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口中的魔界,恐怖、陰森。
蘇慕歌這一路西行,看到的卻是難以言狀的恢弘、壯麗。
幽冥地穴、冰雪沙漠、鬼泣叢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魔界體現出另一種精髓,加之魔人不善工匠和改造,整個地貌,呈現出最原始之美。
“怪不得大部分魔人,性格都很直率單純。”蘇慕歌倚着船舷,心裡這樣想着,眼界開闊,心境也會開闊,不是沒道理。
“這同環境無關,巨人、獸形、元素這些地魔,原本便是一些低等級、沒腦子的東西。”裴翊並不認同,“尤其是獸形族,衝動、暴躁、野蠻,稍過一會兒,你便能窺知一二。”
“你似乎很瞧不起他們?”
“我是天魔,他們是地魔,本就是爲我們而生的,我爲何要瞧得起他們?”
蘇慕歌流露出一絲詫異:“裴翊,我真的很意外你居然也會是這種想法。”
裴翊皺了皺眉:“我的想法如何了?”
“若你父親尚在,你本該爲魔族繼任王。身爲一族王者,難道不該守護所有臣民,你爲何一副十分痛恨他們的模樣?”
裴翊面沉如水,反問道:“你知道我上輩子,是怎麼一敗塗地的麼?”
他鮮少會提起上一世的事兒,蘇慕歌的興趣立刻便被勾起:“怎麼,有仇沒報?”
“該報的仇,我全都報了,不論是你的,還是我的。”裴翊冷笑一聲,“甚至連根本殺不死的痕,都讓他嚐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兒。”
如今再聽到“痕”的名字,蘇慕歌心中幾乎已無波瀾。
“那爲什麼?”
“因爲一柄名叫噬魂的凶煞之劍……”
裴翊撿重點說了個大概,蘇慕歌卻是聽個明明白白。
裴翊當年煞費苦心收攏魔三候,同他大伯父一戰之際,便是地魔趁亂而起。攻打幽都、闖魔神殿、燒魔典,完全擾亂他的計劃。
地魔共有三大種類。其中巨形魔八個族,元素魔十五個族,獸形魔足足三十二個族。族中又分諸多部落,一直都是一盤散沙。
卻不知何時,有一名手持噬魂劍的獸形魔,在暗中一統這些部落。
彷彿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無人知曉他的來歷,地魔尊他爲新的魔神,妄圖取天魔而代之。原本只是一場上位者的爭鬥,漸漸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全族動亂。
這一亂,足足亂了一百年。
裴翊機關算盡,最終誅殺了那名地魔族領袖。然而毀他魔元之時,那柄噬魂劍竟然發生爆炸。更恐怖的是,劍碎之後起火,那火宛如來自地獄,以星星燎原之勢,向四面八方蔓延,所過之處山崩地陷,人力根本無法抗衡,最終導致整個魔界在一夕之間焚燬殆盡。
蘇慕歌倒吸一口涼氣,實在想象不到眼前的美景,終有一日變成煉獄的模樣。
怪不得裴翊會放棄飛昇,選擇重來一次。
“你打算找出那名領袖,趁他不成氣候,提前殺了他?”
“還有那柄噬魂劍,必定要提前尋出,絕不可令它現世。”
“你可真忙,那麼多新仇舊恨,不累麼你。”
“其實,報仇並不是我的目的。上一世我心中只有仇恨,報了仇之後也沒覺得開心。”裴翊緩緩說道,“所以這一世,最重要的是守護。”
蘇慕歌有些感同身受,雙手撐在船舷上,目光凝視遠方天際:“我明白,不是不報仇,只是不因仇恨之心而報仇。”
裴翊微不可察的提了提脣線:“你倒是變了挺多。”
蘇慕歌託着下巴,極認真的點頭:“說起來,當真很幸運能在最初遇見蕭師叔,他稱得上是我這一世修行路上的一盞明燈。若沒有他,我想,我極有可能會成爲上一世那個偏執的你……”
兩人就上一世聊了大半夜,蘇慕歌也奇怪裴翊竟肯說這麼多話。
不覺四更天,快要進入獸形魔的領地時,便開始聽見“轟轟轟”的聲音。蘇慕歌放出神識,只見前方天際漩渦滾滾,一片烏煙瘴氣。
飛船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且開始顛簸。
裴翊注視着下方,眉頭越蹙越緊,也不知看到了什麼,翻身跳下飛船。
他前腳才走,九夜笙突然就冒了出來,探着頭向下看:“蘇姑娘,你認識浮風啊,居然聊了這麼久。”
蘇慕歌也不瞞他:“認識,不過不熟。”
九夜笙“哦”了一聲,繼續探頭看下方的獸人戰亂:“穿過獸人部落,咱們便安全了,天一亮,應該就能抵達幽都。”
“獸人部落爲何經常內戰?”蘇慕歌更好奇這一點。
“哎,還不是爲了資源嘛。”九夜笙又開始長吁短嘆,“你說說,本來資源就少,收益要上繳王族一半,剩下一半的一半還要交給封地之主,不能自足時,除卻去搶其他部落,還能怎麼辦?”
“也難怪他們日後反抗。”
蘇慕歌搖搖頭,她不是裴翊,無法站在他的角度看問題。別說站在地魔的立場了,哪怕保持中立,也覺得地魔的反抗無可厚非。
不過那柄噬魂劍,確實是個邪物,不該現世。
“反抗?”九夜笙迷惘了下,“反抗誰?”
“反抗天魔、攻打幽都、攻進魔神殿、燒了魔典……嗚……”
蘇慕歌話說半茬,嘴巴便被九夜笙死死捂住:“你、你瘋了你!敢說這種話,是要被扔進焚魔窟裡的!魔神殿和魔典,那可是、可是最神聖的!”
瞧他一身冷汗,渾身哆嗦這沒出息的模樣,奴性簡直是從骨子裡溢出來的。
蘇慕歌突然有點兒恨鐵不成鋼。
本想說魔典只是天魔寫出來約束你們這羣蠢貨的!
這個世道,就是誰有本事誰制定法則,你若成了天,那天魔就只能成爲地!
但想想還是忍下了,教裴翊聽見,這不添亂麼?
萬幸她沒說,又是眨眼間的功夫,裴翊已從下方飛了回來,對艙內說道:“小公子,你們先行,我們稍後就到。”
魔公子梓牧連忙出來:“是否有何變故?”
裴翊搖頭:“與你無關,是我的私事。”
“不行!”魔公子當然不依,“你走了,我的安全誰來保障?”
“你最大的威脅是我,前路的障礙,基本被我肅清,你只管走便是。”裴翊交代完,便看向蘇慕歌,“你得陪我下去一趟。”
“恩。”
他提及“我們”之時,蘇慕歌便知曉自己也得留下。
只是不知她能幫上什麼忙。
九夜笙拉了拉蘇慕歌的袖子:“你不是要去找我師父?”
“你先回去,稍後我自會送她前往枯葬山。”
裴翊說完,出手扣住蘇慕歌的肩,化爲一團黑氣,向下方飛去。
蘇慕歌掙脫他的手,兀自展袖:“究竟怎麼了?”
裴翊一口氣道:“此地的獸形魔部族,歸屬於炎武候焚天,他有個極爲疼愛的女兒,名叫火羅剎。名中雖有火,但其實和我一樣爲金雷屬性。此女金丹境中期,慣用兵器乃是一條長鞭,有劈山斷河之力,但那鞭子只打直和打右,不會向左彎曲。她還有一致命弱點,每次使出暴雷擊之後,內息總有一瞬空虛,便是攻擊她的最佳時機。但需謹記,只有一瞬,過後必須遠離她三丈之外。”
蘇慕歌仔細聽着,心裡卻納悶,同她講這些幹嘛?
裴翊在她手臂拍上一張隱身符籙,兩人先後落在一處山丘。
百丈之外,成千上萬只獸形魔正廝殺的如火如荼,嚎叫聲震耳欲聾。他們有的在肉搏,有的騎在自己豢養的魔獸背上,揮舞着巨大的鐵錘砸向對方的腦袋,說不盡的粗暴蠻橫。
這些獸型魔,可不是九夜笙那種只長了角的。他們整張臉都有獸的部分形態,胳膊比蘇慕歌兩條大腿加起來還粗。
饒是修爲不高,單憑一身蠻力,估摸着她想撂倒一個,也需要點兒時間。
而山丘下,也有幾個人正在鬥法,一道道光波激射而出,還有非常純正的劍道罡氣。
蘇慕歌好奇一看,竟是入魔界時便與她分道揚鑣的兩個人,冉雲海和楊婉兒。
兩人二對一,根本不是敵方對手。
那是一名紅髮紅衣的女魔人,連眼瞳都是火一般**的顏色,手中握着一條九尺長鞭,周身氣場強勁,凜着一股倨傲霸氣。
想必正是裴翊口中,那名金丹中期女魔頭。
等等,金丹中期,那斷不是比拼人數便能贏的吧?
三名金丹初期都不一定穩贏一名金丹中期,更何況一名初期外加一名築基大圓滿道修?若非這女魔頭並未使出全力,有些戲耍成分在內,他二人早已斃命。
“那個、我衝進去也打不過吧?”蘇慕歌傻眼兒的望向裴翊。
“你休要看我。”裴翊拔步便走,飛向另一個山丘,似乎在谷地內尋找什麼東西,少時便飛遠了,“其一,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冒着得罪炎武候的風險出手相救。其二,眼下我也有極爲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刻不容緩。”
蘇慕歌想想也是,這兩個人其實同她並沒什麼關係。
但她才拜入蓬萊,就放任同門去死,似乎說不過去。況且看在冉晴空的面子上,冉雲海能幫則幫。
還有一個問題,他們三人一起失蹤,倘若其中兩人死了,剩她一人回去,勢必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
她倒是清者自清,卻也不想爲桑行之徒惹麻煩。
蘇慕歌沒有立刻現身,她分析着裴翊之前透露的信息,認真觀察火羅剎的招式路數。
“銀霄,你說我們有幾成把握?”
“我們一起上,勝算不過五成。”銀霄直言不諱,“可惜能夠剋制金元素的小火尚未解封,唯一能和此魔拼一拼的,唯有鳳女,可惜眼下入夜,烈陽輪派不上用場。”
“那就拼一拼吧,一半的贏面也不錯。”
蘇慕歌一拍乾坤袋,也不管什麼丹毒淤積了,一連吃了十來顆中品補氣丹,手臂一揚,大鐮刀便攥入手中。
“神器啊神器,你養精蓄銳這麼久,到了該你表現的時候了!”
呼了口氣,瞅準時機,蘇慕歌正舉着鐮刀衝了出去,地面突然一陣搖晃。
這地下是空的?
看樣子,裴翊正在下方同人鬥法。
蘇慕歌收斂心神,撐起防護罩,衝進戰圈之內。
她這一動,火羅剎立即追蹤到氣息,一個暴雷擊轟了下來。蘇慕歌之前是靠隱身符籙隱身,被她轟出來後,改爲使用銀霄的隱身天賦。
一瞬,抓緊一切機會砍向火羅剎。
火羅剎原本那一瞬內息便是空的,加之神器的力量實在超出她的預計,足足被擊退了十幾丈遠。原以爲來了什麼大能,一瞧竟是個還未結丹的墮魔者,明豔的臉龐一時格外精彩。
“蘇師妹?”楊婉兒吃了一驚,怎才一年未見,竟染一身魔氣?
“你們還好吧?”蘇慕歌沒空解釋手套的事情。
兩人一身傷,明顯不怎麼好,看來這一年相當坎坷。冉雲海一肚子的氣沒地方撒,便道:“看來蘇道友和魔人混在一起,過得還挺滋潤,蓬萊仙尊收徒弟,果真有眼光。”
蘇慕歌眯了眯眼,真是個小肚雞腸的男人。
大敵當前,也不同他計較。
“認識的?敘完舊情了?”火羅剎揚眉一笑,指向蘇慕歌,“喂,墮魔的,我火羅剎從不濫殺無辜,這兩個道修擅闖我炎武城領地,我殺他們天經地義。你既已墮魔,就別跟着瞎摻和了。我瞧你這丫頭身手不錯,來我炎武城,做我的侍女。”
“真是抱歉,晚輩並沒有伺候人的習慣。”
“哼!不識擡舉!”火羅剎九尺長鞭一輝,一顆顆閃電光球擊出,蘇慕歌便向左一閃,鞭子甩了來,果然打不到左邊。
再打,再閃。
修爲相差一個大境界,蘇慕歌的法力打在她身上,根本穿不透防護罩。
便一拍靈獸袋,召喚出鳳女。鳳女身形快,飛在空中不斷吐火,吐一口立刻換地方。火羅剎召雷來劈,內息一旦不穩,銀霄便隱身衝過去給她一刀。
畢竟金丹境界的獸,火羅剎應付起來也見吃力。
正準備飛到半空,地面竟然生出數十條藤蔓,將她的雙腳緊緊纏住。
木曜尚未結丹,因此藤蔓威力不足,困不住她太久,片刻便被她掙脫。然一運氣,卻發現自己的雙腳竟然開始麻痹!
藤蔓有毒!
蘇慕歌立在一旁,緊張的一手心汗。
楊婉兒和冉雲海二人,則是看的目瞪口呆!
蘇慕歌尚未結丹,竟已是二階馭獸師了!再看那隻木系的怪東西,加上站在她肩頭、不斷向另外幾隻靈獸吐泡泡的刺豚,都已是準結丹狀態。
要不了多久,便是四品階馭獸師!
最誇張的是,這幾隻靈獸,全都是極其罕見之物。天賦高便不說了,彼此間的配合,實在是默契至極,若是全部修煉起來,那將是如何逆天的能力??
“冉前輩,你快去幫忙啊!”
蘇慕歌斷沒他們樂觀,現在火羅剎是突然被打懵了,待找出破綻,便會發現銀霄壓根沒什麼戰鬥力,木曜的毒也只能麻痹一時,而鳳女其實並非火系,體內精火有限,對她剋制不大。
冉雲海這纔回過神,只有他是金丹,可以穿透火羅剎的防護罩。
火羅剎當然也意識到了危機。
對手的確不弱,但她也並非省油的燈!
“我就不陪你們玩了,統統給我下地獄吧!”
一聲怒喝之後,她的魂魄驟然離體!
蘇慕歌暗道不妙,魔族一旦到了元嬰,有些魔能夠將魂魄練出修爲。譬如裴翊,他的魔魂和肉身就是分離的,甚至可以肉身修道,魂魄修魔。
待身和魂同時修煉至元嬰圓滿之後,甚至可以分離出兩個獨立個體。
當然,這需要忍人所不能忍,極爲變態。
火羅剎雖距離元嬰尚遠,但偏偏不湊巧,和裴翊一樣喪心病狂,還真讓她給練出來了。
火羅剎分離出來之後,一鞭子向蘇慕歌橫抽。
然而就在蘇慕歌躲閃的空蕩,她突然掉轉頭,一掌劈向冉雲海!
原本分離出另一個火羅剎,已是令人詫異,如今又耍詐,冉雲海根本躲不掉,那一驚懼間,竟鬼使神差的抓起身側的楊婉兒,直接扔了過去!
“轟”的一聲!
“楊師姐!”蘇慕歌站定之後,便將這一幕盡數收入眼底,比起被轟成碎片的楊婉兒,她更震驚幹出這種事情來的,竟是冉雲海!
蓬萊冉家,詩禮傳道,五千年底蘊。蓬萊一門,道骨仙風,數萬年根基。
家族與宗門,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可是同氣連枝。
若是傳了出去,定會有人要戳桑行之、她師父的脊樑骨!
“冉雲海!”蘇慕歌氣的快要吐血,“大師兄常說他樣樣不如你,我還奇怪師父爲何不選你爲徒,今日終於知曉原因,你這沒種的窩囊廢!”
“我、我……”
冉雲海臉色慘白,分明也被自己的舉動,震的難以回神。
彼時,蓬萊島。
“嘶……”
皓月道君對面的矮几上,一盞本命元燈熄滅,只餘一縷青煙。
皓月道君閉了閉眼,嘆了口氣。
果然是天命不可違啊……
不消多久,楊仙子隕落的消息,便傳遍整個蓬萊島。一石激起千層浪,冉家再也坐不住了,三個人一起丟的,已經死了一個。聽說還有一個尚未入冊,沒有留下本命元燈,說不定已經遭了毒手,那他們的繼任家主冉雲海……
只知道人在魔界,便是死了,也無法通過禁制看到兇手。
死了都不知道找誰報仇!
那可是他們傾全族之力培養起來的接班人啊。
冉家家主親自前來拜訪桑行之,一日之內連來三趟,詢問可有打開魔界大門的方法。
冉晴空也去求了自家師父幾次。
其他洲島一時都在看蓬萊的笑話,這一年來,蓬萊還真多事。
頻繁的發生海嘯、地震、暴風雨,並且毫無徵兆,令人捉摸不透。蓬萊外海的居住民,以及各大修仙世家,都折損了不少人。
其他門派,紛紛揣測是不是桑行之私下裡修煉什麼邪術,觸怒了某方神靈。
故而天不再佑他蓬萊仙島。
蓬萊的天空,鮮少如此愁雲慘霧。
除了桑行之不受影響,就只有小青木了。
每天傍晚,都能看到他在淨水池邊,拿着刷子給九尾刷毛。因爲個子太矮,九尾便趴在地上,刷腦袋就垂頭,刷尾巴就低屁股。
桑行之盤膝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默默看着他刷狐狸。
“桑行之。”小青木掉過頭看他,拉長一張小臉,“我洗狐狸真有這麼好看麼,每天準點兒過來看,你便沒別的事情可做了?”
“我只是在想事情,你完全可以忽視我的存在。”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在想什麼。”
小青木咧了咧嘴,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哦,那你想出來了沒有呀?”
風拂過,吹散桑行之的白髮,他淡淡一笑:“不管你在想什麼,都是妄想,我是不絕對不會放你去找慕歌的。”
小青木燦爍的眼眸倏地一沉:“你不擔心麼,秦錚失蹤一年,本命元燈有衰弱的跡象。蘇蘇身在魔界,就算僥倖保命,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那是他們該渡的劫,我們不要隨意插手他們的人生。”
“那你怎就隨意插手我的人生?”小青木繼續給九尾刷毛,“桑行之,你這人一點兒也不好玩,我一丁點兒也不喜歡你,蘇蘇說我們曾是最好的朋友,後來幾百年又不曾見面,一定是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兒。”
笑容微不可察的僵了僵,桑行之籠着手:“你這話說的,彷彿我是一個負心漢。”
小青木瞥他一眼:“你不是負心漢,你是戀童癖。”
桑行之額角青筋抽了下:“你打哪兒學來的?”
“你若不是戀童癖,爲何將我囚禁在這蓬萊島上?你若不是戀童癖,爲何不教我如何長大的法子?”小青木似乎憋了許久的火氣,一瞬爆發,抓起手裡的刷子砸了過去,“你認識蕭卿灼之時,他應也是如這幅稚童模樣,然他後來卻長大了,你肯定是知道法子的。”
“我的確知道。”靈氣絲毫沒有凝結防禦保護罩,桑行之被刷子砸個正着,月白色的道袍沾滿了水漬,還有九尾的毛。他曲起指節,一根根撣着,雲淡風輕說道,“可我偏不告訴你。”
小青木睜大一對兒黑曜石般的眸子,死死瞪住他。
狐狸站在淨水池內一直哆嗦。
桑行之優雅的撣着狐狸毛,一臉的你奈我何?
小青木勾了勾脣,娃娃臉上露出一抹天真無邪的笑容。他緩緩擡起手,摩挲着髮髻上的簪子尾端,笑容漸漸的變得詭異起來。
桑行之的臉色微微一變。
眼眸閃過一絲陰鷙,小青木奶聲奶氣地說道:“桑行之呀,其實你挺怕我拔簪子吧,只要我一拔下這根簪子,蓬萊似乎就會出現天災?而你,又要焦頭爛額嘍。”
桑行之沉默不語。
小青木便極有耐性的、一點點拔出簪子。
“轟”的一聲,雲端便是一道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