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有巨賈,往來無白丁。
李家的小公主李婉的生日party盛大奢華,讓這個十八歲的姑娘心滿意足。雖然party散去後,她立即和滿姐商量如何將那些用不着的生日禮物折現,不改從小到大的財迷本色。
與滿妹一樣的財迷,讓來參加party的喬橋忍俊不禁,更讓已經爲人母的楊芬華故態復萌,鄙薄李家明的教育失敗。
“你這就錯了,在沒有辦法找到一個更好的工具之前,用錢衡量人的成功未嘗不是一種選擇。”
“照你這麼講,最有錢的人就最偉大?”
與老友鬥嘴,也是一種消遣,李家明反駁道:“你這是偷換概念,我是講一種選擇,並沒有講是唯一的選擇。就拿滿妹來講,她讀的是mba,不日日想着錢,那不證明她受的教育是失敗的?只有象你這樣的人,才必須日日想着做科研,那纔是你們的安身立命之外!”
說人家偷換概念,李家明也一樣,明明人家說的是婉婉,他偏偏轉換成滿妹。不過,兩人互掐也不是一次兩次,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可李家明這話落在他四哥李家德耳朵裡又有不同的意義。雖然因爲讀博士時的成績,當上了加州理工的副教授,但學術上這幾年一直沒什麼突破,時不我待啊。
等傭人們收拾好了,女人們又湊在一起打麻將時,給懷上了第二胎的喬橋削蘋果的李家德商量道:“家明,我想在活體細胞中引入新型氨基酸,用人工的方法擴充生物體的遺傳密碼,但項目經費一直申請不下來,你能不能先借我1000萬?”
腦子裡還在想如何跟楊至遠掰次腕子的李家明愕然,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後,不禁心裡狂喜。祖宗保佑,半神的四哥終於要成神了!
旁邊的楊芬華也震撼地看着學長,這還只是一個停留在想象中的想法,很多知名教授都找不到方法,他就找到了實現的途徑了?
心智遠比他們成熟的李家明,一看楊芬華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四哥肯定是有了可靠的想法,否則不會輕易向自己開口借錢。可這事得慎重,四哥可不是凡人,得讓他覺得他不欠自己的,急速思考完的李家明小心冀冀道:“四哥,我一直想進入新的領域,要不我先給你投1000萬,搞個生化實驗室?你看啊,搞研究是你們的強項,搞商業運作就差了許多,不如我們合夥幹。”
“這些基礎研究,沒有商業價值的!”
或許吧,但李家明想讓四哥嘗試帶領一個團隊,靠團隊的力量去取得更大的成功。
“四哥,這你就不懂了,沒有無用的技術,只有沒想到的應用。我一直宣揚技術驅動一切,只要是技術,我都有興趣投資。我昨日還讓滿妹給一個學長,投資了一個什麼柔性機械的研發項目,其實我聽都沒聽懂。”
基礎研究不過是實驗室的事,想應用可就是大風險,搞不好便是數億的投入,還不見得有收益,李家德連忙提醒道:“家明,生物工程可不是那麼好碰的。”
李家明壓根就沒想碰,但只要四哥能象上輩子樣輝煌,再多的錢他也願意砸。自己再有錢,還不就是個首富的帽子?學術方面更是江郎才盡了,如果屋裡能出個世界級的科學家,那是再多的錢也換不來的!
爲了更大的家族榮光,李家明閉着眼睛去跳那小火坑,也閉着眼睛說瞎話:“四哥,這些事你別操心,你看過我吃虧嗎?生物工程絕對是前程無量,我正準備等公司的手機項目上了正軌,就抽身出來做生物工程。”
見堂弟如此有信心,李家德也信了八分,畢竟這小子是公認的商業天才。
“真的?”
“還煮的呢,四哥,生意上的事你不懂。誰佔了先機、誰先取得技術突破,誰就能成一個領域的霸主,我們的ipod和iphone不就是這樣?”
血緣的關係,讓李家德沒多想,答應了加入還沒影的新公司,李家明也興奮地跳進一個小火坑,很可能是要燒掉數億美元也一事無成的小火坑。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李家德那麼幸運,能有個看破了財富又擁有無數財富的堂弟。
妖女一樣的楊芬華看到了機會,一星期後專程來給了正在辦公室改作業的李家明一份商業計劃書。看完這份報告後,李家明不禁嚇了一跳,倒不是報告裡幼稚的商業計劃,而是裡面關於博士後的一些數據。他雖然當着系主任,但那是最富的商學院的系主任,而且日常事務都是助手處理,哪會爲那些瑣事分心?
李家明在學校裡的名聲極大,尤其是在亞裔學生、教職工中幾乎就是一個可以與上帝可以媲美的神話。看完報告的李家明從辦公室裡出來,隨手抓了個面熟的非裔女孩,請她騎車載着楊芬華,去博士後的重災區生物學院。
或許是由於家教的原因,也或許是由於上輩子人生缺憾的緣故,李家明很敬重學識。因此,這輩子有機會從事學術研究,他寧願累得象條狗,也想當教授、當系主任。可悶頭幹事業、做學問的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他眼裡的讀書人,在美國這樣的商業社會裡,其實是一羣可憐蟲,被完全掩蓋在少數人的功成名就之下。
李家明第一個找到的博士後,就是四哥和自己的學弟孫淦,他是個很開朗的人,但聊起這種事來依然是苦笑不已。
“學長,我有2000美金一個月的薪水,來自老闆的研究經費,省省也差不多夠用,但這2000美金也並不好拿。
我的老闆還算好,雖然有點古板,卻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對我們這些博士後很不錯,有時候還請我們去他家吃個飯。如果老闆是華人、助理教授,又是個女人,那日子則可能是非常難受的。老闆在職位上想再上一個臺階,勢必要在學術上出成果,這種壓力就轉嫁到了手下的博士後身上。
Www ▪ttKan ▪C○
我們一起玩的圈子裡,有個女生,中科大畢業,她的老闆就是個難搞的女人。每天到校的時間、課題進度都要過問,節假日幾乎從不讓休息。如果有一點差錯,就會遭到破口大罵,“滾蛋”是她最常用的詞。
有一回,那個女生又被呵斥“滾蛋”,不堪心理壓力,找到我們哭訴。一個在國內受盡讚揚的好學生,在國外卻要經受這樣的責罵,父母又不在身邊,有了委屈也不知道跟誰說。我們只能安慰她,讓她試着找找有沒有其他老闆願意接受她。”
“2000?我們那以前才1500!”
楊芬華驚呼一聲,換來孫淦無語以對,這是硅谷的中心帕拉阿圖市,租個小公寓都1200美元/月,都快趕上紐約的房租了!如果斯坦福的博士後拿加州理工的1500,那得去餐館裡刷盤子纔不會被餓死。
見十五分鐘的會客時間過了,孫淦連忙又跑回實驗室請假,回來再感嘆道:“學長,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大學或公司的一個空缺,可能引來數十甚至上百求職者,其中不乏富有經驗的跳槽者。新博士若無法找到合適的工作,那就是通常所說的,“畢業即失業”。美國每年都有領食物救濟的博士,若不願淪落到吃救濟的地步,就得降低標準找份工作。但因求職者的博士頭銜,用人單位通常都不願僱傭,因爲一是得付高薪,二是知道留不住。找不到正式工作,唯一最好的出路,就是當我們這種post/doctor(博士後)。”
學士四年、碩士兩年、博士至少五年,十一年的寒窗就成了拿2000/月,且被老闆壓榨的博士後,李家明心裡不禁泛起一片苦澀。這些傢伙在國內,從小學開始一直到大學畢業都是衆人仰視的對象,到了異國他鄉就成了每月算着錢花的窮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