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如姑姑,您一向和氣,今兒個也傷了肝火了?想來是這殿中的宮人們不省事,先別生氣了。喏,我這裡帶了一包纔剛曬好的金銀花茶,一會叫如意給煎了水上來,睡覺前哄樂昌也喝上一碗。”
這句話本來極長,來人說的卻說的極爲緩慢柔和,條理清楚分明,未見其人,那溫軟的聲音已經合着幾絲笑意傳了過來。
芳如突兀的轉過臉來,那太陽正照在臉上,白花花的極刺眼,壁照花影中走來一位梟梟婷婷的如花少女,且看那芙蓉秀面,顏色竟然比這六月驕陽更加耀眼。這般緩緩走來,手中舉了一把白色執扇掩面,一時間只叫人生出種種錯覺來。
待眨了眼睛,將那近處的柳綠花紅撥開來,纔看見原來是子靜。
“給貴人主子請安!您這幾天偶不見來走動,公主方纔還說,要去芳顏閣找您呢!”芳如滿面堆笑,面上頓時一掃之前的不悅。
子靜緩緩邁進清和殿裡,如今樂昌被收在了太后膝下撫養,自然地位與從前大爲不同。再加上這一年多,宮中並未有新的皇子皇女誕生,因而太后與皇帝對樂昌也更加關注。看這清和殿的擺設就知道,其中的諸多物件,都是十分珍貴的上品。想來,若是柳妃泉下有知,知道女兒生活的好,也就心安了。
她一面環顧了四周,口中輕輕問道:“公主還在午睡呢?”說罷,粉白的玉藕一般的手臂向上一伸,便將頭上帶着的遮陽紗帽給取了下來。
宮人奉上熱茶和乾淨的巾子,芳如又趕緊叫人去準備鮮果上來,見得子靜揀了花窗下的塌上坐定了,這才靠近前幾步道:“您今兒來的可真是時候,方纔陛下才去了,早半柱香的功夫,您都非得撞上不可。”
子靜正喝着茶水,這時嚇的差點噴出來,她緩了緩心神,笑着斜睨了芳如一眼。道:“姑姑,你就會拿我說事,人家這麼大太陽的也趕來給你送茶,你倒好……”。
芳如只是笑,一壁站着,眼睛深深看着眼前的姝色麗人,少頃嘆息道:“您躲了他一年,這一年裡,但凡時節,您都裝病不出門。我有時常想,若是陛下見到您如今這般的絕色動人,只怕是心都要給你揉碎了不可。”
子靜笑着一口喝下手中的茶水,又將那茶盞遞過去道:“每回來你這裡我都少不得口乾,想來姑姑是有責任給我備了上好的霧峰雲景茶的,嘻嘻,反正樂昌平日也不喜歡,我便能者多勞了!”
她嘻嘻一笑避開之前的話題,臉上還是一派歡喜鎮定的神色。
芳如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搖頭去給她續水。她心裡清楚,是眼前的這位曹貴人拒絕了皇帝的寵愛,自願隱居於汰液湖畔的芳顏閣中。饒是如此,她避開宮中的是非糾纏,但卻未必避得開天子心裡對她的牽掛。
子靜眼尖,才坐下不久便發現,殿中原來那個石榴紅美人高頸瓶這會不翼而飛了。再看時,金磚上還隱隱有四散濺落的細瓷碎片。
再想想芳如方纔對司花太監的訓斥,她就隱約猜到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