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秦知府見元知睿有些猶豫,心中一喜,說話頓時又高了些許,原本彎下的腰,卻越發的彎了下去,“下官的那個孽子,還請四爺垂憐,五爺哪裡,下官認打認罰,只要五爺開口,下官無不依從,只求四爺和五爺能饒了孽子這一回,以後四爺若是有任何差遣,下官一家,無比唯四爺的命令是從。”
秦知府這話說的雖然謙遜,但是其中的威脅意味越發的濃重。
元知睿雖然也是一個明白人,但是在京中一直順風順水,被人高高的捧着,哪裡碰到過如秦知府這般油滑似奸的人,又想着刑部尚書的分量,此時的他,雖然臉色有些難看,但是神情卻似有些鬆動:“秦大人,老五可是從來不吃虧的主,便是阿爹面前,也是要佔了三分便宜去的,若是今日非要立刻放了令公子出來,老五必然不肯罷休的,帶時候鬧騰起來,大家都不好看……”
“所以還請四爺垂憐。”秦知府步步緊逼,根本不肯退讓分毫。
元知睿頓時心頭火起,臉色猛地就陰沉下來:“秦大人,本王覺得還是大家都各退一步的好。”
“莫非四爺不肯盡力?”秦知府的聲音也有些陰沉下來。
元知睿雖然想要拉攏刑部尚書,但秦知府如此咄咄逼人,卻也心中氣惱:“秦大人非要如此相逼,那我們不如就公事公辦吧。”元知睿說着,轉身就要離開。
“四,四爺!”秦知府一見元知睿強硬起來,忙換上了一張笑臉,“下官,下官這也不是着急嗎?一心想着孽子從小就吃不得苦,這纔有些亂了方寸,既然五爺心中氣惱,那麼孽子稍微吃些苦頭也是應該的,不如這樣……”秦知府想了想道,“孽子今兒晚上就住在總督府的衙門裡,只是讓下官遣兩個丫鬟過去伺候,明兒個等五爺氣消了,再放了孽子出來給五爺賠罪,四爺覺得如何?”
元知睿想了想:“這樣倒也可行,這樣既不至於駁了老五的意思,也不至於讓令公子受了委屈。”
秦知府一聽元知睿答應了,頓時大喜過望:“多謝四爺。”
元知睿笑了笑道:“不必。”說完,轉身就要回院子,卻再一次被秦知府攔住了,“四爺,且慢。”
元知睿的腳步一頓,疑狐的看了秦知府一眼:“秦大人還有何事?”
秦知府看着元知睿一臉茫然的模樣,心中恨得使勁的咬了咬牙,可是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謙卑起來:“還求四爺能遣個人跑一趟。”
“爲何?”
“這個,下官位卑職小,總督衙門的門檻實在是太高,下官這個,這個……”秦知府頓時一臉的爲難,心中卻道,若是我能在總督衙門中遞得上話,哪裡還會在這裡你和磨嘰這大半天?!不過一個黃毛小兒,託生了一個好孃胎,就拽的跟二五八萬似得,瞧這個模樣,彷彿明兒個就能登上那個位子了!秦知府心中一陣冷笑,官家的那些個兒子,沒有一個省油的燈,誰知道誰能笑道最後?!
元知睿看了秦知府一眼,心想不過送兩個丫鬟進去伺候,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如此,應了也就是了,於是點了點頭。
秦知府見元知睿點頭,頓時大喜,不住的作揖鞠躬:“謝四爺,謝四爺,下官這就回府去準備丫鬟,請四爺的人就跟着下官多跑一段路,四爺覺得如何?”
元知睿便招了長隨過來,吩咐了幾句,就讓長隨跟着秦知府走了。
元知昊正跟着參將喝得熱鬧的時候,突然有長吏過來:“稟將軍,有四爺的人求見。”
“四爺的人?誰是四爺?”參將喝的有些多,腦子混混沌沌的,卻還沒有失卻警惕心。
長吏愣了一下,陪笑道:“說是從京城中來的四爺?”
元知昊大着舌頭道:“四哥?難道是四哥遣人來找我了?去,你去告訴來人,今兒個爺喝的高興……”元知昊說着,爲了增加自己說話的可信度,還不忘把酒杯舉起來,朝着長吏用力的搖了搖,酒杯中的酒水隨着搖晃,立時就灑了出來。
參將一見頓時不依了:“四爺可是藉機作弊?這不可不行,滿上,重新滿上。”一邊說着,一邊上前去奪元知昊手中的酒。
元知昊身子搖晃着,左躲右閃,怎奈架不住人多,手中的酒杯就落在了參將的手中,把剛剛搖晃出來的酒,全都補了上去。
“四爺,喝!”參將說着,舉着酒杯往元知昊嘴邊湊。
元知昊十分的爽氣,張嘴就把酒喝了下來,豪放的笑道:“如何?你們呢!”
參將和兵士們一見元知昊又喝了,轟然叫好,一昂脖子,也跟着把酒全都倒進了嘴裡。
長吏插不上嘴,在一邊急的直搓手,還是長安看見了,悄悄的走過去問道:“大人,可是有什麼爲難的事?”
“嗯,嗯。”長吏一看長安的打扮自然知道他是跟着元知昊的人,忙賠笑道,“好叫小哥得知,外面來了一個自稱是四爺長隨的人,說是要送兩個秦府的丫鬟給秦府的公子使喚,我實在是不知道真假,這纔過來問五爺……”
長安剛要開口說話,偏生元知昊耳尖,把長吏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等長安開口,就把話接了過去:“哪個狗殺才竟然敢胡亂冒認四哥的人?!還不快給我亂棍打了出去!!”
長吏嚇了一跳:“五爺,這可使不得!”
“這又有何使不得?”元知昊罵道,“你個無用的,你就不會想想,阿爹明旨頒佈的,皇子不可結交外臣,小小知府雖然是個芝麻官,但好歹也是掌一州之牧,也算是外臣!四哥怎麼會做出這等糊塗事!”
長吏見元知昊說的這麼肯定,想了想,也覺得十分有道理,轉身就出去了。
元知昊用眼角看着長吏出去,嘴角的笑容越發的絢爛起來,伸手抓取酒壺:“來,我給你們斟酒!”
喝道現在這個份上,哪裡還有什麼尊卑之分了,剛纔的拘謹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參將聽元知昊說完,就把酒杯遞到了元知昊的面前:“來,斟酒!”
元知昊一邊笑着替參將倒酒,一邊高聲招呼道:“來,兄弟們,今日不喝趴下,就不是男子漢!明兒個就梳頭穿裙子去!”
衆人哄聲大笑起來,大聲叫好,頓時氣氛越發的高漲起來。
這邊喝的正酣的時候,長吏已經到了總督衙門的大門口。
長隨正等得有些不耐,看見只是長吏一個人出來,頓時臉色十分的難看起來,想自己在京中的時候,哪一個衙門裡的人見了自己不是點頭哈腰,笑臉相迎的?!想不到來到這個南蠻荒野之地,竟然處處吃癟,連這麼一個衙門的長吏都敢讓自己等半天,真的不發威不知道馬王爺是長三隻眼的!
長隨越想越是生氣,當即陰沉了臉,一臉不屑的看着長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出來?你們長官呢?”
長吏剛纔聽了元知昊的話,對這個長隨的身份已經有了懷疑,現在看着長隨的模樣,頓時覺得有些外強中乾的模樣,當即大喝一聲:“哪裡來的潑皮,竟然敢假冒四爺的人!來人,給我打了出去!”
長吏的話音落下,當即從長吏身後閃出幾個兵士來,不由分說,朝着長隨就是一陣猛打。
長隨被打的抱頭鼠竄,一直逃到安全的地點,這才跳着腳罵道:“你,你給我等着,等我稟明瞭四爺,看怎麼收拾你!”罵完,轉身跑了。
長吏不屑的撇了撇嘴,轉身吩咐兵士:“回去!”
兩個人丫鬟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等到總督衙門的人都走遠了,兩人才面面相覷,良久開口:“我們回府去?”
長隨飛一般的跑到靜安候府,徑直就朝着元知睿的院子跑去。
元知睿拿這一本書正在桌邊,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着,腦中卻把最近發生的人和事仔細的回想了一遍,一直覺得有些事情不對勁,只是不知怎麼回事,這種感覺今天晚上特別的強烈。
“爺,四爺!”長隨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元知睿面前,“爺,求爺做主!”
元知睿看着一身狼狽的長隨,不由得怔了一下:“怎麼搞成這幅摸樣?發生什麼事情了?!”
“爺,爺,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長隨擡起頭狠狠的抹了一下眼淚,“總督府的人,不把小的放在眼裡倒也罷了,竟然把爺也不放在眼裡!”
元知睿的眸光猛地沉了下去:“怎麼回事,細細的說來我聽。”
長隨跪在地上,把事情添油加醋,二分真八分假,顛來倒去的這麼一說,頓時元知睿倏的就站了起來,猛地一拍桌子:“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爺,我們覺得不能就這麼被他們欺負了去!”長隨擡起頭看着元知睿,“他們不但罵四爺,連帶着秦知府家的兩個丫鬟也受到了牽連,現在已經不知所蹤!這總督衙門原是就是個藏污納垢的所在!”
元知睿被長隨說的心一顫一顫的,就像是要挑出胸腔一般,自從來白鹿城後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猛地一拍桌子:“爺親自去,爺就不信,他們敢拿我怎麼辦?!”
長隨頓時心中歡喜起來,可是臉上卻依舊憤懣,怒氣衝衝的跟在元知睿身後,出了靜安候府,向着總督府的方向而去。
元知睿出府的時候,帶走了二三十個家丁,事情鬧得太大,連落在牀上的靜養的蕭老太君,都出來支持局面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蕭老太君躺在牀上,顫巍巍的開口問秀雲。
秀雲搖頭,試探着道:“回老太君,奴婢也不知很清楚,要不,奴婢這就去問問看?”
“不必,你去傳讓老大來我這裡說說話。”蕭老太君說完這句話,有些疲累的閉上了眼睛。
等蕭雲峰趕到的時候,蕭老太君臉上的疲憊更甚:“府裡發生什麼了?這天都快黑了,四爺怎麼氣沖沖的又出去了?!”
蕭雲峰也是剛剛纔知道元知睿竟然帶人去了總督府,正要遣人去攔住,正在吩咐的時候,就被蕭老太君喊了過來這裡,現在聽蕭老太君動問,忙細細的把事情經過全都說了。
蕭老太君一聽,原本微閉的眼睛猛地睜了開來,伸手指着蕭雲峰罵道:“你還不快去攔着,站在做什麼?!快去,快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是。”蕭雲峰應了一聲,連忙轉身出去了,蕭老太君看着蕭雲峰的背影,雖然伸手在牀沿上使勁的捶了兩下:“這是做的什麼孽?!竟然全都是這麼不懂事的!擺出這麼一副急切的模樣,原本就已經落了下乘,竟然還親自出面,難不成真的以爲官家只是一尊泥塑的菩薩不成?!”
水媽媽和秀雲垂手站在牀邊,見蕭老太君心情有些激動,哪裡敢再多勸半句。
“去,說是我說的,讓人連夜收拾行禮,讓姑娘和爺們,明兒個就出發!”蕭老太君說着,彷彿像是想起了什麼,“珂姐兒就,珂姐兒就留在這裡,不用進京了!”
秀雲愣了一下,擡頭疑狐的看了一眼蕭老太君:“二姑娘不進京,她……”
“就說是我說的。”蕭老太君擺了擺手,“快些吩咐下去吧。”
秀雲見蕭老太君這麼說,沒有辦法,轉身出去了,看着秀雲出去,水媽媽這才輕聲上前,替蕭老太君掖了掖被角,“老祖宗,身子纔是最重要的,兒孫自由兒孫福……”
蕭老太君嘆了一口氣道:“話雖如此,但是……”
正在主僕兩個說話的時候,突然門簾猛地被人掀了起來,範氏的那張臉,就出現在蕭老太君面前:“母親,爲什麼要把珂姐兒留下來?她可是和四爺已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