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如這才肯定了一點,與元后相似,對於貴妃來說,這是一個解不開的結。而原因只怕還是在於元后的死因,以及再加上這些日子在宮中目睹的一切,她已經不敢再相信天子會給與自己幸福了。
見芳如十分謹慎的環顧了一下四周,子靜旋即會意的點頭道:“到我寢殿裡小坐一會吧。”說罷,一手打了簾子,人已經走了出去。
芳如跟在後頭,見得那一頭瀑布般的青絲迤邐拖行在她身上,長及腳踝處的髮尾隱隱帶着陣陣清香拂來。嬌小的身軀往前走着,步子倒是端正的紋絲不亂——難怪,這心性與這份傲骨,想來是陛下所愛又不得不加以引導的根源,只是不知,這樣的愛戀繾綣,是否能給她一個圓滿的結果?
但皇帝的話她不敢不尊,亦不得不尊。天子的意思,便是叫她尋機會爲貴妃解開這令他無法言說的心結。想來,自是愛極了,情深到了就要溢滿偏生對方又不予理會時,纔會令天子如此費煞心思吧?
子靜自己進了寢殿,便往窗前一坐。窗下本有軟榻,子靜此時彷彿累了,微露疲態,伏在榻上已經闔起眼睛,只伸手往旁邊一指,便叫芳如坐了下來。
殿中錯金大鼎裡焚着夏日適宜的薄荷香和蘇合香,淡白輕煙如縷,暮春遲遲,麗陽西斜,美人窗下春睡,這情景,精妙如同一卷工筆重彩的圖畫。
玉梅自後殿回來,掀開簾子看見子靜這樣一副情態,以爲是要睡了。正要出聲喚了芳如出來,卻見子靜眯了眯眼睛,慵懶道:“我請芳如姑姑給我講講宮裡的趣事,你且沏兩杯茶進來放着,叫殿裡的宮人下去歇息吧!看好樂昌,不要亂跑給摔倒了。”
玉梅應了一聲,便出去泡了茶進來。她素知子靜有時喜好清靜,加上這是夏日,茶水涼了也無妨,於是便自作主張泡了一整壺拿進來。
子靜掃了一眼,不由的取笑她道:“你如今是越發的聰明瞭,怕是叫我總是喚你,竟然連這巧心思也想得出來。”
玉梅一時怔住,少頃纔不好意思的漲紅了臉,輕聲說道:“小姐,你就會取笑人……”。子靜見她這樣,於是也不再多說,只叫去後殿看着樂昌就好,旁人不要靠近寢殿。
芳如起身給子靜倒了茶水,又恭敬的遞了過去。子靜接了,卻並無意品飲。她目光渙散的盯着自己平日睡的那張雕花大牀,清風吹進來,將那原本垂着的銀鉤晃的一閃一閃。白色的繡花紗帳被吹了開來,牀上鋪着的冰玉簟子露出了那粉白的象牙色。
芳如順着她的眼光一直看着,心內暗暗琢磨自己該如何開口。子靜卻一點也不急,只是捧了茶杯在手,靜靜的等着。
好大一會兒,芳如才斟酌着開口道:“貴妃娘娘,這後宮中多是非,後宮各妃嬪都不是好相與的……”子靜轉開臉去,恍若未聞。
芳如這才壓低了聲音:“恕老奴僭越一句,娘娘,您如今身在宮中,名義上也是陛下的妃子,今兒的事情,料想您也看的明白。陛下若是遲了一步,這火很有可能燒到您身上,若是如此,您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