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圍着張氏,說說笑笑,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連蘭兒。連蘭兒心裡有些不自在,臉上卻不好露出來。眼看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李氏、張王氏和吳王氏卻還穩穩地坐在炕上,誰都沒有張羅要走的意思。
連蘭兒心下尋思,這三個人,一個是張氏的娘,一個是張氏的弟媳婦,另一個是張氏的親家,都是和張氏近,跟她遠的人。
本來商量好了,幫着她說和的連花兒,如今卻先走了。而另一個能幫她敲敲邊鼓的蔣氏,卻是吃完了飯,就走的不知去向。
現在只有她一個人,銀鎖又幫不上忙,這話題要怎麼提起來纔好那?
連蘭兒微微側過身,往前院的方向看了看。原本着打算,是她直接跟連守信提那件事,以她的影響力,應該是一說就能成。可今天連家來的賓客多,只在她剛到的時候,連守信和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就忙着去招待男客們了。吃完了飯,她想着應該有機會了,可是連守信那邊還要待客,只將她留給張氏招待。
她剛纔示意羅寶財跟着連守信去,找機會將那話提一提。
現在,羅寶財應該跟連守信把事情說了吧,連守信會怎麼迴應?
想到這,連蘭兒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羅寶財幹活還行,和連守信都是老實、勤快的人,兩個人能說到一塊去。但是讓羅寶財和連守信說這樣的大事,怕還是欠缺了火候。
這件事,還是得她來說才能成。
可是……,連蘭兒扭回頭,目光將幾個正說的高興的人一掃。怎麼她覺得,好像吳王氏和張王氏是故意不讓她有機會跟張氏開口?莫不是這兩個人看出了她的來意?這兩個人和她打的是一樣的主意?
連蘭兒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子。
吳王氏已經定下了連枝兒,而吳家的閨女聽說是早就定了親的。吳王氏不爲自己的兒女,卻可能爲自己的親戚。張家的孩子也不少,現在看着連守信家發家了。也未必就沒有親上做親的打算。
連蘭兒不由得暗自後悔,她這還是打算的晚了,若是能早一些將事情提出來,定下來,現在也沒被人什麼事了。
不過五郎和蔓兒都還沒有定親,她應該還有機會,她得抓緊。
只是這幾個人在場,怕於她說的事情有妨礙。如果。這幾個人能立刻就走,那就好了。
“大姨啊,好不容易來的,得在這住幾天唄?”連蘭兒向前探了探身。笑着和李氏拉話。
“昨天就住一晚上了,家裡還有事,待會我們就走了。她大姐,你不住兩天再走?”李氏客氣地道。
“娘,家裡不是都收完秋了嗎。你在我這住幾天再回去吧。枝兒和蔓兒都跟我說,要留採雲在這多玩幾天。”沒等連蘭兒說話,張氏就搶先道。
有了寬敞的新屋子,張氏實心實意地要留自己的娘多住幾天。
“娘,我姐讓你住幾天。你就住幾天唄。家裡那點零碎的活計,隨流兒的我們就幹完了,啥也不用你老操心,你就好好跟我姐嘮嘮嗑,親香親香。”張王氏緊接着說道。
“可不是,這麼大老遠來了,不多住幾天可說不過去。大姨。你多住兩天,過兩天,我還要請你老上我家再住兩天那。”吳王氏也笑着說道。
大家都忽略了李氏問連蘭兒是否也要住兩天再走的那句客氣話。
李氏被她兩個說的就有些動心。
“娘,你就住兩天唄。今年要給幾個孩子,還有孩子他爹做新棉衣,我那邊鋪子、作坊兩頭忙活,娘,你住幾天。還能幫幫我。”張氏就又道。
聽說閨女有活計要她幫忙,李氏就不再猶豫了。
“那也行,我就住兩天。讓採雲陪我留下,你們該回就回。”李氏點頭道。
“採雲這姑娘是越長越水靈了,定了親事沒?”連蘭兒就笑着插嘴道。
“山裡的丫頭,粗手大腳的。啥水靈不水靈的,就幹活還行。……也有給說親的,都不咋合適,就還沒定下來。”張王氏就道。
“給採雲說的,都說的啥地方的?”吳王氏就問。
張王氏就說了兩個地名,都是離燒鍋屯不遠,也都是山村。
“對了,你們捨得採雲往這邊來不?”吳王氏就又問。
“往這邊來?”
“就是離你們略微遠點,這不是有她大姑嗎,跟在你們跟前也沒啥差頭。”吳王氏就道。
張王氏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張氏,立刻就笑了。
“要是能找這近邊的,那還有啥說的。在她大姑身邊,比在我們跟前,我還放心。”張王氏就道。
連蘭兒連提了幾個話頭,想的是繞到她要說的題目上去。可是大家雖是說的熱鬧,卻和她想要談的正事越來越遠。
“說到定親,蔓兒和五郎,我看也差不多該定了。”連蘭兒就道。
“這倆孩子啊,都不急着說。”張氏就答道,“五郎和蔓兒年紀還小那,家裡這才過起來一點,枝兒定了親,我還要留兩年才讓她出門子,蔓兒更得多留幾年。……五郎那孩子,就跟書親,先讓他念書,親事啥的,等往後再說。”
“蔓兒的親事好說,有她吳三嬸和她舅媽,隨手就能挑個好的來。……就咱家五郎,這娶媳婦可是大事。最好啊,要知根知底,早點相看下,定了,這才穩當。”連蘭兒眼珠一轉,就又笑着說道。
吳王氏和張王氏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由得都笑了。
“五郎的媳婦,可得好好尋訪尋訪。咋說那,五郎是大哥,他的媳婦,以後就是當家理紀,這一大家子交到她手裡,得讓我能放心。我琢磨着啊,得找個在家裡當姐的,家裡家外件件纔拿的起來,照應弟弟妹妹啥的,也都應手。”張氏微微垂下眼皮說道。
“可不就該是這個打算。”吳王氏就呵呵笑道,“你看大姐,這不是現成的例子。在家裡帶過弟弟妹妹們,出名的利落能幹。這出了門子,那也是能頂門立戶,做當家媳婦。”
連蘭兒只得跟着也笑了。
又坐了半晌,還是誰都沒有起身。連蘭兒就有些坐不住了,再晚些,就要走夜路了。她那鋪子扔不扔的下先不說,張氏這邊,可一直沒開口留她。
硬要住下來的話,也不是不行。可是今天張氏說的話,是將她要說出口的話都給堵死了。她要再說,那就得去跟連守信說。連守信,應該能當得起張氏的家。可是李氏在這,這也是個麻煩。
連蘭兒就要下炕。
“大姐這是要走?”吳王氏就道。
“趕緊讓人把大姐的車叫來。”張王氏立刻道。
連蔓兒幾個孩子在西屋,聽得連蘭兒要走,也跟着衆人一起送了出來。前面已經得了信兒,車伕趕着馬車正趕過來,連守信陪着羅寶財和金鎖站在門口等着。
連蘭兒就飛快地跟羅寶財交換了一個眼色。
馬車過來,停在了衆人跟前。
“大姐,好容易來的,住兩天再走吧。”張氏往連守信那邊瞟了一眼,就笑着對連蘭兒道。
“我也讓大姐和姐夫歇一晚兩晚的再走。姐夫說鋪子離不開人,說啥都要走。”連守信笑道。
“不住了,等以後,啥時候閒了的吧。”連蘭兒笑的很開朗,又招手叫連守信,“老四,你過來,我跟你說兩句話。”
連蘭兒在前面走,連守信跟在後面。離的衆人稍遠了些,估計說話也聽不見了,連蘭兒才停住腳。
“大姐,有啥事?”連守信就問。
連家,連守仁是長兄,又是秀才。在家中的地位自不必說。而連蘭兒,雖是出嫁女,可她在連家的地位,也就僅僅次於連守仁。
這是周氏立下的規矩。
周氏在家裡的時候,經常將連蘭兒記在心上、掛在嘴邊,說話、做事,都將連蘭兒擺在前面。周氏將連蘭兒的利益護的嚴嚴實實,將連蘭兒的地位擺的高高在上。
比如說,每年應季的土產,周氏都要挑最好的,讓幾個兒子給連蘭兒送去。家裡若有了好東西,也要先留出一份出來,給連蘭兒。
連蘭兒雖然出嫁了,但是她能管連家的事,因爲,她能左右周氏。連蘭兒與連守仁、古氏這一家,相處的極好。連花兒能和宋海龍結親,也多虧了連蘭兒。
每年,連守信幾個往城裡送土產,連蘭兒都會張羅一桌豐盛的飯菜,待的他們極好。
習慣成自然,連蘭兒在幾個弟弟面前,是很有威信,說話管用的。
“老四啊,”連蘭兒略頓了頓,目光朝那邊等待的人羣掃了一眼。張氏帶着幾個孩子,站在門口,似乎也正在低聲說話,誰也沒向他們這邊看。羅寶財帶着金鎖和銀鎖站在車旁邊,都正看着她。
“老四,剛纔你姐夫跟你說了沒?”連蘭兒收回目光,問連守信。
“說、說啥?”
“你姐夫沒跟你說,就是蔓兒的親事啊。”連蘭兒就道。
“哦,這、這事啊。”連守信不由得扭過頭,朝馬車旁邊看了一眼。張氏和幾個孩子站在一起,羅寶財帶着金鎖和銀鎖站在一起。
兩撥人涇渭分明。很顯然,他們並不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