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飯野大佐的嘴剛剛張開的時候,一直用望遠鏡密切觀察着城牆上的鬼子動靜的宋瑞柯見到時機差不多了,下達了起爆的命令。一直守候在身旁的曾德生馬上按下了電起爆器的電柄。預先就被埋在了城牆和附近的城樓下的幾千公斤軍用炸藥,瞬間被引爆了。
隨着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巨大震動和響聲,青雲譜一帶的城樓連同近百米長的城牆,被完全炸燬。一心想要報仇雪恨的飯野賢十大佐,也被炸得無影無蹤,連一段屍首的殘骸,都難以找到了。正在城樓和城牆附近的上千名第113聯隊的官兵,也在這次大爆破裡,被炸的非死即傷。有一些沒有被飛起的磚石砸中的官兵,也被隨後而來的巨大沖擊波所傷,七竅流血,死不瞑目,沒有死得也是站不起來了。甚至連同跟隨部隊準備入城搜尋城內的中國守軍的大約20輛的日本八九式坦克,也被炸得掀翻在地,有的坦克的炮塔都被炸得脫離了車體,飛出去十幾米遠。
隨着青雲譜的巨響,南昌城的另外一個方向也響起了巨大的爆炸聲音。這一次的打擊落在了從另一個方向正準備全軍整隊進入南昌城內的第123聯隊身上。雖然,第123聯隊由於大部分部隊正在進行整隊,所以,第123聯隊遭受到的損失並不像第113聯隊那麼巨大,只是有大約800餘名官兵爲天皇效忠了。第123聯隊的聯隊長木島袈裟雄大佐則是幸運的沒有象飯野賢十大佐一樣到靖國神社去歸位,只是被一塊飛起來的石塊,親密的問候了一下額頭,留下了一塊天然的勳章。
接連的兩聲巨大的爆炸聲,再讓日軍106師團付出慘重代價的同時,也讓師團長中井良太郎中將原本一直隱藏在心裡的迷惑徹底揭開了。原來,守衛南昌的中國軍隊,並沒有撤離,也沒有想要撤退的心思,他們是想要在這裡和106師團好好的打傷一仗。這兩聲巨大的爆炸聲,就是他們的宣言。
被巨大的爆炸所徹底激怒的中井良太郎中將也不再顧忌什麼了,在他看來,這些南昌城裡的支那守軍,簡直就是冥頑不化的野蠻人,沒有絲毫的膽量和武士風度,居然使用這樣的下三爛的手段來對付這些天皇陛下的勇士,如果不能給予他們嚴厲的懲罰,那麼皇軍的威嚴就要徹底斷送了。當然,中井中將在這種時候,是絕對不會也不願意想起日本陸軍在朝鮮牙山,瀋陽皇姑屯,柳條溝,還有盧溝橋所幹的那些事情的。
“聯繫澄田炮兵少將,對南昌城進行炮火覆蓋1小時。一小時以後,第111旅團和第136旅團全體出動,向南昌城發起總攻擊。”中井中將勉強壓制着心裡的怒火,向周圍的部下發布着命令。
“哈依!”106師團的兩位旅團長山地亙少將,青木成一少將和參謀長秋山義隆大佐連同周圍的一羣參謀軍官,立正迴應着。
已經通過隱蔽的通道撤到了江西大旅社的宋瑞柯正與自己的副手鍾長華,參謀長黃洪先站在江西大旅社的頂樓,通過安放在架子上的炮兵觀測鏡,觀察着城外敵人的動靜。
“師座,我看小鬼子這一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過一陣子肯定會瘋狂反撲的。”黃洪先是四川籍的年輕軍官,如果在和平時期,只有26歲的黃洪先肯定不會剛從中央軍校畢業三年多就升到了師參謀長的位置。這樣的晉升速度,也只有戰爭時期纔有可能出現。黃洪先在部隊的時間雖然不長,可也是久經戰陣了,淞滬前線,南京保衛戰,武漢會戰,都參加過,特別是悲壯而慘烈的南京保衛戰,黃洪先當時是營長,整個營幾乎都在賽公橋一帶拼光了,自己也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是他的勤務兵,也是他的一個小老鄉,一路揹着他跑到了江邊,從江心洲抱着一個木盆過的江。
“那是不用想的,這次他們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要是不想報復回來,那他們就不是小鬼子了。他們就是這種只能自己暗算別人,不能別人同樣對付自己的錙睚必報的德性。”199師的副師長鍾長華接過了話。鍾長華是福建的,原先也是19路軍的。閩變以後,19路軍部隊被中央整編,鍾長華也隨着部隊一起轉入了土木系的系統裡。19路軍部隊出身的對於小鬼子可以說是恨之入骨,19路軍的出名就是抗日,發動閩變,也是爲了要求中央抗日。
“鬼子有那麼多的炮兵,這次肯定要用上的。交待部隊,除了少數觀察人員,其餘的全都進入地下隱蔽部。我們哥幾個就不必了,還是呆在這裡好了。”宋瑞柯說着。
在前一段時間的整修裡,第6軍在劉建業的安排下,大挖地下工事,挖了不少的地下隱蔽部,還有一些地道,通過地下排水道聯通了起來。這也是劉建業充分學習了德國人守衛柏林的經驗。可惜,南昌還沒有地鐵,否則,劉建業肯定還會把地鐵隧道也充分利用起來。至於作爲城內守軍指揮部的江西大旅社,以及南昌火車站,省政府,警備司令部,電報局大樓,舊南昌行營等重要城內防禦支撐點,都被劉建業利用鋼筋水泥,鐵路道軌,枕木,泥土等瘋狂的加固過了。就以江西大旅社爲例,頂層房頂上被加固了兩米厚的鋼筋水泥,然後是一米厚的枕木,上面有蓋上了超過兩米厚的泥土。旅社大樓的外牆上,也被劉建業下令加掛上了5工分厚的鋼板。劉建業對着手下人自信滿滿的說,只要不是一千公斤的炸彈直接命中,他敢保證這座大樓不會被鬼子的飛機炸燬。所以,宋瑞柯纔不願下樓進入隱蔽部。
隨着野戰重炮兵第6旅團長澄田崍四郎少將的一聲令下,日軍在南昌城下的大小400餘門火炮,開始對南昌城進行狂轟濫炸。一時之間,南昌城陷入了一片火海里,到處都是日軍的炮彈落地爆炸。南昌城就象汪洋中的一葉小舟,在日軍的炮火下顫抖着。炮彈爆炸的火光,硝煙,使得天空中的太陽也變得暗淡無光。
“他奶奶的,小鬼子還真的下足了本錢了。這種架勢,老子還是在羅店時候遇到過的。”宋瑞柯一邊拍着掉落在身上的灰,一邊罵着。
“那是當然的,根據情報,這次跟着106師團到南昌城下的光是口徑超過75MM的火炮,就不下170門。我們這一次是中了大彩頭了。”鍾長華也是一臉的不爽。
“來吧,誰怕誰,你會放大炮,老子不會鑽地下?看你有多少炮彈可以打。”黃洪先年輕氣盛的說。
“別在這裡放空炮了。我看鬼子的炮擊一過,就會發起全面進攻的。我們還是要做好準備。叫參謀處和通訊連,檢查一下和各部隊以及各要點的電話聯繫有沒有中斷。關鍵時候,我可不想找不到人。”宋瑞柯說着。
“我這就去。”黃洪先立刻跑了下去。
“他這一去,肯定是不打上一仗就不會回來的。”鍾長華等到黃洪先跑了出去,對着宋瑞柯說道。
“我還不知道他的脾氣,你去叫上警衛連的一個排,專門跟着他,他到哪裡就保護他到哪裡。”宋瑞柯很喜歡自己的這個年輕的參謀長,有朝氣,有想法,也很有膽子,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一聽到槍響,就坐不住,喜歡到第一線去,美其名曰靠前指揮。每一次黃洪先這麼做,都會讓宋瑞柯感到既是欣賞,又是無法放心。所以,這一次,他也不打算攔住他了,只是給他派上一些人,保護一下。
經過了整整一個小時的猛烈炮擊,日軍的炮擊總算停息了下來。
對於炮擊效果甚感滿意的中井中將滿意的點了點頭,衝着自己手下的兩個旅團長,做了一個手勢。山地亙少將和青木成一少將知道是團長的意思,忙立正敬禮,然後轉身離開,去向各自的部隊下達進攻的命令。
隨着兩位旅團長下達的命令,147聯隊長園田良夫大佐和145聯隊長市川洋造中佐也用自己的可以和拉鋸子的聲音比美的嗓音,趕着各自的部屬,向着南昌城發起了進攻。
日軍進入南昌城以後,逐漸開始和城內的守軍部隊交上了火。
日軍部隊發現自己一進入了城以後就感到很不舒服。對手就象打鼴鼠遊戲裡面的鼴鼠一樣,剛剛在這裡放了幾槍,等到自己一轉身過來,想要找到那些偷襲者,他們就已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掉了。然後,自己又會突然遭到從其他方向射過來的子彈,還有迫擊炮彈。等到自己再轉身要去找,對方又跑掉了。這種到處打一槍開一炮就跑的戰術,搞得鬼子的頭疼。鬼子並不害怕和中國軍隊當面拉開了架勢,面對面的拼殺,這種情況下鬼子的炮火和裝甲優勢就可以得到充分的發揮,再加上日軍在訓練和單兵作戰能力上的優勢,往往全盛時期的一個聯隊的鬼子,可以和一個甲種師的中國軍隊當面對陣而不落多少下風。但是,這種你想找到對手,卻發現很難找到對手在那裡的情況,是日軍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日軍攻入城內的部隊,就象一個拳擊手,想要以重拳打擊自己的對手,卻發現對手突然消失了。你明明知道對手就在你的身邊,但是,你就是很難找到他們。
199師的部隊除了堅守幾個要點的部隊和預備隊,其餘的大多都分成了營連級的小股部隊,在被劉建業強行徵召參軍以後受過了嶺幕理和段金鎖的一番整訓,總算是略微習慣了軍隊生活的南昌城的幫會分子的帶領下,充分利用對於城內環境的熟悉和近一個月以來趕修的一些防禦設施,神出鬼沒的打擊着進城的日軍。
高宏圖就是其中一個這樣的前幫會分子。高宏圖是一個潑皮出身,帶着自己手下的一羣小兄弟,佔據了南昌城東的幾條街,終日裡過着收取保護費,和其他幫會打打殺殺爭奪地盤的日子。雖然,他的勢力在南昌城裡並不算大,只有200多弟兄,但是由於他的小幫會,作風一向剽悍,打殺的時候下手很兇狠,在道里的名聲卻不小。不少的老大都不願意輕易招惹這羣和亡命之徒沒有太大區別的人。就連南昌城的警察們,都不敢去惹上他們。高宏圖對此的解釋是,有錢的怕有權的,有權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你越是不要命,別人就越是害怕,你的命就越保得住,咱們兄弟沒有錢,也沒有權,有的就是一條命,只要捨得豁出這條命,咱們就誰也不用怕了。
就在高宏圖的這種日子正過得很舒服,想這是不是在繼續擴大一下自己的地盤,延伸一下自己的日常業務範圍的時候,日本人要進攻南昌的消息傳來了。隨之,大量的國軍部隊也進了城,軍事接管了城裡的一切。在一個夜裡,正在自己的小院裡睡覺的高宏圖被一陣緊密的敲門聲從睡夢裡驚醒。等到他打開門一看,一整連的荷槍實彈,槍口上都插着雪亮的刺刀的軍隊已經把自己的小院子包圍得水泄不通,只要自己稍微的有一點反抗的意思,相信這些軍人們是不會介意讓自己的身體和至少幾十顆子彈接吻的。在雪亮的刺刀和黑漆漆的槍口威脅下,高宏圖被帶到了警備司令部。本來,他還以爲自己肯定是保不住性命了,在戰前時候,槍斃一批盤踞當地的混混以穩定一下人心,這幾乎成了軍方的慣例了。就在他以爲自己是在劫難逃了的時候,卻意外的被告知,軍方把他們找來,是要把他們徵召入軍隊,爲國家效力。軍方還善意的提醒他們,他們這些人的家眷,已經被軍方統一的安置起來了。這種情況下,高宏圖和那些老大們還能有其他的選擇嗎?除了幾個實在是老了的以外,全都被徵召進了軍隊。老大們進了軍隊,底下的兄弟們自然也沒有不加入軍隊的道理。
在第6軍爲了他們這些道上的弟兄專門開設的訓練營裡,高宏圖得到了嶺幕理和段金鎖的一致好評,不是爲了別的什麼,就是爲了高宏圖身上那種好勇鬥狠,死不服輸,只要你還沒有打死我,我只要找到機會就給你來一下狠的那種的拚命的味。這樣的人物在一個是崇尚武勇的山地民族出身,另外一個是險些成爲同道中人的總教官眼裡,怎麼可能不得到青睞?當然,在訓練營的日子,也讓25歲的高宏圖感到自己總算是找到了做人的方向。姑且不說,現在從軍是保衛國家,仗義多是屠狗輩,單論軍座劉建業在給他們訓練營全體人員訓話的時候,講過的一句話“所謂戰友,就是在你和敵人殊死搏鬥的時候,你可以放心得把自己的後背託付給的人”,就足以讓高宏圖覺得當兵纔是自己最適合的職業。道上走的,最害怕的不是白道上的當局,也不是黑道上的對手,而是自己的身邊人的背叛。
於是,在近一個月的訓練營結束以後,高宏圖成爲了199師的一名營長,和那些前不久還是土匪的戰友們一起承擔了首批鎮守南昌城的任務。
高宏圖帶着手下的幾百名既有前土匪又有前幫會兄弟的弟兄,仗着自己對城內街巷的熟悉,在城裡到處響毒蛇一樣轉來轉去,打上一陣就跑,吸引鬼子來追。鬼子拼命追過來,結果不少人卻抱着自己的腳倒在了地上。原來,地上到處都密佈着剛剛能陷進去一隻腳的上面還特意蓋上了僞裝物和浮土的小陷阱,還有鋼質的四角釘。這些四角釘都是專門在糞便裡泡了好幾天的,專門給鬼子加上的料。
在付出了好幾十個士兵的損失以後,市川洋造中佐總算知道對手的戰術意圖了。
“巴嘎,這些支那人,狡猾狡猾的。”市川洋造中佐痛罵了一番那些狡猾陰險的支那人,隨後下令,所有的進城部隊,放慢速度,依託坦克的掩護,步步爲營,逐漸壓縮對手的活動空間,步兵全都沿着路邊的牆根走,以避免再有人遭遇陷阱的危害。
這一下,鬼子似乎是找到了應對守軍的襲擾戰術的好辦法了。畢竟,中國軍隊長期以來,除了人體炸彈,幾乎沒有什麼手段能夠有效對付日軍的坦克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