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悅而最後還是沒有應大伯母袁萍所請,去私家菜館吃飯。因爲李老公爺有話要說,所有人晚餐都在雲庭華宮。
李諳父女離開李氏一年多了,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家裡的局勢發生大變化。座次上就可以看得出來,李老公爺坐在主位,李昐一家人居坐,李曦一家居右,左右對峙,竟然成針鋒相對之勢。
李諳的眉頭從進家門那刻起,就沒鬆開過。
原本他回來後,就該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也就是現在李曦的位置,正對着兄長,同時,也是最靠近李老公爺。但李曦大概是覺得勝券在握了,不打算退讓。
李昐沒兒子,李諳也沒兒子。
李諳是晉安侯,可唯一的女兒李容早就被排擠出繼承的範圍,說不定他兩個兒子都能得到滿意的前程!
所以,他笑了笑,
“三哥啊,我們一家人多,不如請你坐在大哥旁邊?”
李諳帶着女兒,跟李昐一家三口一起坐,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李曦這麼迫不及待顯示他的地位,未免太不將人看在眼裡了!
李老公爺閉目養神,彷佛什麼都沒聽見。
史悅而眨眨眼,跟父親坐在大姐李睿旁邊,眼一瞥,看到李震臉色的得意表情一閃而過,很快收斂了。
晚餐在食不知味中度過。
倒是李睿問起史悅而休假生活。她眉飛色舞的說了自己的環球之旅,什麼看西方古建築啊,爬了雪山滑雪啊。去非洲看大草原啊,還有夢幻一般的海底。
要是沒有姐妹兩個的聊天,一定會讓這次晚宴更加沉悶。其他人,都心有所想,誰也沒有心情談論什麼。
晚餐結束後,李老公爺將三個兒子帶到書房。書房的擺設一如當初,熟悉的感覺讓李諳終於放鬆自如了。
“三兒啊。你應該都知道了。你大哥退出了。你怎麼看?”
“父親,有沒有其他折中的辦法?大哥沒有錯處!他不應該得到這種結果!”
“現在不是他了。說說你。”
李老公爺拄着柺杖,呼吸沉重,臉上的老人斑越發明顯了。
“我?”
李諳疑惑不解,隨後明白了。搖頭,“父親,我……李納已經不在了。我只有一個跳脫跟皮猴一樣的李容,她還不如睿兒呢!”
“是麼,那麼說,你也想退出。”
李曦激動的臉色潮紅,暗道,李昐李諳都沒資格,剩下來。除了他還能有誰!
不曾想,李老公爺拄着柺杖,在地毯上敲了敲。聲音悶悶的,如鼓點敲在李曦的心頭上。
“我有錯啊,生了兩個嫡子,以爲足夠應付理事會那羣傢伙。想不到,最後連一個繼承人也挑不出來!”
連一個眼神都沒瞟向李曦。
李曦動了動嘴脣,有些不甘心被無視。“父親!”
“你給我閉嘴!明天起,你立刻給我搬出國公府!沒有我的准許。一步也不準踏進雲庭華宮的大門!”
“父親,我做錯什麼了麼?”
李曦吃了一大驚,暗想,自己最近沒做什麼啊,哦,有了!難道是他剛剛叫李諳不要坐他位置的原因?父親也太偏愛李諳了,只是小小的爲難,就生氣了?
“父親,我可以解釋的。我沒有對三哥不尊敬……”
李老公爺舉起柺杖,用柺杖指着他,鋒利的眼神如刀,堂堂國公的威勢散發出來,逼得李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賤婢之子,也想登堂入室!你三哥還有自知之明,你已經狂得連自己是誰都不懂了。忘記我二十年前就告訴過你,不是你的東西,不要妄想!你連你大哥一根指頭都不如,還敢妄想國公之位!滾,馬上給我滾!”
李曦已經懵了。
他從書房出來時,渾身如一盆冰水淋透,這才發現,原來他距離那個位置,一直那麼遠!
父親願意容忍他,他才能留在府裡。父親不願意忍了,他就跟垃圾一樣,想丟就丟!跟生沒生兒子沒有關係!
可是,多麼不甘心啊!
這是他最接近的時候,李昐已經公開宣稱放棄繼承權了,李諳……只要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的事實暴露出來,整個國公府,就只有他有機會!
等他做了晉國公,就將長子立爲繼承人,次子也封晉安侯!
……
李曦父子三人,是在蕭伯的監視下,連夜收拾了東西離開的。李震、李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追問父親,李曦神色敗壞,不發一言。
李震同樣的不甘心——這個時候離開國公府,等同於向外界傳遞出“沒戲了”。明明他纔是長房最年長的男丁,李睿、李容,都是女兒,沒有可能繼承國公爵位的!他認爲蕭伯應該知道這一點纔對。
“蕭伯,到底怎麼回事?晚餐時候還好好的,祖父不可能突然轉變這麼大!不行,我要去問問!”
“不可以!震兒少爺,老爺發話了,讓你們儘快離開。車子已經準備好,如果東西太多一時收拾不完,明後兩天會有專職助理收拾。”
關鍵時刻,李成突然說了句,“祖父的話,不敢違抗。不過,蕭伯,我們可以跟祖父道別一聲麼?”
蕭伯頓了頓,躬身道,“當然可以,成兒少爺。”
李震要求對質、質問,以孫子身份,向祖父、向帝國公爵質問,當然要拒絕;但是李成要求向祖父道別,這個要求入情入理,拒絕的話就太過分了。蕭伯當然會答應。
於是,李曦趕緊放下東西,帶着兩個兒子再次到達老爺子的書房。
李睿、李容都已經在裡面了。李睿拿着她的最新一期的各種草案,請老爺子過目。又長又瑣碎的東西,讓史悅而煩悶不得了,她打了個哈欠,窩在沙發上補眠。
等了好長時間,草案大致瀏覽過一遍了,李震、李成才上前,向李老公爺道別。
如果老爺子只是在氣頭上,看到兩個大孫子,指不定就改變主意了,不讓他們走,至少不是立刻、馬上。沒有想到,老爺子只是摩挲着柺杖,讓他們下個星期再過來。
這就是鐵心讓李曦一家離開了。
李震真的想不通,爲什麼之前一點異樣也沒有,突然就變了嗎?難道是三叔李諳說了些什麼?
衆所周知,對李老公爺影響力最大的,就只有三叔一個人。看李容,頂着三叔唯一的女兒頭銜,製造了多少鬧劇,結果呢?什麼事情也沒有!
他們坐車離開雲庭華宮的時候,李曦的臉色才後照鏡上顯得陰鬱極了,“找個人,做得隱秘點。我要李容的身份,世人盡知!”
“不可以!父親,李容是一個女人,理事會不知道嗎?如果她狠到去變性,鬧鬧就罷了,她不是!她能騙騙不知情的人罷了,理事會和祖父,她能瞞過誰?與其泄露她的身份,引來三叔不滿,讓祖父更加不喜之外,得不到任何好處!”
李成立刻反對。
李震也漸漸冷靜下來,“父親,您到底跟祖父在書房裡說了什麼?怎麼會引得祖父大怒?”
讓李曦怎麼說得出口,老爺子毫不留情的罵他是“賤婢之子”?
他咬着牙,“還能什麼,你父親我是庶出!肖想國公之位,就是不該!”
“那也不對啊,以前我們不也是嗎?祖父不可能一點也不察覺。一定有什麼是觸犯了祖父的底線!”
可憐父子三個,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到底爲什麼。
……
李曦一家離開之後,國公府顯得更空蕩了。李諳父女又沒人趕,自然是留下來了。
史悅而今年二十二歲了,李睿更是二十六歲的“高齡”。這個年紀,在貴族中不結婚,沒有對象,太罕見了。
“大姐,你真的沒跟世倫哥哥發展麼?好奇怪,我以爲你們經常相處,會擦出火花呢!”
江世倫又回到理事會了,擔任裁決官一職。同時,名下的三家娛樂公司重新整合,成立“天下影視集團”,集中了編劇、導演、演員、美術、攝影等各優秀人才。
而且,他還擔任理事會跟內閣部門協商調解人,一旦內閣事務跟貴族利益牽涉,就能見李睿一回。三天至少見兩次,平均每次要超過兩個小時。
這種頻率下,竟然還沒舊情復燃,不得不說,很奇怪!
李睿無奈,輕輕按着史悅而的手背,“你知道我們除了談論工作,還談什麼麼?我們在談你!你滿世界亂跑的時候,給我發的照片,我都給他一份了。我記得有一張,你穿着比較暴露的泳衣,在淺水灣裡擁有,他氣得當天就找了機會質問我。後來我說,那是三叔拍的,才罷休。不然,他肯定丟下所有,就去找你了!”
“啊?”
史悅而詫異的聽着,覺得李睿所說的,跟她認識的江世倫,不是一個人呢!
“江世倫什麼時候對我情根深種了?我以爲我冷着他,他自尊心下不來臺,早就瞄準其他目標了。”
“一般男人會。一般男人可受不了,心上人喜歡上他的父親,而不喜歡他。”
一提及一年前過世的開雲,史悅而的情緒馬上低落了。
“啊,對不起,四妹妹,你還沒有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