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入網,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君逸之點了點頭,扶着晚兒的腰,邊走邊道:“先用早膳。一會兒再聊,我還有事要求你呢。”
俞筱晚好奇地問,“什麼事?”
只是此時已經出了內室,進了起居間,丫鬟們侍立在兩旁,君逸之便不願再說了,俞筱晚也識趣地沒再問。
早膳早已布了滿滿一桌,四素四葷的菜品,四樣甜點、四樣粥,初雲和初雪服侍着俞筱晚淨了手,芍藥便細聲細氣地問:“二少夫人先嚐嘗蓴菜黃魚羹好麼?太妃特意囑人燉來的,清肝養氣健體,不過太妃也叮囑了,不宜多食。”頓了頓又道:“所有的菜和粥,都是太妃特意囑咐廚房做的。”
君逸之便笑道:“那就先用蓴菜黃魚羹吧。”見晚兒望向自己,忙道:“我早就用過早膳了,陪你吃。”
俞筱晚微微一笑,芍藥忙親手盛了一小碗蓴菜羹,初雪初雲早揀了俞筱晚平日愛吃的菜,用銀箸夾了,放在她面前的小碟裡,君逸之嫌這些少了,又指揮着初雲初雪夾了一大碟菜過來。俞筱晚不由得苦笑,“這也太多了,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很快就要用午膳了。”
君逸之不爲所動,“這麼一點叫什麼多呀,還有一個時辰才用午膳呢,你不多吃一點,餓着寶寶了怎麼辦?”
俞筱晚暗翻了一個白眼,嗔道:“平日可沒吃這麼多。”說完不再理他,決定自己想吃多少吃多少。
衆人都忙着服侍少夫人,嬌蕊便乘機蹭到君逸之身邊,手拿銀箸,小聲地問:“二少爺還要用點粥麼?奴婢瞧您早上都沒用什麼的。”
君逸之看都不看她一眼地答道:“不用了,在大哥那裡用過了。”
俞筱晚擡眸掃了嬌蕊一眼,隨即波光流轉,一雙明媚水眸與君逸之漂亮的鳳目對上,君逸之忙問道,“怎麼了?味道不好麼?”
俞筱晚微微一笑,漫聲道:“很好吃。”
隨即心無旁騖,斯文地用過早膳,與君逸之一同回了起居間。
將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之後,君逸之才道:“我想請蔣大娘進府來驗一驗賀七小姐的屍身,不知道蔣大娘可否同意?”
雖然之前有仵作驗了賀七小姐的屍身,但是男女有別,賀七小姐又是侯府嫡女,兩個仵作只敢就這麼看看,身上是否有傷,卻無法得知,況且,仟作是從順天府衙門宣來的,誰知道是不是曾得過太后的授意?
俞筱晚一聽,覺得有理,便道:“事不宜遲,那我們現在就出府吧。”
君逸之卻不同,怕她乘車會出什麼意外,他的意思,是讓晚兒寫封信,他帶着去交給蔣大娘,請蔣大娘來一趟。
俞筱晚笑道:“哪裡這麼容易出意外,之前不知道,不也乘了馬車麼?蔣大娘的脾氣,我也摸不準,我若不親自去,還真不知能不能請得動她呢。”
“可是你那天不就暈倒了麼?”君逸之非常堅持,“你寫封信給我,我去求她,若是她不答應,我再陪你去請她好了。”
俞筱晚只得按他說的,寫了一封信,君逸之收在懷裡,立即就要出府,臨行前叮囑道:“我已經跟老祖宗和母妃請過假了,你這幾日在屋裡好生歇着,不用去請安,若怕禮數不周,也待我回來,陪着你去。”
俞筱晚知道他是一片關懷之意,就沒反駁,乖巧地應了,送逸之到迴廊盡頭的垂花門,逸之便不再讓她送,她只得迴轉了,坐到起居間裡,想想無事,便取出腰間的鑰匙,讓芍藥去箱籠裡,取些柔軟的府綢過來,先給寶寶做幾件小衣裳。
芍藥帶着幾個小丫頭去了後罩房,俞筱晚不喜歡許多人立在自己左右,只留了初雪和初雲服侍。不多時,芍藥就取出幾匹十分柔軟的府綢來,顏色鮮豔漂亮,俞筱晚瞧着都很喜歡,便與芍藥商量着,每匹栽一塊出來,做成小孩子的衣物。
主僕幾人便拿起剪刀、一邊栽衣縫紉一邊閒話家常。
俞筱晚問道:“芍藥,昨晚西北小倉庫那兒走水,後來怎麼樣了,你去打聽了麼?”
芍藥頓了頓,小聲道:“二少爺一早兒叮囑過奴婢,不讓告訴您呢,不過,奴婢自然是聽二少夫人您的。”說着湊過來附耳道:“奴婢打聽過了,裡面的緞子幾乎都燒沒了,兩個值夜的婆子都澆成了黑炭。”
俞筱晚眉毛一挑,心中頓時有些不好的預感,不會這兩個婆子裡,正好有撞了她的那個吧?可惜現在已經成了黑炭,分辨不出來了。她想了想覺得很後悔,那天雖然很不舒服,但也應當堅持一下,將人給認了再休息的,遲則生變,老話果然有道理。
婆子那廂查不出來了,就只能從賀七小姐那邊入手了,她蹙眉想了想,又問道:“前陣子我讓你派人去注意客院的動靜,你派了誰去的?”
芍藥回道:“奴婢派的是江南和豐兒兩個,平日裡也沒什麼事兒,幾位客人之間也處得和睦。”
俞筱晚想了想道:“讓她倆進來。”
芍藥答應着出去,不一會兒帶了江南和豐兒進來。江南泡得一手好茶,是帶着一整套茶具進來的。俞筱晚見狀便道:“今兒不方便飲茶。”
江南笑着福了福道:“奴婢不單會泡茶,還會煮茶,二少夫人如今的身子,正適合吃果茶,滋補又解渴。”
俞筱晚聽她介紹了幾種果茶,便笑着讓她試一試,然後問豐兒,“客院裡的事兒,你打聽到了多少,她們之間如何相處,我已經聽過了,你且說說,她們各自與丫鬟們的關係如何。”
豐兒想了想道:“回少夫人的話,這個,倒是不容易看出來。當奴婢的,自然是主子怎麼吩咐怎麼辦,言聽計從。這幾位客人,都是有主見的人,看起來也不會向丫鬟問主意,幾個丫鬟嘛,也都是訓練有素的……啊對了,好象有人說過,賀七小姐對問棋姑娘不大好。”
俞筱晚聽着眼睛一亮示意她繼續,豐兒想了想道:“真實的情形,奴婢也不知道,是聽賀七小姐隔壁的秦小姐的丫鬟粒兒說的,說她幾次聽見夜深了後,隔壁傳出來壓抑的哭聲……要哭,自然也是丫鬟哭了,可是她後來問問棋,問棋又否認,反正出了房間,賀七小姐說話都是輕聲細氣的,對問棋也很和善。”
俞筱晚點了點頭,她是聽說過不少的小姐,表面上溫柔,其實很喜歡虐打僕役,但是爲了自己的名聲,又不會做得讓人知曉,看來得派個人去東昌侯府打聽一下。
那壁廂江南也補充道:“回少夫,其實這事兒……奴婢見過一回,就是前幾天,奴婢幫忙去庫房整理宴會要用的瓷器時,見過問棋一個人坐在西北角的小涼亭裡,眼睛紅紅的,奴婢問她怎麼了,她卻說是她家小姐讓她過來採些鳳仙花,好做胭脂。那邊雖然有些鳳仙花,可是哪裡及得上園子裡的呀,而且客院同庫房一西一南,隔得也不近,沒得捨近求遠的道理。只是當時奴婢覺得這是她們主僕的事兒,便沒多留心。”
“那問棋平日與誰交好?我是指同院子裡的下人。”
“問棋性子挺文靜的,一般不說話,似乎沒有主動跟誰交往過,倒是賀五小姐的丫鬟”
俞筱晚點了點頭,看着江南優雅且熟練的煮茶動作,微微一笑道:“很漂亮。”
江南以爲少夫人指的是她戴的鐲子,紅了紅小臉,十分自覺地將手腕伸出來給主子看,嘴裡稟道:“這是良辰姐姐送給奴婢的,說要跟奴婢學着泡茶,奴婢說了不要,她一定要塞給奴婢。”
俞筱晚握着她的手腕,看着那隻亮鋥鋥的銀鐲,上面的花紋古樸優美,份量也足,良辰倒是捨得下本錢。想來是看到自己時常叫江南進屋泡茶,想學會這門手藝,好討好自己和逸之吧。
“送你的就收下吧,當徒弟怎麼能不孝敬師傅?”俞筱晚不在意地道。
江南笑盈盈地坐下,繼續煮茶。
俞筱晚繼續問問題,將客院裡面十幾個客人的情況都大致上摸熟了,明面上的爭鬥是沒有,私底下的小爭鬥卻是沒斷過,而且時常送銀子送衣裳的,收買王府的僕婦丫鬟,想達成她們的目的。
俞筱晚不由得微微嘆氣,原本她懶得管那些人的事情,可是沒想到閉門家中坐,也能黴運天上來,少不得以後要以主人的身份,管束一下,讓她們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目前,她們不過是楚王府的客人而已。
正思忖着,趙媽媽拿了一大疊的荷包香囊進來,瞧着俞筱晚苦笑道:“二少夫人,這些都是北院的客人們送給您的,本來是要進來探望您,奴婢自作主張,稱您身體不適,將她給打發了。”說着將荷包和香囊放在俞筱晚身邊的小几上,指着幾個香囊道:“奴婢仔細看過了,裡面的香料都是安神靜氣的,沒有什麼壞東西,不過……”
“不過我不會戴的,人家的一片心意,總不好拒絕,就收在箱子裡吧。”俞筱晚接着話笑道,隨手翻了翻,拿出一個用金線繡着芙蓉花的荷包問:“這是誰送的?”
趙媽媽撇了撇嘴,“蘭淑婧小姐,她還說自己會揉腿會推拿,在家中時就時常服侍母親的,若是二少夫人覺得不舒服,可以叫她來幫忙推拿一下。”
似乎是蘭淑雲的堂妹,一想到她堂姐,俞筱晚心裡就膈應,何況送得這麼貴重,分明就是別有用心,還要上門來推拿,目的更是昭然若揭……怎麼她們蘭家的姑娘都盯着逸之不放呢?
俞筱晚一早上的好心情消散了不少,煩躁地揉了揉額角道:“都拿下去吧,以後她們再來,也這樣擋回去……這回收了荷包,以後也不要再收了。”
趙媽媽應了一聲,找了個簍子將荷包收攏來,又說起別的事兒,“俞管家已經知道二少夫人有喜了,開心得什麼似的,正跟古管事、許管事他們幾個商量,要給您準備份大禮呢。”
文伯怎麼會知道,必定是趙媽媽去說的,俞筱晚不由得嗔怪道:“還沒準的事兒,您四處說什麼呢?”
趙媽媽正色道:“奴婢並不是爲了說這事兒,是爲了告訴他們,以後有事多自己拿主意,別來打攪您,您身子不便,得多休息,實在是決定不下來的,也要拿出個章程,再報過來……是他們自己猜着的。”
真是暈倒,這樣說人家還有什麼猜不着的?
俞筱晚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再次叮囑,“等確定下來了,也得三個月後才能報喜,媽媽可別再亂說了。”
趙媽媽忙應承下來,又嘀咕了一句,“奴婢是這種嘴碎的人麼?”
俞筱晚也知道,母妃三天兩頭地催,又不時派劉嬤嬤過來打聽,媽媽也是擔心自己,以爲這下子可以揚眉吐氣了,可是媽媽卻不知道,若她真的懷孕了,麻煩事只怕更多了。或許媽媽會覺得,主動擡個通房丫頭上來就成了,可是她卻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在母妃看來,光一個通房丫頭是不夠的!
這廂還在想着,門外就有丫鬟通稟道:“二少夫人,王妃差了劉嬤嬤來看您了。”
俞筱晚忙讓請進來,劉嬤嬤笑眯眯地福了福,滿臉討好的笑容:“二少夫人看起來氣色可真不錯,王妃打發了奴婢前來,就是想問問您身子可好些了,若是仍覺得不舒服,王妃讓奴婢立即拿帖子請太醫去,還有您想吃些什麼,不拘多麼金貴,只管說出來,王妃就讓廚房給您做去,帳目都從春景院裡劃。”
俞筱晚忙扶着初雲的手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朝劉嬤嬤深深一福,“請嬤嬤代母妃受晚兒一拜。”
因是代表王妃,劉嬤嬤生受了,之後才忙着回了一禮,笑道:“王妃還說,若是二少夫人身子好些了,還請到春景院一趟,蘭少夫人特意帶了禮品過府來看望二少夫人,奴婢已經讓人準備了軟擡,不會顛着二少夫人的。”
人家連軟擡都準備好了,俞筱晚只得笑應道:“煩請嬤嬤稍等,我去換身衣裳。”
初雪和初雲跟進內室服侍,小聲地道:“二少夫人,蘭少夫人怎麼會來?”她們沒說出口的是,王妃只怕沒打什麼好主意。
雖然大約能猜出蘭少夫人的用意,但俞筱晚有些不大明白,蘭少夫人明明是老祖宗的孃家親戚,爲何會到母妃的春暉院,母妃不是最不喜歡老祖宗的孃家人麼?只是她現在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換好了衣裳,在丫鬟們的服侍下坐上軟擡,由人擡着去了春景院,銀杏早就侯在正屋的走廊下了,遠遠就迎上前來,扶着俞筱晚下了軟擡,福了福道:“王妃和蘭少夫人正在裡面等着您呢,蘭淑婧小姐也過來了,都是特意從春暉院趕過來看望您的。”
俞筱晚朝銀杏微微一笑,又看了芍藥一眼,芍藥十分知機,待俞筱晚進了正廳,便悄悄塞了一塊玉牌給銀杏。
進了內廳,俞筱晚向王妃和蘭少夫人行了禮,楚王妃忙讓她坐下,“你快坐,別站久了。”
楚王妃神情十分慈祥,因爲宴會那天,所有的客人都說,楚王府的規矩就是好,她聽在耳朵裡,覺得臉上有光,對這個兒媳婦,漸漸滿意了起來。
蘭少夫人也道:“你快些坐下,都是親戚,不用拘束。”
俞筱晚柔順地笑着道謝,心裡卻想,若真個關心我,幹嘛非要我來春景院?明明可以到夢海閣來的。
蘭少夫人是定國公世子正妻,是逸之的表舅母,也是長輩,她倒沒多說什麼,只是關心了一下俞筱晚的身體狀況,送上備好的禮品,又笑着推薦了一下蘭淑婧,“這丫頭會一手好推拿,二少夫人若是覺得腿部痠痛,可以讓她幫你推拿一下。你是當表嫂的,她孝敬你一下也是應當的。”
俞筱晚忙道:“不敢麻煩表小姐,我身邊的丫鬟就有會推拿的。”說着親切地看向蘭淑婧,“表小姐在這兒住得慣不慣?若是短了什麼,只管同母妃和我說。”
蘭淑婧十分羞澀,低低地應了一聲,“府上十分周到,我不缺什麼。”
蘭少夫人瞧着她的樣子,有些恨鐵不成鋼,俞筱晚大致上就明白了,蘭家還是想讓女兒們嫁給逸之,而蘭淑婧似乎忸怩了一點,有些上不得檯面,這才讓蘭少夫人出馬,之所以會從春暉院到春景院來,只怕也是在老祖宗那裡吃了軟釘子,想從自己這裡着手。
好在蘭淑婧性情內向,俞筱晚便乘機轉開了話題,又說起了那日的兇殺案,“逸之去請女仟作了,要給賀七小姐再驗一次。”
楚王妃立時不耐煩地蹙起眉毛道:“最好快一點,將屍體停在王府算個什麼事兒?”
俞筱晚有些無語,若是讓賀家帶回去,還怎麼查案?她不想跟蘭少夫人說話,便抓着這一點一個勁地說,蘭少夫人總不能將話題硬往侄女身上繞,急得將手中的帕子揉成了酸菜。
很快到了晌午,君逸之回了府,聽說嬌妻在春景院,便親自過來接人。蘭少夫人立即親切地拉着君逸之道:“有陣子沒見,逸之越必出衆了。”
君逸之痞痞地笑道:“表舅母是不是糊塗了,前兩日您來府中與宴的時候,我還給您請了安的。”
蘭少夫人的臉上絲毫不見尷尬,仍是笑道:“那天人多,只瞧了一眼,不象今日瞧得這麼細緻。婧兒,快來給表哥見個禮,這孩子,也太內向了。”
蘭淑婧紅着臉站起來,君逸之不耐地道:“不必了,表妹現今就住在王府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用不着請安。母妃、表舅母,您們若是沒別的事,我就帶晚兒回去了,她身子弱,經不得餓。”
楚王妃正巴不得,忙道:“去吧去吧,別餓着了晚兒。”
蘭少夫人急得瞪眼,可也沒辦法。
君逸之扶着晚兒坐上了軟擡,十分興奮地道:“蔣大娘已經來了,正在給賀七驗屍呢,一會兒我讓人請她來夢海閣。對了,問棋的行蹤也查出來了,齊正山帶了人去抓她,應當就快真相大白了。”
俞筱晚笑着點了點頭,“還是快些讓人去請蔣大娘吧,我好久沒跟她好好說過話了。”
君逸之回頭朝從文使了個眼色,從文立即道:“小的知道了。”又笑嘻嘻地向俞筱晚道,“二少夫人讓初雲姑娘跟小的一塊兒去吧,小的跟蔣大娘不熟,怕說錯了話。”
俞筱晚覺得有道理,便吩咐初雲一塊兒跟去。
小夫妻倆纔回了夢海閣換過衣裳,蔣大娘就過來了。她上下打量了俞筱晚幾眼,笑眯眯地道:“看起來氣色不錯,這身子懷得穩吶。”
“讓大娘笑話了,還沒確定呢。”俞筱晚不由得瞪了笑得一臉幸福得意的君逸之一眼,這個大嘴巴,哪有事兒還沒確定下來,就四處亂說的。又吩咐江南進來給蔣大娘沖茶,“這丫鬟的手藝不錯,大娘嘗一嘗。”
江南優雅地衝好茶,恭敬地端了一杯給君逸之,又端了一杯給蔣大娘。蔣大娘伸出三指扣住小杯,閉上眼睛,將杯子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香,方睜眼笑道:“今年的大紅袍,這好東西你也有。”然後分三口將茶飲盡,點了點頭,“好茶。”
雖然沒有贊茶湯如何、茶色如何,但是看大娘這舉止,就知道她是會品茶的,以前蔣大娘就給俞筱晚一種錯覺,覺得她不應當是江湖上的俠客,而應當是名門貴婦,她的舉止,平日裡看着豪邁,但細節處總是優雅而高貴的。
喝過了茶,俞筱晚便問起驗屍的結果,蔣大娘輕嘖道:“你現在操心這些做什麼?這事兒讓男人去辦,他若是連個真相也查不出來,這相公你也可以不要了。”
君逸之在一旁聽得黑了臉,若不是心裡對蔣大娘賜藥求了兄長有幾分感激,以他的脾氣大概會將蔣大娘給趕出去。
俞筱晚瞧見逸之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卻仍是拉了蔣大娘撒嬌道:“大娘您既然來了,就告訴我吧,不然我好奇,夜裡也會睡不着。”
蔣大娘這才笑道:“就是撞上了桌角,流血過多而亡的,不過她的嘴裡曾塞入過帕子之類,牙齒縫裡有絹絲,手臂上也有些瘀痕,沒有別的傷處了。人應當是巳時末至午時初左右死的。”頓了頓又補充道:“應當是初時傷了,還能救,但是兇手怕她喊叫,故而拿了帕子堵她的嘴,還用自己的身子壓住了她。看手法,不是會武功的人所爲。”
蔣大娘推斷的死亡時間,比仟作們提早了一刻鐘,也就是吳嬤嬤去請俞筱晚的時辰,這麼說來,問棋的嫌疑就很大了。
俞筱晚原想留蔣大娘用膳,蔣大娘擺手道:“我不耐煩吃個飯還有一大圈人圍着,這就回去了,我媳婦準備了午飯。”說罷一刻也不留,徑直走了。
到了傍晚時分,問棋被抓了回來,君逸之和大哥兩個親自去審了,回來告訴俞筱晚道:“問棋招了,是她推了賀七小姐一把,眼瞧着當時賀七小姐血液如注,又昏迷不醒,她就乾脆一不作二不休了。”
俞筱晚瞪大眼睛問道:“那原因呢?她爲何要推賀七小姐?”
君逸之的臉上露出幾絲不屑,“賀七小姐要用針扎她,她怕疼,就反抗,她說賀七小姐時常虐打她,那天賀七是怪她沒有及時勸阻她去正廳,讓賀七丟了臉。我讓婆子們給她驗了身,渾身上下都是針孔和瘀青,只怕是真的。”
他沒說的是,問棋當時聲淚泣下,說兩年前賀家曾爲賀七小姐議了一門親,男方是賀家拐了彎的親戚,小時也時常來往的,賀七對這位表哥有意,但那位表哥,卻對問棋有些意思,還允諾說待她陪嫁過來,就讓賀七擡她爲姨娘。這事兒不知怎麼被賀七小姐知道了,當時就告到了母親那裡,東昌侯夫人立即讓人灌了問棋一碗絕子湯,說日後還要用問棋來固寵的,殺不得,要留着。之後表哥不知怎麼知道了賀七小姐掌心有顆敗家痣,親事就不了了之,自那回之後,賀七小姐就恨死了問棋,覺得一定是問棋告訴給表哥的。
這回東昌侯夫人會讓問棋跟過來,也是因爲聽說君逸之十分好色,因爲問棋生得遠比賀七小姐漂亮,她指望着君逸之看中了問棋,好娶了她家的女兒。而這回賀七小姐會發怒,是因爲之前看見問棋給君逸之見過禮,以爲問棋越過自己攀上了君逸之,問棋勸她留下來,她覺得是別有用心,纔想拿針扎花了她的臉。
這樣糟心的事,君逸之自然不會告訴俞筱晚,可俞筱晚自己也會猜,千金小姐能與一個勸說自己的丫頭有什麼深仇大恨,要用針來扎?她記得頭一回見問棋的時候,就驚豔過一次,一個小丫鬟能生得這麼漂亮,一點也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只是後來問棋總是低着頭跟在賀七的身後,老實本分,她也就沒再關注了。
俞筱晚想了一圈兒,搖了搖頭道:“我怎麼覺得不是這樣簡單?雖說這期間有一刻鐘的時間,可是也得有人發覺賀七小姐死了,然後再去通知自家的主子,再然後算計我換裙子。太后會來得這麼巧,恐怕也是事先知道的,不然從楚王府傳遞消息到宮中,一刻鐘的時間不夠吧?”
君逸之笑道:“這些我和大哥都想到了,可是隻能先這樣,交出問棋去,穩住了東昌侯府的人再說。問棋那兒已經是問不出什麼了,旁的事只能慢慢察。”頓了頓,他小聲地道:“越是跟太后有關的事兒,就越是要裝糊塗,咱們只能暗地裡查,不然……明日你還是裝裝樣子,認下人,恐怕是認不出來了。”
俞筱晚輕嘆一聲,無緣無故一場火災,只怕證人都給燒了,若是大張旗鼓地查,恐怕死的人會更多。
君逸之見她蹙着眉頭,便親暱地親了親她的小臉,“好了,蔣大娘說得對,這些事讓我來忙就好,你只管好好地養你的身子,別操心這些。”眸光一轉,發現了針線簍子裡的小布料,立時蹙眉道:“針線讓丫鬟們做就好了,你別做這些,扎着哪兒怎麼好?”好奇地拿起一塊布來看了看,立時笑道:“原來是給寶寶做的,你不是總不願承認有喜了麼?”
俞筱晚羞惱地一把搶過來,放進針線簍子裡,嗔道:“我是不喜歡你四處亂說,都說頭三個月寶寶要安靜,不然會長不大。”
君逸之一怔,“還有這一說,哎呀,你又不早告訴我。”滿臉的懊惱之色,他要當爹了,心裡不知多幸福多得意,已經巴巴地去長孫羽和韓二面前顯擺了。
俞筱晚嬌瞪了他一眼,“以後別再說就成了,我連曹府老太太那兒都沒通知呢,真是的。”
君逸之忙恬着臉賠罪,忽而斂了笑容問道:“晚兒,你有什麼心事?”
俞筱晚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臉,“我哪有什麼心事?”
“有!”君逸之篤定地道:“從今日一早醒來時起,你就總是偷眼瞧着我,到底有什麼事,讓你連我都不能說?”
俞筱晚慌得垂下長長的睫羽,她真的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她其實只是擔心逸之也想要通房而已,她不願意,可是又不知該怎麼問他,怎麼跟他說。
君逸之看着小妻子糾結的樣子,其實爲了什麼,他大抵上能猜出來,也故意沒拒絕丫鬟們的親近,因爲他希望晚兒能親口跟他說,哪怕是兇悍地威脅他也可以,就是不喜歡晚兒這麼遲疑猶豫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不被她信任。
俞筱晚低着頭不說話,君逸之也沒逼她,只是將她摟在懷裡,將下巴輕輕擱在她的發頂,無聲地擁抱着。
偎在逸之的懷中,周身都是暖暖的體溫,聞着他身上清淡的雪松香味,聽着他的心房強而有力緩緩跳動,似乎與她的心跳融和成了一個節奏,讓俞筱晚焦慮的心漸漸平緩了下來。
自己一直糾結着的問題,不過是因爲母妃平日裡的態度,和趙媽媽昨晚的提醒罷了,或許這在逸之的面前,算不得什麼問題呢?是不是應該跟他好好談談,告訴他,她真的不希望他有別的女人,因爲她的心會很疼很疼的。可是,若是母妃堅持呢?光是一個孝字就能壓得他們不得不從吶。
俞筱晚遲疑了許久,才緩緩擡起頭來,正要說話,門外卻通稟道:“世子爺有請二少爺,他在前院書房裡等您。”
君逸之只得放開晚兒,輕聲道:“我去見大哥,若是晚了,你就先睡,別等我。有事,我們明日說。”
俞筱晚答應下來,他去前面書房與大哥議事。逸之走了,俞筱晚原想做做針線,想着也怕傷了眼睛,就叫幾個丫頭進來聊天。
初雲一臉惱火的樣子,俞筱晚見她幾番欲言又止,便讓別的丫頭都退出去,就留下她和初雪。
待丫鬟們退出起居間後,俞筱晚便笑道:“初雲,有什麼就說吧。”
這丫頭已經憋了一整天了,再不讓她說話,恐怕會憋出毛病來。
初雲小臉一紅,難道自己的樣子這麼明顯?可她還沒決定要不要告訴二少夫人呢。只是一想到早上嬌蕊和嬌蘭那副妖里妖氣的樣子,她又瞬間皺起了眉頭,氣呼呼地道:“二少夫人,您可得教訓嬌蕊和嬌蘭一頓,不然的話,這兩個狐媚子就要登鼻子上臉了,一大早的就勾引二少爺,伺候用膳的時候,腰都快扭成麻花了,現在又跟去了前書房……”
“初雲!”初雪斥了一聲,偷眼瞟着主子,見她神色平靜,這才安下心來,然後瞪了初雲一眼。
初雲吐了吐舌頭,趙媽媽關照過她,這話要慢慢說,不能讓主子着急上火,更不能讓主子心緒不佳,不然會影響到主子肚子裡的小寶寶的。可她一時嘴快,就這麼噼哩啪啦地給說了出來,還好主子沒受什麼影響。
俞筱晚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其實嬌蕊今日敢當着她的面問逸之要不要用粥,她就猜到,那兩個丫鬟已經動了心思。自她嫁給逸之之後,用膳或者平日起居,都基本是芍藥帶着初雲初雪服侍着,嬌蕊嬌蘭根本就沒近過逸之的身,而且趙媽媽還在背後幫她教訓過二嬌,她倆平日也不敢隨意往前湊,今日敢這樣行事,背後應當有人撐腰。
俞筱晚又想起昨晚趙媽媽跟自己說的話,心下大感覺煩惱,揉了揉額角,看着初雪初雲問道:“她倆爲何會如此,你們倆人心裡也有數吧?我一直就沒拿你們當外人,出嫁之前,我就跟你們說過,日後會給你們許個好人家,放了你們的身契。如今……你們倆個是怎樣想的?”
初雲和初雪面面相覷,然後毫不遲疑道:“奴婢可沒這個心思。奴婢只想着此生能服侍二少夫人就成了。若是二少夫人用得着奴婢,奴婢並不在乎什麼自由身的,在外面當平頭百姓,若是沒有人照應着,日子也不會怎麼好過,還不如在府裡呆着呢。”
還是初雪心細一點,猜着主子在擔心什麼,又補充道:“其實吧,聽說以前夫人懷二少夫人的時候,老爺不就沒有要通房麼,奴婢一直覺得二少爺不是尋常人,想必想法也跟尋常男子不一樣,二少夫人有話,不如同二少爺直說,您有那麼多的嫁妝,怕什麼呢?若是實在覺得心裡委曲,就析產分居好了。”
俞筱晚一雙妙目瞪得老大,“析產分居?”
初雪小臉一紅,卻認真地點了點頭,初雲也跟着點頭,“就是啊,咱們過咱們的日子去唄。”
“噗……”俞筱晚忍不住笑了起來。
剛重生的那會兒,她頗有幾分心如死灰的意味,一心想着怎麼復仇,少不得要藉助夫家的勢力,可是有權有勢的男子,自然是妻妾如雲,她那時就想過,待報了仇,就析產分居,因此,她倒不是覺得析產分居這個提議,有多麼驚世駭俗,而是覺得吃驚。這提議若是潑辣又衝動的初雲提出來的,她不會吃驚,偏偏卻是穩重內斂的初雪說出來的,真是讓她大吃一驚,這丫頭原來也是個外表溫柔,內心強悍的女子啊。想必日後她的夫君,一定會被她給管得死死的。
兩個丫頭見主子笑了,都不由得鬆了口氣,隨即又安慰道:“二少夫人也不必擔心,奴婢覺得二少爺應當不會辜負您的。”
俞筱晚邊笑邊點頭,“嗯,給你們兩人一說,我也想通了,沒什麼好擔心的,直接跟他說好了,再怎麼也不能氣着了自己。”
的確是得想個法子將嬌蕊和嬌蘭送出去,可是要怎麼才能不惹惱了母妃呢?
俞筱晚想了許久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見時辰不早,便先躺下睡了,到了半夜,感覺逸之躺在自己身邊,她就自動地拱進他的懷裡。
君逸之瞧着她舒展的小臉,不覺寵溺地一笑,隨即又慼起了眉頭,他派出的暗衛調查到了許多信息,方纔與大哥商量過了,那名撞上晚兒的婆子,還有紫米粥,許多的證據都指向了周側妃。就連問棋會這麼大膽,傷了賀七之後還敢不呼救,也與周側妃有關……自賀七住入楚王府開始,周側妃的丫頭就時常找問棋玩。問棋回憶了一些對話,聽着沒有什麼,但是細細一想,就有些挑唆之嫌,尤其是對問棋這種時常被主子虐打的奴婢來說,一點點的心理暗示,就能煽動她們發狂。
而周側妃是太后指給父王的,因此太后不是直接的兇手,可也算是幕後推後。真不知道太后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