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怡見夏嬰洛一身的婦人打扮,自己與她一比明顯落了下乘,心中陣陣酸意涌現出來。
面上卻帶着笑意,柔聲道:“以前我知妹妹便是個不好打扮的,卻不想現在進了王府,倒是弄的有模有樣的。”
夏嬰洛聽了卻作恍然不知之狀,仍低眉順目的盯着腳面。
楊雪怡見她不吭聲,便以爲在姚王妃面前夏嬰洛不敢與自己明着頂嘴,心裡略略自得。
她嫁的二爺乃姚氏親生,姚氏自然不會對她們一視同仁。
楊雪怡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夏嬰洛,語氣裡明顯帶着幸災樂禍:“小公爺不在府中,妹妹還是安份點的好。
誰不知妹妹自幼在夏府便得了個掃把星的名聲,要是沒有小公爺幫你鎮着,還不知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夏嬰洛依舊不理她,手裡擺弄着帕子。
姚王妃自楊雪怡開始說話時起便偷眼盯着夏嬰洛的臉色,她也是故意放縱着對方給夏嬰洛難堪。
可楊雪怡自顧自說了半天,夏嬰洛卻根本就不接話,也不惱,就好像完全沒聽見對方說什麼似的。
楊雪怡卻見在場的姚王妃與吳氏都不發話,便越說越沒有邊,最後就連吳氏都聽不下去了。
姚王妃手裡的茶盞重重的落了,發出‘噹啷’一聲。
楊雪怡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忙住了嘴。
姚王妃不悅道:“話怎地這麼多,大的小的全是些個不懂規矩的,都去裡間給本妃抄女訓去!”
吳氏見狀忙起身,狠狠瞪了楊雪怡一眼。
楊雪怡滿腹委屈,可卻不敢回嘴,心道還不是你們想讓我殺殺威風這丫頭的威風,現在卻拿我出氣!
夏嬰洛也跟着站起來,吳氏將她們帶到裡間屋。
夏嬰洛擡頭打量周圍,但見屋裡到處擺着名貴的古董玉器,百寶閣,書架上,到處都顯示着王府的尊貴。
楊雪怡見她四處打量,臉上露出些不屑。
她以爲夏嬰洛是被這裡的擺設震懾住了。
要知道這可是鎮南王府,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比擬的。
吳氏差人準備了筆墨紙硯,又囑咐道:“這架上都是姚王妃珍愛之物,你們萬不可將此地弄亂。”
夏嬰洛露出甜甜的微笑,“二嫂放心,我與表姐在此寫字,又不會隨意走動,不會有事。”
吳氏將信將疑瞥了楊雪怡一眼,便出去伺候姚氏去了。
姚王妃攆走了夏嬰洛與楊雪怡,心情敞快了些,由吳氏在邊上伺候着,又讓管事張媽媽叫了王府管家來,吩咐了些事。
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了,姚氏想起內屋還有兩個罰寫女訓的人,便讓吳氏進去看看。
吳氏邁腿還沒等跨進屋裡,只聽得屋內‘咣噹!’一聲響,緊接着便是‘稀里嘩啦……’
吳氏驚的險些咬了舌頭,心說兩位小祖宗,這可是怎麼了?
挑簾進屋一看,但見夏嬰洛倒在地上,滿臉的委屈,正瞪着楊雪怡。
百寶閣上的一隻白玉擺設掉在地上,跌成了兩半,旁邊架上的一對落地花瓶也打碎了。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吳氏瞠目結舌道。
楊雪怡一臉的得意,“怎麼回事?可要問她!”
吳氏看向夏嬰洛。
夏嬰洛自地上爬起來,低垂着頭,“二嫂……全是我的錯,不幹表姐的事。”
吳氏見打碎的幾樣東西皆價值不菲,也不敢擅自拿主意,便帶了她們兩個到外面來見姚氏。
姚王妃聽說裡屋打破了一件白玉擺件和一對落地花瓶,不由得氣往上撞。
“怎麼都是些人沒用的……好好抄個女訓也能出錯?”姚王妃一拍桌案,怒道:“究竟怎麼回事?不說清楚了罰你們再抄一百遍女訓!”
楊雪怡還未說話,夏嬰洛搶先道:“母親責罰的是,嬰洛願領罰……此事錯不在表姐。”
夏嬰洛說的大義凌然,姚氏卻不禁遲疑起來。
她還沒見着有人出了事上杆子領罰的,而且對方一直稱與表姐沒有干係,可那楊雪怡趾高氣揚的模樣……
姚氏越看越覺着其中定有問題。
其實那東西真是夏嬰洛打碎的,因爲她身材嬌小,所以去書架上拿書的時候便故意求楊雪怡幫忙。
楊雪怡自然不會幫她,所以纔會出現夏嬰洛失手將百寶閣上擺件摔碎,又碰倒了兩隻落地花瓶。
姚氏越想越覺着心中有氣,索性也不問青紅皁白,又罰了她們一人抄寫一百遍女訓,還揚言抄不完就不準回院子。
楊雪怡大驚失色,想開口解釋,卻被吳氏直接重又拉進了裡屋。
吳氏自然願意看楊雪怡吃虧,值得她回了院子總想着去見二爺。
兩人重又在屋裡抄女訓,直到晌午時分,吳氏將她們抄好的部分拿出去給姚氏看。
姚氏瞧着夏嬰洛的字,倒是微微有些驚詫。
衆人皆知夏嬰洛出身並不好,想來夏府也不會請先生教她習字。
可看着眼睛那行雲流水的字……倒是比楊雪怡寫的還要強上百倍。
姚氏不由詫異的看了夏嬰洛一眼。
卻見夏嬰洛依舊恭順的低着頭,似心中毫無怨言。
楊雪怡卻嘟着嘴,兩手都絞在了一起,滿眼的怨念。
“晌午就在這留飯吧。”姚氏吩咐道。
她故意不讓夏嬰洛離了她的眼,想將她一直困在這院子裡。
小公爺出兵西北,沒有幾個月絕對回不了都城,這麼長的時間內,她就不信整不死這個小丫頭!
吳氏回了自己院子用飯,夏嬰洛與楊雪怡便都留在了姚氏這裡。
丫鬟婆子來來去去的上菜,有貼身的丫鬟拎了水壺,倒了些溫水,爲姚氏淨手。
夏嬰洛與楊雪怡規矩的站着。
姚氏一邊洗着手,一邊冷冷道:“在王府內做事,不管什麼都要有個規矩,不然傳出去不只丟你們自個的臉,就連王爺都要跟着遭殃。”
夏嬰洛臉上自始自終都掛着淡笑,似對此言毫無感觸。
王府裡只怕沒有幾人不知夏嬰洛在翠竹園鬧的事,現在聽姚王妃指桑罵槐,楊雪怡卻見夏嬰洛始終含笑,也沒有應聲的意思。
彷彿姚王妃說的事與她沒有任何干系。
淨過手姚氏來到席前坐下,夏嬰洛與楊雪怡卻不能坐,站在一旁只能眼瞅着那滿桌的菜。
抄寫了一上午的女訓,此時她們兩人的肚子都餓了,但姚氏不發話,她們便不能動。
管事的張媽媽向她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她們過來服侍姚王妃用飯。
楊雪怡只得硬着頭皮上前拿起了公筷,夏嬰洛卻好像什麼也沒瞧見一樣,杵在在那裡一動不動。
姚氏不滿道:“怎麼?伺候本妃你不願意?”
夏嬰洛天真的眨了眨眼睛,“怎麼會,嬰洛願意服侍母親用飯,只是……我笨手笨腿,前陣伺候莫主子時還暈倒了……”
姚氏冷笑道:“規矩都是人學出來的,這裡有張媽媽在,她自會提點你。”
夏嬰洛便不再推辭,上前也持了公筷,與楊雪怡一左一右站在姚氏身邊。
張媽媽緊緊盯着她們的一舉一動。
姚氏端了碗,楊雪怡馬上貼心的夾了一塊素炒什錦,放在姚氏前面的碟裡。
姚氏滿意的夾起菜來慢慢用了。
夏嬰洛卻是夾了一塊紅燒魚塊,連刺也不挑,就直接放進了姚氏的碗裡。
姚氏一愣。
還沒等張媽媽出言指責,夏嬰洛又夾了塊清蒸魚尾,整個的塞在了姚氏面前……
姚氏平日極少吃魚,夏嬰洛早就知道此事,所以她極盡所能將桌上所有的魚類菜式俱都爲姚氏夾了過來。
“夏主子!”張媽媽試圖糾正夏嬰洛的做法。
夏嬰洛卻微笑道:“母親可多吃些,上了年紀食用魚肉還可以增強記憶力呢。”
姚氏手裡的筷子‘啪’地一聲放回了桌上。
上了年紀?
她纔剛過四十……這丫頭就這般說,難道……她真的長的那般老?
她狠狠地瞪着夏嬰洛,但那丫頭卻沒心沒肺的笑着,好像她是真心實意的爲了她才這麼說。
“母親再嚐嚐這個……”夏嬰洛又夾了塊糖醋魚。
“王妃不愛吃這些……”張媽媽上前制止道。
夏嬰洛驚訝的瞪圓了眼睛,“怎麼……母親不愛吃這些?”她臉上露出些懊惱之色,向張媽媽道:“您怎麼不早提點我?”
張媽媽心裡苦,暗道:我倒是想提點了,可是你根本就不理會啊!
被張媽媽提點了之後夏嬰洛有所收斂,學着楊雪怡的樣子夾了些素菜。
但是她每次都會對自己所夾的菜式做以講解。
“母親快嚐嚐這山藥……食用它還可健脾、除溼、補氣、益肺、固腎,特別是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最是滋補。
你再來品品這芹菜,它還可以治療便秘,母親吃了它定會順利通暢……”
姚氏的臉色越來越差。
夏嬰洛卻分外的殷勤,到最後就連張媽媽都聽不下去了,楊雪怡側舉着筷子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似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飯……還怎麼吃得下去?
不管張媽媽如何低聲提醒,夏嬰洛仍滔滔不絕,不斷勸着姚氏多吃些,姚氏面前的碟子裡的菜越堆越高……
終於,姚氏忍無可忍的發出一聲咆哮:“都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