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中國的戰時首都,重慶。
這一天,這裡發生了一件有着象徵性意義的事件。由國內的著名民主人士,愛國知識分子和社會名流們建立起來的民間組織救國會的領導人們聯名發表致蘇俄的最高領導人斯大林的公開信,對蘇俄的這一行動表示遺憾和強烈的不滿。此信是衆人公推王造時起草的,署名者爲沈鈞儒、章乃器、史良、李公樸、沙千里、張申府、劉清揚、鬍子嬰、王造時九人。這些愛國名流們同時聯名致函蘇俄駐華大使潘友新,表示對這種“顯然妨害我中國領土與行政的完整,不能不表莫大的遺憾!故對於我政府宣佈其無效的鄭重聲明,絕對擁護,而且深信這是我四萬萬五千萬同胞的公意”。
這些愛國的知識分子和民主人士,長期以來一直對國民政府的國內外政策頗多批評和反對,其中有些人甚至因此而曾經被國民政府關押起來。他們的政治觀點也和國內的另一個主要政黨GCD接近,所以,長期以來,他們都幾乎是不遺餘力的支持和附和。但是,這一次爲了維護民族和國家的利益,他們和國民政府站在了一起。
蘇俄的民族利己主義給GCD造成了很大困擾,作爲第三國際的支部,GCD不得不維護蘇俄的形象。沈鈞儒等人應GCD派駐重慶的代表的要求,最後又收回了這一信件。但是,章乃器先生堅決不同意收回,因而憤然脫離救國會。章乃器素來堅持超黨派立場,所有舉措,皆以國家、民族利益爲最高原則,爲此,他與最高統帥在政見上長期對立,因擅長起草各類宣言,特別是痛罵國民政府的宣言,被稱爲“宣言專家”。他還曾多次拒絕最高統帥的邀請,拒不出任國民政府的部長職位。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有和GCD保持一致,甚至退出了自己親手創立的救國會。歷史就是這樣充滿了遺憾。
“章乃器纔是真正的國之名士,有傲骨的人。”看到報紙上登載的章乃器先生的聲明,劉建業不禁爲先生的人格而欽佩。
時間終於到了新20軍離開四川駐地,前往湖南湘潭的新駐地的時候了。
“兄弟,保重。”看着即將與自己分別的宋師長和他身後的199師全體將士,劉建業的眼睛已經模糊了。
“一路順風。”199師的大小主官們也都紛紛向即將離去的新20軍的袍澤們道別。
“送行千里,終有一別,好好保重,等我們把鬼子徹底打敗了,我們再相會吧。”劉建業對前來送行的199師官兵說道。
說完以後,劉建業騎上馬,向人們敬禮,然後踏上新的征程。
“張兄,我有一件事情,想了很久,覺得有必要問問你的意見。”並排騎在慢慢前行的馬上,劉建業對副軍長兼新14師師長張建說。
“軍座,有什麼話就儘管說,不要拐彎抹角的。”
“這一次,我們部隊終於得到了自己的師管區,也就相當於得到了一個穩定的兵員補給地。這件事情,對我們的意義,我想你很清楚吧?”
“這個是自然的,完全沒有經過訓練的新兵在適應戰場上面是根本不能和經過初級訓練的士兵相比的。只有經過良好訓練的士兵,才能讓我們手裡的武器裝備發揮出更好的效力。再說,有了自己的師管區,我們就不用在兵員的補給上完全依賴軍政部了。我們這兩年,可沒有少受他們的氣。”
“所以,我想推薦你擔任我們新20軍的副軍長兼任師管區的司令,當然,這樣,你就不能再繼續擔任新14師的師長了。你看呢?”
“這是爲什麼?難道我在師長的任上做錯了什麼?”
“那當然沒有。只是我這裡實在是找不到既可以放心又有能力,同時辦事穩重的人選了。你知道師管區對我軍的前途意義重大,我們正好可以藉着這個機會,把我們這支部隊來上一次改造,把它變成一支依靠素質而不是血勇來取勝對手的部隊,簡單的說,就是打造一支精兵。這就對兵員的素質有要求。我們的部隊要求補充進來的兵員都最好是經過初步步兵訓練的,這樣他們一來到部隊,就可以迅速適應戰場,也可以更快地在戰場裡成長起來。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兵不在多,而在於精。”
“我對這個也很贊同。不過,我還是不太情願離開部隊。”
“這個我知道,也很理解。實話說,打了這幾年的仗,我現在也是隻要有一陣子不打仗,渾身就有點不自在,提不起精神一樣。但是,我現在只能對你說,我希望你能接下來這個任務。我們的部隊之所以能夠保持這麼好的士氣,一來是我們的待遇好,比起其它的部隊來,我們這裡不克扣軍餉,而且,部隊還有額外的津貼發放;二來,這幾年以來,我們實際上一直打仗的運氣都不錯,我們也沒有在臨戰指揮上犯下很多的錯誤,所以戰績好,士氣就高。可是,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以來都伴隨我們的好運,在下次的戰鬥裡是不是還會和我們在一起,我們也都不是聖人,如果假設有一天,我們在戰場上犯下了嚴重的失誤,那個時候,部隊要想不散,就只有依靠我們的反應和士兵的素質了。雖然,我們都很痛恨日本人,可是我們無法否認,他們的軍隊素質比我們要高,無論是文化素質還是訓練素質,我們都和他們有不少的差距。這一點在戰場上表現出來,就是士兵和基層軍官的素質上的差距。就算是面對他們的二流或者三流師團,我們幾乎都不能在兵力和火力基本相等的情況下,一對一的和對方抗衡。這絕對不是因爲我們的官兵不努力,更不是因爲他們貪生怕死,而是因爲我們的裝備,訓練,素質全方面的差距。就連白刃格鬥,我們往往都會付出比對方多一兩倍的傷亡爲代價,才能艱難的取得勝利。我就是看到了這一點,纔想到在這方面下功夫,下決心訓練出優質的後備兵員,才能長久的保持我們這支部隊的戰鬥力。你理解我的意思嗎?”
“我理解了。其實,我也早就認識到我們的部隊和鬼子的差距所在,只是一直以來,我們都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終於有機會認真地解決這個問題了。”
“你理解就好,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其實並不亞於我們在前方帶兵打仗,它直接關係到我們部隊戰鬥力的維持。我希望你能在接任以後,盡力把這件事情做好。”
“這個我自然明白。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其實,我也沒有太多的辦法,我只能告訴你,要想把這件事情做好,就要不但在訓練上下功夫,還要在政治上做文章。軍事訓練,你對我們部隊的那一套辦法,應該是很熟悉的,這就不用我多說了,最多,你在組織地方民團的時候,做好訓練組織和巡視就可以了。政治上,我倒是可以給你兩方面的建議。你先看看這個。”說着,劉建業從掛在馬鞍上的皮質文件袋裡,拿出一個小冊子,遞給了張建。
“《新湖北建設大綱》?還是辭公編輯制訂的?”小冊子的封皮上標着作者是第六戰區司令長官兼湖北省政府主席,劉建業的老上司陳部長。當然,現在的陳部長已經不能再叫做陳部長了,他已經被免去了軍委會政治部部長和其他的一些職務,只擔任戰區長官和省政府主席了。
“對,這是辭公費了不少的心力才制訂出來的,只要是通過辦理土地陳報,扶植地方自治,實行計劃教育,嚴禁菸毒,懲辦土劣,推行戰時民生主義經濟政策,徵購實物和、物物交換、憑證分配等,建設三民主義之新湖北。爲了緩解湖北的災荒,辭公還設立了購糧委員會等機構,移湘北之粟,以救鄂西之災。”
“這些措施看上去不錯,不過具體實施起來,恐怕難度不會小,阻力很多啊。”
“那是肯定的,這些措施肯定會觸及到許多人的利益,他們肯定會給辭公下絆子的。”當劉建業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冊子,並且拜讀過一遍以後,他就相信了爲什麼後世有人會說辭公是一個隱藏的第三黨人了。他的這些措施,一來是採用計劃經濟體制,政府控制戰時經濟,二來是明顯的帶有社會改良的色彩。如果這些措施有效的實施起來的話,湖北在短時間內,肯定會有明顯的改善,老百姓的生活也會有一些改善,但是,這些措施同樣觸犯了大批的既得利益者的眼前利益,這就會給這些措施的實施和推廣,帶來很大的阻力。基於劉建業對國民政府官場風氣的瞭解,他對這些政策的前景並不感到很樂觀。當然,他也不會放棄這樣的一個機會,能夠爲老百姓多做一些事情,同樣是劉建業這個前世的下層勞動者所希望的。
“那你的意思是?”張建疑惑的看着劉建業。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盡力的在我們的師管區推行這些措施,改善老百姓的日子。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他們的日子實在是太苦了。”劉建業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抗戰時期,湖南大部分時間由第九戰區的薛長官兼任省政府主席。這位薛長官打仗很有幾把刷子,可是處理起政務來,水平就和他帶兵打仗的水平差得多了。在他的治理下,湖南在抗戰期間,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十分艱苦,號稱糧倉的湖南,居然會有不少的老百姓餓死。這曾經讓前世的劉建業深爲震動。所以,現在,他很想把辭公的這些改良措施在自己的師管區裡好好的推行開,盡力的能讓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好一點,至少不讓他們餓死吧。
“對了,還有一本,忘了給你了。”劉建業忽然記起來什麼,忙又拿出一本來。
“《湖北減租實施辦法》?”
“對,還是辭公編的,就在這個月剛剛下發實行。”劉建業說道。
“也要推行一下?”
“對,一樣都推行。最好再加上一條二五減息,統稱爲減租減息。我們要利用這些政策的推行,改善我們師管區裡的百姓生活,讓他們感覺到我們這支部隊是關心他們的。這樣他們纔會衷心的支持我們,踊躍參軍。我可不希望我的部隊補充進來的士兵,都是被地方保甲強徵來的壯丁。拉來的壯丁,打仗的時候能不炸營,我就要燒高香了。”在劉建業的觀點裡,戰爭要想取勝,其實應該是三分軍事,七分政治。只有政治上取勝,才能取得戰爭的最後勝利。否則,戰場的暫時勝利,必然會被政治上的失敗全部消耗掉。八路軍能夠在華北的根據地裡得到老百姓的擁護,短時間內能夠大幅度擴充部隊,很大一部分是因爲實行了減租減息的政策,改善了當地百姓的生活,減輕了他們的負擔。中國的百姓是很純樸和善良的,只要有人能讓他們感到是真心對他們好,他們就會激勵的擁護和支持他。否則,以傳統的“好鐵不做釘,好男不當兵”的想法,想要得到足夠的優質兵源,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
“要是地方上有人反對怎麼辦?”張建對劉建業的想法總體上是支持的,但是還是有一些顧慮。
“我會讓你把教導團帶上,再把野狼借給你用幾個月。如果有人不開眼,反對這些措施的施行,你就看着辦。勢力小的,你就說他們勾結土匪,派民團去滅了他們。要是勢力大的,你就用野狼先教訓他們一次,然後就說是土匪幹的,隨便把罪責推給鄰近地方的土匪,湖南不是土匪多嗎?最多你再派教導團去剿匪,正好還可以讓部隊練練手。”劉建業出了一個看上去不是很光明正大的主意。
“這樣,合適嗎?”張建吃驚的看着劉建業。他很難想象一個國軍中央軍的高級軍官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當然合適,那些人恐怕沒有幾個屁股是乾淨的,看着他們就心煩。”劉建業對地主老財的印象想來就不怎麼樣。當然,他好像忘記了自己現在也算是地主老財的子弟。
“出了事情怎麼辦?”
“事情做的乾淨一點,就不會有多大的事情。最多,事情有漏風的危險,就派野狼給他們來一個死無對證。”劉建業的想法看起來的確很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