些反常,而且話題也過於傷感。
風若狐也在打量着她。
良久,他喃喃道:“嬰洛……爲何爺一點也看不透你的心?”
湖面靜寂無聲,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字字都彷彿敲打在了她的心上。
夏嬰洛面上露出苦笑:“嬰洛本無心,如何看得透?”
“如果有一天,爺能看透你的心,你能答應嫁給爺嗎?”
夏嬰洛對他的話好似感到了迷惑,皺着一側的秀眉,道:“嬰洛不是已經嫁給你了嗎?”
風若狐鬆開她的手腕,自懷中掏出一張折着的紙,輕輕放在古桌上。
“你知爺指的是什麼。”
夏嬰洛一下便明白了。
那張紙就是當初她在聚仙樓寫下的三條與風若狐約定。
夏嬰洛輕輕勾起脣畔,“爺怎會如此着急,您那後宅不是還有其他……”
她剛想說他還有三個如花似玉的美妾。
風若狐突然白了臉,拳頭‘嘭’地砸在了石桌上,嚇了夏嬰洛一跳。
“爺指的不是這個!”
夏嬰洛別過臉去,她當然明白小公爺指的是什麼。
可是嫁給他……她是不是還會如前世一樣,最後只落得心碎而亡的下場?
她不敢想,也不開口應承。
“請容嬰洛三思……”沉默半天她終敵不過風若狐灼灼目光,敷衍道。
“好!那爺便等你!”
“若是我一輩都想不明白呢?”夏嬰洛端起手中酒杯,清澈的酒液倒映出她臉上紅色的鳳痕。
風若狐頓了頓,緩緩道:“那爺便等你一輩子。”
不知爲何,夏嬰洛那顆原本漠然警惕的心,突然涌出一絲暖意。
那種感覺就像自她的心底升出一股小溪,一點點將她的心房填滿,簡直像要將她融化掉似的。
其實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如何選擇。
報仇之後離開……還是,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真的成爲他的妻……
但她卻不是他的唯一,她心中沒有答案!
兩人安靜的相對而坐,看着席間的桃花釀,她突然生出一種不如醉生夢死的衝動。
夾雜着桃花的芳香,清咧的酒液自她的喉間滑下。
風若狐又幫她倒了一杯,自己慢慢吃着菜,卻見她突然一仰頭,又一杯桃花釀傾入喉中。
醇香的酒液不濃,但卻甘甜,墜入腹中後帶着令人倦怠的暖意。
風若狐接連幫她倒了幾杯,漸漸發覺她喝的似有些快,剛想勸她少飲卻見她面如粉桃,淡淡眼波中閃耀的光華直叫他微微有些失神。
兩人就這般偶爾搭幾句話,閒聊着,一邊望着湖面的光景,一邊飲酒消磨時間。
轉眼間最後一抹斜陽已沉入山後。
風憶安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近前,拱手道:“王爺差人來問小公爺與夏側妃何時回府?”
風若狐眼中神色一暗。
風憶安站在一旁等着主子吩咐,但這時夏嬰洛卻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兩人同時擡頭看去,但見她靠在亭邊的欄杆上,將手向湖面探去,正用手夠着浮出水面的紅色鯉魚。
湖中鯉魚見她垂了手下來,全都聚集到附近,伸出小嘴啃咬她的手指。
夏嬰洛似感到非常好玩,靠在欄杆上的身子探出的更多了些,水面月光倒映在她的側臉上,籠上一層朦朧。
風若狐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住了。
還是風憶安最先反應過來,低聲道:“危險!”
兩字剛剛出口,夏嬰洛腳下一滑,裙襬揚起,整個身子卻是向湖中撲去。
風若狐一個箭步衝過去,是拉住了她的袖子,衣衫飛揚起來,將月色化作深淺不一的光影。
也將她肩頭的衣裳扯落,露出胸前一抹淺淺的月牙白。
風憶安猛地一低頭,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
卻聽風若狐啞着聲音道:“傳話到王府,就說小爺醉了,今夜就宿在這裡。”
“是!”風憶安連頭也沒敢擡,直接轉身逃也似的離去了。
夏嬰洛被風若狐抄在臂彎,脣角卻始終帶着淡笑,不似平常那般的淡漠。
“你醉了?”風若狐將她肩頭的衣裳拉起,遮住那抹早已深深印在他腦海裡的月牙白。
夏嬰洛秋眸中好似遮着一層薄紗,她看向風若狐的眸光帶着深深的醉意,與慵懶。
忽爾,她咯咯笑起來,雙臂反手圈住他的脖子。
風若狐身子一僵,想掙開她的手卻沒想到她反而貼近過來,將額頭幾乎貼在了他的額頭上面。
“你是誰?”
她的聲音裡彷彿帶着一絲疑惑。
風若狐不由得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像要一直看到她的心裡去。
她明顯是醉了,可是爲何她卻突然像是不認識他了?
“你說爺是誰?”風若狐的臉上露出些不快。
夏嬰洛星眸半睜掃了他一眼,復又咯咯笑起來。
風若狐沒來由的生出些氣惱,“你敢戲耍小爺我?”他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夏嬰洛驚叫了一聲,但呼聲卻因爲醉酒的關係帶着三分的嬌嗔。
風若狐呼吸漸沉,一點點向她靠過去,正巧夏嬰洛擡起頭來,櫻脣正好露出在他的視線當中。
就像一陣狂風驟雨掃過,風若狐猛地低頭將脣印了下來。
夏嬰洛手腳***,抵擋不住,被他壓倒在亭中的長椅之上。
風若狐的大腦只剩下了一片空白,恩恩怨怨,生生死死,此刻全都被他拋在腦後。
他唯能感覺到脣間那道帶着酒香的甜美氣息,輕抵在他的舌尖。
周身上下,好似被無數只螞蟻噬骨般的啃咬,就連一顆心也跟着震顫起來。
待到兩人分開時,都已氣喘吁吁。
夏嬰洛帶着醉意,雙手抵在他的肩膀處,微合的眼眸顫抖,全身劇烈起伏。
風若狐伸手不由自主地攀上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卻見她忽地睜開眼睛,咯咯笑了起來。
風若狐不覺詫異,這個時候她在笑什麼?
夏嬰洛扭動腰肢,繼續笑道:“好……癢……別鬧……”
他剛明白過來,突然夏嬰洛的一隻小手自他的衣襟下伸入,卻是不停在他的中衣內遊走。
風若狐一驚,低頭看時卻見她另一隻手抓了他腰間絲絛,一下便將其解開,露出裡面的白色中衣……
一瞬間,風若狐的酒醒了大半,他鬆開夏嬰洛,抽回手慌忙將錦衣重新系好。
夏嬰洛卻沒心沒肺的獨自笑着,好像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這個女人……
風若狐頓時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
剛纔究竟是誰調戲了誰?
他狠狠咬着牙。
沒想到她酒品如此之差,以後絕不能讓她在自己視線範圍之外飲酒!
冷清的月色下,亭中夏嬰洛清脆的笑聲不斷在空中迴盪,風若狐的眉間卻滿是無奈。
他不是不想擁有她,只是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身體。
他想要的,是一個可以撫平他傷痛,能夠給予他安慰的妻。
而她……就是他想要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夏嬰洛終於鬧騰夠了,這才安靜的靠在他的身邊,臉上還帶着一抹緋紅,沉沉合了眼睛。
風若狐無聲長嘆,將她抱起離開了湖心亭。
等夏嬰洛第二日早上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居然身在馬車之上。
風若狐斜靠在她的身邊,手裡拿着一本兵書。
見她醒來,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夏嬰洛只覺頭痛欲裂,以手扶額起身道:“這是……去哪?”
“回府。”風若狐的目光重又盯在手中的那本書上面。
夏嬰洛迷茫的坐起來,陣陣發呆。
風若狐也不理她,由她獨自坐着出神。
但一旁服侍的幾個丫鬟卻偷眼看到,小公爺手裡拿着的兵書,半天過去還是停留在同一頁上面。
馬車到了王府,夏嬰洛乘了轎子回了聽雪居。
風若狐留下數名侍衛在聽雪居外,正在吩咐事情,卻聽一旁傳來夏嬰洛與幾個丫鬟的說話聲。
“爲何昨晚之事,我俱都想不起來了呢?”
紅棗勸慰道:“夏主子,您昨日與小公爺去湖心亭飲酒,怕是飲得多了些,休息下便好了。”
夏嬰洛茫然的應着,往裡走,這時忽覺背後一陣寒氣逼人,院裡衆人全都打了個寒戰。
夏嬰洛轉回頭,見風若狐黑着一張臉,嘴脣抿起,正氣勢洶洶的瞪着她。
夏嬰洛愣了愣,復悄聲問身邊紅棗道:“小公爺好像很生氣?”
紅棗沒敢搭話,心道: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不知誰又得罪他了……”夏嬰洛小聲嘀咕着,轉回身無視了小公爺那彷彿能殺人的視線。
而風若狐的心裡卻滿是鬱悶。
昨夜她酒醉後發生的事情,她居然一點也不記得了。
而自己……居然就這麼白白讓她調戲了,心底被勾起的熊熊烈火害的他一夜都未閤眼。
她卻輕鬆的用一句‘全不記得了’就將其全部抹殺……
望着夏嬰洛離去的背影,風若狐只能仰天長嘆。
而一旁對事情全然知曉的風憶安卻緊繃着臉,連一絲的笑模樣都不敢露出。
這個時候若是誰敢露出幸災樂禍的樣子來,只怕是轉眼就要人頭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