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嬰洛見楊氏故作一副擔憂的模樣,心中冷笑。
“如此說來,爲了不讓父親、母親被嬰洛連累,還要想個萬全之策纔好。”
“哪有什麼萬全之策!都是你惹的禍!”楊氏見夏幕天真動了氣,自是樂於落井下石。
“要是明天皇帝突然改了主意,給你落一個抗旨不尊的罪名,我們這全府上上下下都要陪你到菜市口去了!”
夏幕天原本就擔心這一點,現在聽楊氏說出口,更覺心中煩躁。
“此事是因你而起,你便自己看着辦吧,只是不要連累了我們夏府的名聲。”夏幕天道。
他眼看着自己的大女兒,靜靜的站在自己面前,臉上沒有一絲驚慌之色,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快。
他都急成這個樣子了,她爲什麼仍如此無動於衷?
本想借着她嫁個好人家,在宮裡得些實惠,可現在看來倒像是他看走了眼。
“我看這夏府是養不起你了,等明日我稟明瞭母親,將你送出府吧。”夏幕天沉默片刻,突然下定決心似瞪圓了眼睛。
“如此說來……父親是要將女兒逐府了?”夏嬰洛不急反笑,臉上的神色讓楊氏不覺有些琢磨不透。
“你父親這也是爲了你好,等到風頭過去,如果皇帝不怪罪再把你接回來。”楊氏強忍住內心的狂喜。
只要把這大姑娘趕出去,日後她想再回府,可就勢必登天了。
現在這麼把她從夏府除名,也算是便宜她了!
楊氏咬着牙根,面部由於激動,止不住的抽搐着。
夏嬰洛看了卻只是微微一笑,道:“既然這樣,那女兒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她轉身飄然離去。
夏幕天原本以爲還要再費一番口舌勸說她,也許她還會哭鬧一陣,到老夫人那裡去求情。
但她如此輕鬆的就答應了這個看似無理的要求,不禁也讓夏幕天有些遲疑起來。
爲了防止夏府被她連累,急急的將這丫頭從府裡趕出去……是否有些過份了?
但他又轉而一想,如果皇帝真的沒有怪罪,等日後她必會再回來。
因爲說到底,她終究是個女子。
離了這深宅大院,她怎麼可能生活得下去?
想到這裡,他不禁重新感到輕鬆起來。
回了梅園夏嬰洛立即叫來平兒,道:“你去趟夏荷園,告訴香如明天我就會搬過去。”
屋裡做活計的曉雲聽了一愣,“大小姐……這是……”
夏嬰洛冷笑一聲:“今日我當着皇帝的面拒婚,父親、母親擔心陛下他日再反悔,恐咱們夏府一家子都跟着我陪葬!”
曉雲驚的瞪大了眼睛:“所以……老爺他……他就……”
“他準備把我攆出去。”夏嬰洛淡淡道。
曉雲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他怎麼能這樣對待小姐您……”
夏嬰洛卻笑着拉她到身邊來坐下,打趣道:“我這個正主兒都沒急,你個丫頭急什麼。”
“可是……大小姐……你不害怕嗎?出府之後就是您一個人了……”
“我怕什麼?我不是還有你們嗎?”夏嬰洛笑道,“還是說,你不肯跟着我?”
“怎麼會!”曉雲脖子一梗,“大小姐去哪,奴婢就去哪!”
夏嬰洛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去跟崔媽媽說,讓她提前告訴梅園裡的人,有誰想跟我走的就來回一聲,不想走的我也不強求。”
“奴婢知道了。”
曉雲見自家小姐都毫不介意,於是也就放開了心胸。
又想着她們搬過去就能見到香如,不禁又有些興奮起來。
梅園裡很快便忙碌起來。
紅棗跟綠竹兩人幫着將大庫裡屬於夏嬰洛的東西打包,裝進箱子。
夏府的東西她一概不帶,全都列好了單子放在桌上。
稍晚時崔媽媽進來回信,稱梅園裡只有兩人願意跟着她們。
其他人雖然也捨不得這大小姐,可她們都是府上的家生子,如果離了夏府,都擔心會生活沒有着落。
夏嬰洛也不強求,只讓崔媽媽帶兩人進來見了。
一人是院裡的粗使王婆子,另一人卻是個三等的小丫鬟香葉。
“你們可是心甘情願的跟我走?”夏嬰洛問。
王婆子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道:“老奴家人、兒子俱在府上,但一直都是做些粗使活計。
平日也沒少得旁人欺負,還是大小姐待人和善,老奴願跟隨您。”
夏嬰洛微微嘆了口氣:“那你就先跟着我吧,日後如得方便,再把你的家人從府裡要出來。”
王婆子沒想到夏嬰洛居然想的如此長遠,立即謝恩。
香葉只有十幾歲的模樣,長的還有幾分姿色。
夏嬰洛問:“你也願跟着我?”
香葉長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恭敬回道:“是,奴婢只有個哥哥在府上做雜役,身邊沒多少牽掛。
願隨跟在大小姐身旁,服侍左右。”
“你哥哥知道我要出府的事嗎?”夏嬰洛問。
“知道的。”香葉答道。
夏嬰洛感到有些奇怪,“他難道就不擔心你?”
香葉揚起小臉,眼中露出幾分尷尬,“奴婢哥哥說……如果奴婢留在府上……再過些年,定會惹麻煩。
被大夫人責罰,還不如現在跟您出府去,以免日後生出禍事。”
夏嬰洛看着她那張粉嫩的小臉,一下子明白了。
再過幾年,只怕她少女初長成,楊氏未免會多心,定會處處責難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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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香葉的哥哥倒真有幾分遠見。
想到這裡夏嬰洛微微點了點頭:“只要你們用心做事,我定不會虧待你們。
但有一樣,你們切記,不可違背於我,如若不然,休怪我無情!”
兩人雙雙叩首。
夏嬰洛便讓她們退下去了。
梅園裡丫鬟婆子忙碌着收拾東西,裝箱,夜間也燈火通明,夏嬰洛只得躲到東邊的廂房裡歇息。
第二日一早,平兒便來回話。
“夏荷園那邊都收拾好了,只待大小姐過去了。”
夏嬰洛滿意的點了點頭,“馬車可找好了?”
平兒道:“都備下了,一會他們就到。”
夏嬰洛站在園中,最後掃了一眼梅園。
曉雲怕她傷感,過來爲她披上件薄氅。
“大小姐,當初外面風涼。”
夏嬰洛微微一笑。
她雖然出生在夏府,但這裡對她來說只是個籠子。
現在就要離去,卻是連一絲的不捨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就連她自己也覺着有些不可思議。
院裡的小廝幫着將整理好的東西擡到院裡,排在一起。
夏嬰洛卻帶了紅棗、綠竹,去給老夫人請安。
剛進屋,便看到榻上居中坐着的老夫人,身穿深青色薄夾襖,頭上戴着鑲玉抹額,正與夏如月、夏瑩瑩說話。
夏初藍穿着淡粉色的小夾襖,脖子上戴着扭絲的金項圈,前端墜着貓眼石,打扮的甚是貴氣。
夏嬰洛知她現在已經算是嫁做人婦,雖未正式過門,但也算是嫁了人的,打扮自然也要成熟些。
夏嬰洛剛要屈膝福禮,就被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扶了起來。
老夫人眉間簇起一抹愁雲,將她拉到跟前,道:“你這丫頭也太不懂事,怎麼敢當着皇帝的面拒婚?要知道那可是會掉腦袋的!”
夏嬰洛知老夫人也是爲了她好,可她心中所想又不能說出來,只得故作受教,垂頭不語。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你父親跟我說過了,你這次出府只是暫時的,待這陣風頭過去,我會讓他親自接你回來。”
夏嬰洛微微笑了笑,“勞祖母惦念了。”
一旁坐着的四妹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嬰洛知她是擔心自己離了府,她以後又要受夏初藍的氣。
便笑着拉了四妹的手,“妹妹年紀也不小了,以後長姐不在身邊,有些事你可要自己拿主意纔是。
如果有什麼自己處理不了的事,自可來找祖母,不管怎麼說她都是疼我們的。”
言外之意是夏初藍要是再欺負你,就來找祖母告狀。
夏瑩瑩聽出弦外之意,立即垂了頭,“妹妹曉得了,大姐放心便是。”
夏嬰洛又突然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日後如要尋我自可派人去聚仙樓找那裡的掌櫃,他們會將消息傳給我。”
說完她還輕輕眨了眨眼睛。
夏瑩瑩這才破涕爲笑。
一旁的夏如月嗔道:“大姐跟四妹說什麼悄悄話,怕讓我們知道麼?難道我這個妹妹就不招大姐疼麼?”
夏嬰洛伸食指戳了下她,“就你事多!”
屋裡衆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倒是將夏嬰洛被攆出府的事淡化了許多。
只有夏初藍坐在一旁臉上掛着冷笑。
“你們再怎麼討好她也沒用,被攆出府後她便不是我們夏府的人了,當心日後被她連累掉了腦袋!”
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一冷。
夏如月眸子轉了幾轉,立即辨清了形式,雖然夏嬰洛將要離府,但現在老夫人還是向着大姐的。
而且夏初藍漸漸討不得她老人家喜歡。
“二姐怎麼能這麼說,無論她到了哪裡也是我們的大姐。”
“哼。”夏初藍揪着手裡的帕子,“就連皇上的賜婚都敢拒,她分明就是個傻的,要是換做我……”
“二妹……”夏嬰洛的聲音柔柔傳來:“你已經是白府的人了,這種話,以後還是少說爲妙。”
夏初藍只覺心頭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