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晚情笑了一下:“這件事情,是臣妾的意思,雅兒今年也是十五歲了,到了該選婿的年齡,臣妾也是思量很久,只覺得夏侯珩還勉強配得上雅兒,所以前來……”
“你說什麼?”宗政賢的聲音很高,因爲激動,他手裡的摺子摔在了桌子上,倒將長孫晚情嚇了一跳,看他臉色不對,又不知道錯在哪裡,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臣妾的錯,讓皇上惱了,還請皇上保重龍體纔是。”
宗政賢緩了口氣,想扯出笑容,發現自己的臉太過僵硬,連並着聲音也一樣:“胡鬧,不成。絕對不可以。”
“這……皇上的意思是夏侯珩與雅兒不般配嗎?”
“跟般配有什麼關係,這件事情不許再提。”宗政賢好像有些煩躁,更有些不耐煩,“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你去吧。”
長孫皇后臉色尷尬,她臉都漲得通紅了。
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她不甘心:“這……皇上可否給臣妾明示?若如此,臣妾不知該如何向雅兒解釋。”
宗政雅喜歡夏侯珩的事情,很多人知道,倒是沒有人向皇上提起過,所以宗政賢頭一次聽說這件事情,簡直又震驚又惱怒,甚至還有一些反感。
他站起身來,皺着眉頭,走到了長孫晚情的面前:“你無須解釋,只說是朕的意思就好。”
長孫晚情驚訝地看着宗政賢,但隨即笑了:“看來皇上對雅兒的事情自有安排,是臣妾瞎操心了,那臣妾還有一件事情要跟皇上說,便是軒兒的婚事……軒兒對上官家的二女兒很有意思,可是聽聞夏侯珩也與其訂了親,臣妾對於上官晨曦也是十分看好,上官府的人倒也配得上軒兒,只是這件事情關乎國本……這還得請皇上做主。”
宗政賢聞言倒沒有剛纔那樣的震驚,只是略了思忖:“這件事情,朕心裡有數,你回去告訴他們,對於他們的婚事,朕自有主張。”
這話說的便有些重了,若是原話說給他們聽,想是他們也會覺得難堪。
皇后笑了:“臣妾謹遵皇上教導,回去自會和他們說明,只是上官晨曦和夏侯珩的婚事,引起這麼大的爭議,皇上可是知情?”
“朕知道。”宗政賢說到這裡的時候,嘆了口氣,轉過身去,揮了揮手,彷彿心力交瘁,皇后見狀沒有再敢說什麼,只是出了御書房的大門,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她來這一趟,算是無功而返,而且還被訓斥了一頓,她不禁好看,剛纔皇上的意思,倒是不喜歡夏侯珩,還是不喜歡上官晨曦呀?
看來自己確實不比惠貴妃會哄皇上開心,自己到底該怎麼做,纔會讓自己的兒女如願呢?
她放眼望去,宮中開始換上了彩色的燈籠,雖然今年是個災年,但是年到底得過,是呀,馬上就要過年了,年前宮中不會有大事,所以,一切都等正月再說了。
相府。
宇文逸看着上官飛雪,臉上掛着陰雲,上官飛雪自己也氣得夠嗆,臉色都變了,而且兩頰還有未乾的淚痕,她衣角在手裡被扭扯得起了皺,猶自不平,突然道:“我是有身子的人,她怎麼也該讓着我些,哪有她這樣說話的,這還讓我怎麼活?”
“琳兒是妹妹,你是嫂子,你多少得讓着她些,也方顯你將軍相府嫡女的情懷。”宇文逸已經按壓着自己的性子,臉色卻也鐵青着,很是難看,上官飛雪怎麼能看不出來,本來是想在他這裡獲點安慰,卻不想他也說她不懂事,這讓她起了真火,一下子站了起來,在地上走來走去,“她若不是你的妹妹,我還能容她如此損我?說我是未婚先孕不值錢,這是在說我,難道不是在說你嗎?相府的嫡女就可以這樣子說話?光要我的涵養,她的呢?”
“好啦,我會說她的,想是她糊塗了。”宇文逸皺着眉頭,對於這個妹妹,他也是無法,她就是不喜歡上官晨曦,現在連並着上官飛雪也不喜歡,若非她肚子裡懷着孩子,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上官飛雪還要不依,卻覺得這樣鬧下去宇文逸不會讓她好過,也不會替她出頭,倒象自己得理不饒人似的,所以,幽幽地嘆了口氣,抹着眼角:“我鐘意於你,這不是罪過吧,在府內,因爲這件事情,被上官晨曦陷害,而讓父親對我不滿,現在我嫁入你家,就是你的人了,我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可是我也希望你的家人會把我當成家人,我沒有奢望,現在看來,這一點已是奢望了……我現在不與你鬧,你在中間也是爲難,我只怪自己控制不住火氣,也是因爲有身孕的原因纔會如此,希望宇文琳不會自此徹底與我交惡,那不是我的本意。”
她邊說邊垂淚,臉臘黃的,長長的睫毛低垂,聲音也是弱弱的,見她這樣,宇文逸反倒起了一絲憐憫,將她攬在懷裡,帶着溫情道:“好啦,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不過,這都是暫時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轉年,孩子出世後,你什麼都會有的,琳兒早晚出嫁,這個相府是你的,明白嗎?”
“我明白,有你這句話,我也知足了。”上官飛雪伏在他的胸前,冷靜了下來。
將軍府。
除夕。
上官晨曦與將軍孟氏共同守夜,將軍府的除夕與往年相比也素簡了許多,但依舊火紅熱鬧,上官飛霜與上官飛霧兩個人少有的活潑,這是沒有上官飛雪的情況下,她們第一次獨自過年。秋姨娘一直站在地上,安靜地服侍着衆人,她臉上掛着謙和的微笑,彷彿她做這些,甘之如飴。
孟氏因爲上官飛雪出嫁,心情難掩感傷,出嫁前父女關係那麼糟糕,上官青雲簡直不想認她了,這讓孟氏很是害怕,好在三天回門的時候,上官飛雪在她的勸說下,向將軍道了歉,父女倆共同用了餐,否則孟氏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上官青雲在旁邊看着書,兒子竟然過年仍舊未歸,讓他有些失落,雖然好男兒志在四方,但到底父子一年未見,他有些失神,屋內,孩兒臂粗的蠟燭輕煙繚亂,青藍的火苗升騰很高,偶爾傳來剝剝的聲響,大家都很安靜,秋姨娘手持着供果進來,上官青雲才緩過神來,整理衣裳,開始祭祖。
秋姨娘將東西交給孟氏,孟氏捧着食盒進內室,將東西交給上官青雲,上官晨曦等三位姐妹,不參與祭祀,只在旁邊安靜地候着,上官晨曦想起往年來,她除夕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晨曦閣裡,而與此同時,夏諾也感覺到了內心的酸楚,不知道這酸楚是上官晨曦殘存的記憶,還是自己替自己悲哀,突然間,她心裡一陣的煩躁,難道自己真的要嫁給夏侯珩?這個幾乎不瞭解的男人要陪他渡過下半生嗎?
她越想思潮越翻滾,抵制不住的煩躁從心底翻涌上來,不由地移動腳步,內心有一個聲音越響越大,她這一世,絕對不會依附於任何男人,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一定要離開京城,她要去藥王谷!
她覺得逃離與復仇,並重。
她不會進夏侯府,哪怕他答應了自己的條件,她覺得,不管是宇文逸,還是夏侯珩,娶自己很可能都是看中將軍府的政治地位,她不想做一顆棋子,在這舉世歡慶的日子裡,上官晨曦少有的清冷,她只覺得在這一刻,自己是完全孤獨的,她不屬於任何地方,甚至連這個塵世都不屬於。
她就在這個繁華熱鬧的時刻做下了這樣的決定,與先前的截然不同,連她自己都奇怪。
大年十二。
宮宴。
上官晨曦到達臨華殿的時候,裡面已經來了很多人了,轉眸間,看到了上官飛雪,人前,上官飛雪笑着近前,親熱地道:“是妹妹,幾日未見,妹妹倒越發地可人了。”
上官晨曦也是微笑:“姐姐幾日不見,氣色倒好,想來生活很是舒心。”
兩姐妹笑語連連,若是他人見了,定以爲不知何等的情深呢。
宇文逸一襲白衫,站在上官飛雪身邊,兩人如同璧人一般,看着倒是十分養眼。
不過,他的眼神不時地掠向粉衫如仙的上官晨曦,帶些意味深長,上官飛雪初時不知,看到上官晨曦微蹙的眉頭,才發現自己的男人原來一直盯着妹妹看,臉色便僵硬起來,正要說話,林詩詩挽着沈皎月走了過來:“見過上官姐姐。”
她先對上官飛雪一笑,然後看着上官晨曦道:“上官姐姐,這些時日未見,姐姐越發的出挑了,倒將我們比得泥猴一般。”
上官晨曦藉機與她們姐妹一起往殿內走,卻發現這個宮宴的規模並不大,倒是一眼看見了四皇子,明黃蹙金長衫,襯得面紅齒白。他長身而立,目光略散,在看到上官晨曦的那一刻,掩飾不住地一亮,上官晨曦還未拜見,沈皎月的聲音驚喜地響起,不過是對着宗政軒身後的宗政毓:“見過表哥,表哥新年大吉,有沒有紅包利是送我?”
她彷彿一個小孩子,笑着近前,倒讓林詩詩和上官晨曦趁機走了過去,上官晨曦才知道,原來這個沈皎月和三皇子是表兄妹,而且看樣子,沈皎月這個表妹對錶哥還真的很熱情,林詩詩見他們相談甚歡,也不理,只是偷偷地一笑:“上官姐姐,我們不管他們,上次宴會一見,當真喜歡姐姐,只是年前年後忙得很,竟然沒有去將軍府見姐姐。”
看着林詩詩略顯稚嫩的容顏,上官晨曦笑了:“將軍府隨時歡迎你來,難得妹妹這般親近於我,我無以爲報……”說話間從懷裡掏出一方繡金蓮的帕子遞給了她,“這個是我自己繡着玩的,希望妹妹不要嫌棄纔好。”
林詩詩彷彿受寵若驚一樣接了過來“姐姐繡的東西真好看,我……”
說話間,她將腕上的鐲子摘了下來,給上官晨曦直接戴了上,那白玉的鐲子戴在上官晨曦纖細的腕間,更顯得她肌膚白晰,瑩動光澤,與玉相映成輝。
上官晨曦很真誠地點頭:“我真的喜歡。”
兩人說話間,又有閨秀公子入席,上官晨曦看到了京城四美已經聚齊,司徒蘭仍舊一襲藍衣,只是因爲是新年,那藍色是明快的水藍,在這個大殿裡,彷彿一清還清水,特別的澄靜,她眉眼恬淡間看向了宗政軒,上官晨曦少有的看見司徒蘭的笑容,竟然是這般的明媚,只是這笑容,大概只有宗政軒有緣一見吧,上官晨曦只是轉念一想,並不關心。
畢竟,這都是別人的生活,她也無須關心。
上官晨曦的目光有意無意在人羣中搜索,她沒有看到夏侯珩,不禁有些發愣,而與此同時,林詩詩的聲音又響起,很是歡快:“上官姐姐,你瞧宇文琳今年的裙子是最流行的樣式,真好看。”
隨着她的話音,上官晨曦看到宇文琳一身火紅,裙子是左袵的,平整見潔的領口露出修長的脖頸,象天鵝一般,優雅完美,她本就驕傲的眸子,此刻依舊傲然無物,不過,當對上上官晨曦視線的時候,那傲然變成了不屑,上官晨曦不禁氣結,她就這麼討厭自己?
宇文琳與沈皎月一向交好,因爲雙方有親戚關係,所以,她直奔沈皎月而去,同時和宗政毓打招呼,眉眼彎彎,臉上的傲氣見到他們的時候,就徹底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單純的小姑娘,上官晨曦苦笑地搖了搖頭。
林詩詩是林淑儀的侄女,從小時常進宮,只是看到自己的姑姑並不開心,所以,她對宮裡的一切都是有忌憚的,並不喜歡,但她不知道爲什麼就是喜歡親近上官晨曦,她見上官晨曦沒有回答,又繼續道:“上官晨曦,我們去那邊坐,也不在這裡吹冷風。”
事實上,並沒有什麼冷風,上官晨曦看向她的時候,卻發現她臉帶羞色,這讓她很是好奇,擡頭看去,卻見夏侯珩正坐着輪椅駛進了大殿,這回他身邊不是青風,而是一位公子,這公子有着一雙非常亮的眼睛,看着很是精神。
上官晨曦低聲道:“與睿王世子一同進來的人是哪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