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四、世事如棋局局新 十一
李純頓時被程子寅彪悍的〖答〗案震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程子寅趁機宣佈:“會議到此結束,散會!”說完帶着張世膺、何遂、周維楨三人揚長而去。
走出司令部後,何遂頗爲擔心地問道:“程司令,你真打算把這些人全都軟禁起來?萬一發生兵變怎麼辦?”
“你們手下不是有很多自己人麼?嚴加提防就行,他們鬧不起多大波浪的。”程子寅很不以爲意。
何遂憂愁更甚:“程司令,我們第六鎮跟你們第四十四混成協不一樣。你們第四十四混成協士兵全是學生,知書達禮,深明大義,所以立場堅定,令行禁止。可我們第六鎮士兵十有五六是爲了吃餉,只二七四、世事如棋局局新(十一)要給足了賞銀,殺誰、跟誰幹都不是問題;全軍上下只有十之一二是我們自己人,其餘的都是各級官佐的心腹親信。萬一他們知道自家老爺被軟禁,在軍中挑唆串聯,後果將不堪設想啊!”
張世膺也提醒道:“程司令,我們自己同志大部分在車站看守倉庫,在城裡其他地方兵力有限,消息也不靈通。軟禁他們半天、三四個小時還行,真要軟禁一兩天,軍中無人管束,那正定城內外就該亂套了!”
程子寅皺皺眉頭,說道:“既然如此,敘甫,麻煩你去幫我發三封電報,第一封給保定的張石侯,就說正定形勢危急,請餘部火速南下。第二封發給西安的趙都督和太原的閻都督,就說我程子寅要由娘子關入陝,具體事宜請兩位都督協調解決。至於第三封——育和,剛纔你說車站倉庫光銀兩一項就有三十多萬兩?”
張世膺點頭說道:“不錯,賬目上是三十六萬兩千七百餘兩。”
“那第三封我們就通電全國,懸賞三萬兩捉拿馬步周那個狗賊。誰能把吳司令的頭顱送來二七四、世事如棋局局新(十一),也獎勵三萬兩。懸賞長期有效!即便一時半會捉不到那個狗賊,也要讓他衆叛親離、寢食難安。”
這個懸賞公佈之後,立即惹得天下的貪財之人們涎三尺。而同樣食指大動的還包括馬步周的金主周符麟。馬步周行刺之後躲躲閃閃好些天,才拎着吳祿貞的頭顱向周符麟邀功求賞,周符麟卻二話不說,砍下了馬步周的六陽魁首。派人連同吳祿貞的頭顱送給了程子寅,換得六萬兩的賞格。當然只是後話不提。
何遂恭敬地行了個軍禮,鄭重說道:“是,司令,我這就去辦!”
看着何遂欣然離去,程子寅又問周維楨道“幹臣兄。你從李秀山(李純)手裡借的一標人馬現在到了哪裡?”
周維楨聽聞吳祿貞被刺殺,剛剛大哭了一場,此時強忍着悲痛答道:“回稟司令,下官借的是張敬堯的第二十二標。本來是要乘車北上的,所以現在就在火車站附近。”
程子寅道:“看來剛纔殺人是殺對了,要不然現在還得殺!育和、幹臣,關於城中局面我倒有個主意,不知行不行得通。說出來和你們一起合計合計吧?”
張世膺、周維楨齊聲答道:“下官洗耳恭聽!”
程子寅道:“第六鎮的這些士兵,沒人管會鬧事;把院子裡那些軍官放出來管吧,他們會帶着士兵鬧事。由此可見。正定城不穩的根源是在這些士兵身上。我的主意就是把他們全都送到外地去。怎麼送呢?我們用北上作戰的名義,把第六鎮的士兵以營爲單位集合起來,〖革〗命同志留下,被囚軍官的親信則該殺殺、該關關,其餘士兵願意北上參戰的發雙餉,不願意去的發當月餉銀送到保定遣散。我們在保定的部隊要過來,回去的空車皮正好裝他們,順便填補保定防衛的空虛。”
“此計甚好!”
“妙計!”
張世膺、周維楨兩人衷心稱讚道。當下三人又把這個計謀仔細推敲一遍,完善了細節,立即付諸實施。
且說程子寅、張世膺走後。留下一堆軍官在會議室裡面面相覷。齊燮元突然大聲叫道:“李協統,如今突遭變故,還請你給大夥拿個主意吧!”
“對對對,李協統,你給我們拿個主意吧!我們都聽你的!”
“李協統,我們步兵第二十一標唯你馬首是瞻!”
“我們馬隊第六標也聽您的!”
“還有我們炮兵第六標!”
……
陸軍第六鎮最高統帥自然是統制吳祿貞。但有傳言說他已經遇刺身亡,而且他也不再現場,自然不在考慮範圍。接下來就要數第十一協協統李純和第十二協協統吳鴻昌了。吳鴻昌今年年初才從第十二鎮調到第六鎮,接替被革職的周符麟出任第十二協協統,影響力遠不及在第六鎮盤踞多年的李純。此時衆人推出李純,也在情理之中。
李純起身朝衆人抱抱拳:“蒙諸君擡愛,李某實在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只是眼下關乎第六鎮的生死存亡,凡我軍中袍澤皆當戮力同心,共度難關。俗話說得好:‘蛇無頭不走,鳥無首不飛。’如果現在第六鎮無人統領,各自爲政,只怕如同一盤散沙,真的要任人宰割了。李某忝爲第十一協協統,職責所在,義不容辭。願與諸君共襄義舉,維護第六鎮軍旗不倒!”
屋內頓時掌聲雷動。
李純此時出頭,不過是爲以後出任第六鎮統制掃平道路。吳鴻昌心中瞭然,當下冷聲說道:“秀山協統暫領統制之職,小弟也是萬分擁護的。只是想要維護第六鎮軍旗不倒,總得先出了這個院子才行吧?”
“題臣兄,你的意思是我們被軟禁在這個院子裡了?”李純馬上明白了吳鴻昌的意思。
“一看便知!”說罷吳鴻昌走到窗邊,隨手推開一扇雕花窗。衆人通過窗戶,就看見院門口搭建起了朝內的新工事,上面擺着好幾挺輕重機槍;院牆上也有人持槍來回巡邏,隔着十幾步就是一門迫擊炮。值守士兵聽見有人打開窗戶,各種火力紛紛瞄向了這個方向。
李純等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齊燮元大叫道:“程子寅這個王八蛋,他到底想幹什麼?想犯上作亂麼?”
吳鴻昌關上窗戶,重新坐了回去:“犯上作亂?他程子寅已經幹了不止一回兩回啦!二十天前,他和閻百川在太原幹了一回;十天前。他和吳綬卿統制在石家莊又幹了一回;現在看來,他又準備和張育和在正定府再幹一回。”
“我這就出去看看!我就不信這些王八蛋敢朝我這個堂堂第十一協參謀官開槍!”齊燮元色厲內荏地叫囂道。
吳鴻昌冷笑幾聲,不屑地說道:“恐怕十分鐘前,張敬堯也是這麼想的。呶。他現在還躺在院子裡呢!”
不知是疏忽還是故意,張敬堯的屍體並沒有被運走,依然保持着被槍殺時的模樣。齊燮元想到張敬堯的死狀,渾身不禁打了個哆嗦:那個二桿子副司令既然敢殺一個標統,肯定不在乎再殺一個協參謀官的!
屋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純猶自給衆人打氣道:“諸位不必害怕,程子寅頂多軟禁我們半天,不敢拿我們怎麼樣的!要知道我們部隊都在附近。只要我們半天不回去,部隊就一定會起來鬧事的!”
“協統說得對!鄙人在標上很有些親戚故舊,他們看我半天不回去,一定會來司令部打探消息的。到那時候,哼哼,只怕程子寅那個王八蛋要吃不了兜着走!”齊燮元也拼命鼓吹道。
誰知道日頭升高又西落,緊接着月亮也升起、落下,直到太陽再次升起。外面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傳來,程子寅也沒有半點釋放他們的意思。
就這樣過了三天。在這三天裡,正定城內物資全部轉運到了娘子關。第六鎮士兵大半被送到保定,剩餘部分則和程子寅部南下支隊混編成第四十五混成協。第四十五混成協下轄步兵第89、第90兩標,以及馬兵第45營、炮兵第45營,工兵第45隊、輜重兵第45隊。編制如下:協統:程子寅副協統兼參謀官:張世膺步兵第89標,標統何遂,副標統倪德勳,下轄兩個營。
步兵第90標,標統周維楨,副標統王孝縝,下轄兩個營。
馬兵第45營。營長瞿壽堤炮兵第45營,營長劉文錦第四十五混成協全軍共計三千人二百人,這還是張輝瓚考慮到正定軍力不足,多派了幾百人南下的結果,要不然連三千人都不到。
等最後一批貨物裝車,程子寅、何遂帶着幾個人來到司令部。對於李純、吳鴻昌等人只是軟禁。並沒有苛待他們,飯菜中雞魚肉蛋是一樣不少,但大部分人卻面色發黃、精神不振,個個頂着黑眼圈,想來這幾天一直沒有睡好覺。所謂“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果真如此!
見程子寅進來,李純整了整皺巴巴的軍裝,假模假樣坐在太師椅上,還想擺出協統的威風來,結果嘶啞的聲音徹底暴露了他外強中乾的本質:“程虎臣,你是來殺我的麼?放心,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李某絕不皺一下眉頭!”
齊燮元則渾身顫抖地說道:“程司令,你我俱是軍中袍澤,難道如今你要手足相殘麼?”
程子寅笑道:“第四十五混成協已經整編完成,正陸續西上。我們是最後的後衛部隊,也馬上要撤出正定,所以你們的軟禁從即刻起撤銷。也就是說,你們〖自〗由了!”
“你不殺我們?”李純、齊燮元俱是眼睛一亮。
“呵呵,我們俱是軍中袍澤,何忍手足相殘?”程子寅借用齊燮元的話回答道。心裡卻想:如果你們知道第六鎮已經被我拆得七零八落,只怕會覺得生不如死吧?
李純獲知自己還能活着走出去,心思立馬活泛起來,迅速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那我們的部隊呢?”
程子寅滿臉帶着微笑:“你們的部隊?哦,那得你們自己去打探,我也不太清楚。”
話音剛落,那羣軍官便爭先恐後向外跑去。幾分鐘後,就聽見從不遠處傳來的淒厲咒罵聲,想來他們已經得到部隊被拆散的消息了。
程子寅轉過身對何遂說道:“敘甫,我們也走吧!”
何遂走到司令部門口,情不自禁回過頭來再看一眼,一瞬間千百種滋味涌上心頭。從舉義以來,多少希望,多少計劃,多少努力,眼看勝利在望,卻落得“爲山九仞,功虧一簣”。而一直給予自己極大信賴的吳祿貞竟然死得那麼悲慘,自己卻無法爲他報仇。想到這裡,何遂悲從中來,不由得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