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胡亂地想着,惠貴妃宣自己入宮是何意思。
終於見到了惠貴妃,她依宮女的吩咐而跪拜,伏身低頭,所以,只看到光潔的青白大理石的地面,和倒映在其中的華麗繽紛的衣裙。
惠貴妃的聲音傳來:“起來吧,賜座。”
上官晨曦便安靜地爬起來,坐在宮女搬過來的繡墩上,纔看清惠貴妃,卻是一個美人,只不過歲月有些痕跡,眼角不似年輕人那樣光滑無痕。
從她的臉上可以看到宇文家族的影子,眼眸是狹長的,帶着天生的魅惑。
上官晨曦好奇的眼神讓惠貴妃嘴角扯出笑意:“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您是娘娘。”上官晨曦聲音清脆。
惠貴妃微微點頭:‘那你知道我爲什麼宣你進宮嗎?’
上官晨曦搖頭。
旁邊有宮女出聲道:“大膽,娘娘問話,不可以搖頭點頭,給回答,明白嗎?”
惠貴妃擺了擺手:“不必苛責於她,你們退下,我有話和她單獨說。”
宮女退了下去。
上官晨曦臉上沒有驚慌,很是平靜。
惠貴妃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又指了指桌上的糕點果品:“你也餓了吧,隨便嚐嚐,宮裡的東西,任是將軍府,也不常有。”
上官晨曦沒有客氣,撿了一塊金絲糕點咬了一口,入口即化,酥軟不已,她吃完一個,又拿起了一個,點頭:“好吃。”
“那不妨多吃些。”惠貴妃臉上一直掛着笑意,看着她的一舉一動。終於在上官晨曦一口氣吃完三塊糕點的時候,她開口道,“聽說你退了逸兒的婚事,可是爲何?能告訴我嗎?”
上官晨曦一怔,隨即道:“那都是爹爹做的。”
“那你自己是什麼意思呢?”
“我不知道,爹爹說什麼就是什麼。”
“知道你爹爹爲什麼退親嗎?退了親,你開心嗎?”惠貴妃問的很急,一點兒也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上官晨曦突然咳了起來,端起桌子上的水杯一口氣灌了進去,然後搖頭:“我不知道,聽丫環們說宇文哥哥不喜歡我,只喜歡姐姐。”
惠貴妃眼底閃過一絲亮色,微微點了點頭,她雙手嵌寶的金護甲輕輕地磕碰,聲音清冽,那聲音讓上官晨曦心底起了一陣陣地寒意,她眼睛盯着那尖銳的護甲:這個貴妃是在威脅嗎?
“我明白了,原來是我的侄兒不好,他不該與你的姐姐夾纏不清,是不是?在本宮看來,你還是在意他的,是嗎?”
上官晨曦搖頭:“不,我不在意他。”
“那你不喜歡他?”
“不,我……喜歡宇文哥哥。”上官晨曦委屈地道,她只想把自己扮成受害的一方。
“其實,本宮可以爲你做主,這件事情,本宮就知道是個誤會,剛纔本宮已經跟將軍說過了,退婚那樣的氣話,我會讓相府的人當作玩笑聽聽就是了,你們兩府的聯姻絕對是佳話,不可以這樣賭氣,等你們成婚的時候,本宮給你們主持,好不好?”
“呃?”上官晨曦是真的糊塗。惠貴妃原來已經跟將軍說過退婚無效了,那麼也就是說,這成了天命了?
貴妃發令,等同於賜婚,那自己之前的努力不都是付之如流水了嗎?
這個惠貴妃到底怎麼想的?
她看中自己哪一點兒了呢?
上官晨曦瞪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惠貴妃,惠貴妃卻語氣溫和:“怎麼?高興得呆住了嗎?逸兒是我的侄兒,你嫁過來後就是我的侄媳婦,我們便是一家人了,我一瞧你就喜歡,我那侄兒當真是被油蒙了心,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以後有什麼事情,你儘可以進宮來找本宮,本宮會替你做主,你開心不開心?”
開心才見鬼。
但是上官晨曦知道孰重孰輕,她沒有辦法直接反對,只是笑嘻嘻地道:‘姐姐怎麼辦?’
“那讓你把宇文逸讓給你姐姐,你願意嗎?”
“不願意。”
上官晨曦嘟着嘴,“可是姐姐會難過,宇文哥哥討厭我,我害怕。”
“從此後一切由我做主,你什麼都不必怕。”惠貴妃的話擲地有聲。
“可是別人會笑話我,我是傻子,在家裡都被人欺負,若是嫁過去,他們都會欺負我的,我害怕,所以我不要嫁了。”
“到底是個孩子,盡說些傻話!”惠貴妃眼底是慈愛之意,語氣卻分外的篤定,“從此後,本宮說過了,給你做主,任誰入相府,也不會搶了你的風頭,你將是相府的少奶奶,未來的女主子,這件事情,不可更改。”
直到從皇宮裡出來,上官晨曦還沒有緩地勁來,她完全發生的一切打擊得蒙了,那麼難的事情,她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險險辦成的事情,她一句話,就把一切打回原形了嗎?
上官晨曦欲哭無淚,她怔怔隨着宮女走出了長街,坐上了自己的軟轎,她扯着繡帕,在想着各種用來拒絕的法子,難道自己裝病?弄些藥草將自己的身上弄起了瘡?這樣的話,宇文家族的人會不會就放過自己呢?
她想着惠貴妃的話,覺得她對自己的興趣還真是深厚,怕自己弄起了瘡她也會派人給自己治好,更或者直接讓太醫住進自己的家裡,那樣可是熱鬧了。
或者,自己還有其它的法子,逃出將軍府?不行,那樣的話自己會害了很多人,自己難道要將宇文逸弄殘弄廢纔可以悔婚?實在不行就滅口?
不行,自己是醫者,又不是殺手,宇文逸再可惡也是道德問題,罪不至死,再者,自己也沒有決定人生死的權利呀。
突然轎子落了下來,她以爲到了宮門口,卻聽到有低低的聲音:“請小姐跟我走一趟,太后有請。”
太后有請?
上官晨曦傻笑了一下:她能反對嗎?
鳳棲宮。
古樹參參,多爲松柏等青翠樹種,一入院子,便覺得一涼,最後的秋躁完全退去,只覺得陣陣的草木清香入肺,分外的清爽宜人。
到底是太后的居所,比之惠貴妃的宮殿,不知道要肅穆多少。
上官晨曦在腦海裡搜索這位姑太姥的記憶,所有的記憶都是她的賞賜,林林種種,從小到大,從玩具到衣物,都是極好的,宮中的規制,所以她知道這素未謀面的姑姥對上官晨曦還是極好的,便放了心。
終於見到了太后,比她想象中聽年輕,看起來竟然象中年美婦,只是略略下垂的眼角,有些許的皺紋,暴露了她的年齡,但仍舊是個美麗的女人。
她聲音略嘶啞,輕咳了兩聲:“你是上官晨曦?”
上官晨曦你斂衣襟下拜,聲音甜美:“晨曦見到太后,願太后鳳體金安。”
一行一拜,端莊大氣,無一絲一毫的走樣。
太后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隨之道:“看座。”
上官晨曦謝了恩,自己欠着身子只坐一角,臉上一直掛着得體的微笑。
太后一直端祥着她,看着她與慕容穎相似的容顏,不禁感慨,想起她在自己身邊的種種,也不禁出神。
徐嬤嬤將清茶遞到太后的面前,太后才緩過神來,與徐嬤嬤對視了一眼,後者也是微微點頭。
那徐嬤嬤是太后身邊的老人,自然知道慕容穎的事情。
太后又道:“你在府內可好?”
“回太后,晨曦一切都好。”
“怎麼不進宮來瞧瞧哀家,想是嫌棄哀家老了吧。”她開起了玩笑。
上官晨曦愣了一下:“太后,晨曦不敢入宮,將軍府內尋常屋宅,行走尚且小心,這深宮大院,晨曦真的不敢呀。”
她的話讓太后笑了:“對啊,這深宮大院四個字,誤事,只是有一事哀家問你,爲何京城中會有你癡傻的傳聞,現在可以告訴哀家嗎?”
上官晨曦聞言又跪拜在地:“太后,臣女並非有意相欺,晨曦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因幼年喪母,無人可依,太后時常接濟恩澤,才能苟活至今,這是晨曦計拙之下想的蠢辦法,以癡傻之面示人,卻不敢欺瞞太后,哪怕一絲一毫,還請太后開恩。”
太后微微點頭:“哀家相信你這樣做自然有你的道理。”
她在深宮這麼多年,什麼不清楚,看人甚至都能看到骨子裡,自然不屑明說,只是到底是將軍府的事情,她不好橫加指責,不由地開口又道,“這麼多年,也難爲你了。這一次進宮,惠貴妃找你何事?”
“惠貴妃不讓晨曦退婚。”上官晨曦很乾脆地回答,對於這個姑姥,其實她說出實情也只是試探,她就想知道這個姑姥對自己是什麼意思,因爲先前記憶中有她賞賜的畫面,所以她就賭了一把,說出實情,到時候也許她會成爲自己的靠山。
“那你自己又是什麼意思?”太后問得很認真。
上官晨曦若一思索:“太后耳聰目明,想必已經知道發生在將軍府的事情了?更何況晨曦也不敢隱瞞,只是說出這件事情,倒怕污了太后的耳朵呢,請太后先恕了晨曦的罪。”
“傻孩子,你說就是,哀家怎麼可能治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