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龍?他不是還在前營中軍督管糧草?”聽罷太子之言,略想了想,胤禛問道。
“如今葛爾丹敗退,于成龍自然騰出了手。再者,皇阿瑪剛以其功封了他世襲喇布勒哈番,他于成龍正是心氣盛的時候。此時派他個差事,他必當盡心盡力。”太子一面又呷了口奶子,一面漫不經心地答道。
見胤禛還有些躊躇,太子稍稍有些不悅,道:“怎麼,四弟覺得還有甚麼不妥?”
胤禛連忙道:“臣弟豈敢。只是臣弟才疏學淺,這……。”面對太子的突然點將,胤禛有些惶惑。
太子輕笑道:“這倒無妨。于成龍於河務頗有心得,自靳輔之後,也算本朝第一治水名臣。四弟且放寬了心,你只管坐纛,旁的事兒交於于成龍即可。待到事成,我自當奏請皇阿瑪爲四弟請功。”
這一番話,讓胤禛立時明白了太子的用心,不過還是接着剛纔的話茬兒繼續拉攏而已。胤禛當下躬身道:“臣弟領命。”
太子滿意的點點頭,道:“我自然信得及你。等於成龍過兩日回了京,你便和他商量一下,就治河寫個條陳給我,我也好奏呈皇阿瑪。”
胤禛滿口應了,兩人又閒談了一發,後來見太子傳了茶,胤禛便起身告辭。
太子將胤禛送到門口,停步道:“差些忘了,你前日得了格格,我這個做伯父的總也得有點心意不是?太子妃也特意備了些小格格合用的衣物吃食,稍後便着人一併給你送去。”
“多謝太子和太子妃厚意。說及此事,多虧了太子提醒,臣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明日便是我那小格格的三朝之禮,臣弟想請太子並諸位弟弟都去舍下小聚,還請太子降諭,明日早些散了弟弟們的書房。”胤禛拱手說道。
“四弟之請着實難得,你成家開府之後,像還是頭回宴客吧?衆兄弟們也多時沒有聚會了,正好藉着明日之約好生樂樂,也算爲皇阿瑪又敗葛爾丹賀。明日午後便讓弟弟們下書房罷。”太子想了一下,點頭應道。
“既如此,臣弟此時便去上書房傳太子諭,弟弟們知道了,必然感念太子的恩典。浮生偷得半日閒,十三弟只怕樂得合不攏嘴。”胤禛想到胤祥,不由微微一笑。
太子也是一笑,道:“衆兄弟之中,十三弟是個實誠人,喜與不喜都掛在面上,即便要他裝都不可得。”
胤禛聽得心中一動,太子似乎話中有話。聯想起前一日胤祥所述,似乎因爲八阿哥抱屈而對太子稍有微辭。難道太子有所察覺,而對胤祥不滿?略一沉吟,道:“太子說的是。爲人心機少些纔好,這纔是正道。先前臣弟教十三弟算學,瞧着他確是個單純之人,他對太子也是極爲敬重的。”
聽胤禛急着替胤祥辯白,太子擺擺手道:“四弟多慮了。我可絲毫沒有責備胤祥的意思。胤祥比起那些表面溫良恭順背後蠅營狗苟的人來,可是對我的胃口多了。”
胤禛這才知道原來自己想差了,笑道:“胤祥能得太子‘實誠’兩字考評,實屬不易。倒是……。”胤禛頓了一下,接着道:“聽太子適才所言,似乎意有所指。恕臣弟多言,這表面溫良之人是?”
“還能有誰?四弟可知道現在在這宮裡面我的面子可還不如八阿哥?”太子面色有些陰沉。
“這是從何說起?八弟看着平素裡一直守禮的緊,怎麼會犯了太子的虎威?怕是下面那些奴才亂嚼舌根搬弄是非罷了。”胤禛回想着胤祥的話,本有心想幫胤禩開脫一二,可看到太子愈來愈濃的怒色,終究還是停了嘴。
沉默了片刻,太子冷哼了一聲,道:“四弟心善,有些人豈是表面看得透?說句實心的話,自從經歷毓慶宮那一回,我才認定你是真心敬我的兄弟。有些事,我也只同你說。老八那小子可不是甚麼好鳥。每年皇子那些常例銀子,其他兄弟們都是稟明皇阿瑪後置些產業,或者就是放着,等以後開府的辰光蓋個園子。可是他呢,一大半隻怕都被派給了內務府的管事,宮裡的太監們,哈哈珠子,連着侍衛娶親,他都自墮身份隨喜,也不知道動的什麼心思!現在那些個混賬行子看到八阿哥這個散財童子就像蒼蠅見了臭肉一般,弄得我這個正經太子的吩咐還頂不上他老八一句話!”
“太子,您是知道的,八弟的額娘身份不高,受此所累,八弟小時候沒少受那些黑心太監的氣,許是他不過只是籍此出口惡氣而已。那些勢力眼爲了黃白之物就一幅奴才相……。”
“得了,老四,你就甭勸了。哥子我長你幾歲,見識總比你多些吧?老八什麼東西,你以後慢慢就知道了。你是我的人,以後幫我多留心幾分纔是。”太子顯得有些不耐煩。
其實,太子的話還是沒有對胤禛講透。太子最介意的還是八阿哥曲意迎奉康熙的樁樁件件。自康熙親征以來,聽說大軍糧草運送甚難,上自康熙,下至兵卒,每人每天只吃一頓,胤禩竟然也只肯一日一食,且每餐不過一碗老米飯加一碟素食。如此孝行,自然被上書房的師傅們交口稱讚,特別上了摺子給康熙頌揚胤禩的品行。這自然觸痛了太子的心襟。除此之外,胤禩在呈交康熙的窗課之中,錄有數首詩作,概以唱和以往康熙御詩爲題,如此之舉,太子豈能不驚心!因此,太子自然疑心胤禩結交太監侍衛是另有所圖。
從毓慶宮中緩步而出,胤禛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胤禩的所作所爲,確像是心存非分,也難怪太子藉機發作與他。眼見着再過數月,大阿哥就和康熙一起凱旋迴朝,屆時大阿哥必然藉着這剛剛新鮮出爐的軍功與太子爭寵,而八阿哥也不是省油的燈,這兄弟鬩牆怕是就此要開鑼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