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清河崔氏
仁壽四年(公元604年)自漢王楊諒與燕國公崔澈以皇帝楊廣弒父爲名,發佈檄文以來,各地輿論譁然,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嗤之以鼻。
對於崔澈舉兵,博陵崔氏內部自然是一邊倒的支持。
他領軍由鮮虞縣南下,途經安平縣時,族中子弟之中,學文者自帶筆硯,習武者自備弓馬,紛紛追隨。
當崔澈號稱二十萬大軍,實則八萬五千人進抵冀州之時,作爲他的使者,鉅鹿人魏徵也率先來到了貝州清河縣(今河北清河)。
清河縣是清河崔氏的祖地,距離冀州州治信都縣(今河北衡水)並不遙遠,相隔僅二百里,麥鐵杖徒步,一日之內可以走一個來回。
崔澈移師信都縣,這無疑也加深了清河崔氏衆人對於亂世的感知度。
魏徵昂首挺胸,與清河崔氏一衆族老痛陳利害:
“自前周滅齊以來,我們關東之士屢遭壓迫,先帝更是下詔,不許我等私鑄兵器,視如賊寇。
“昔日,蠻夷兵盛,我等不得不留存有用之身,屈膝侍奉。
“如今燕公坐擁燕趙精兵,高舉義旗,誅除暴亂,河北之地,誰又能攖其鋒芒!
“李景,皓首匹夫耳,今燕公以二十萬大軍南下,但有頑抗之人,必爲齏粉也!”
實際上,無需魏徵勸說,清河崔氏也早已對自身在隋朝的境遇不滿。
北齊滅亡以後,關東士人就承受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一方面他們標榜自己高貴的血統,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面對朝堂上的利益,大多被關隴勳貴們所瓜分的局面。
對於那些關隴勳貴,向來是被五姓七族瞧不起的,認爲他們都是些蠻夷。
例如楊素希望與清河崔氏聯姻,爲其子楊玄縱求娶崔儦之女,崔儦只是正五品的員外散騎侍郎,而楊素當時貴爲尚書左僕射、越國公,是名副其實的文臣之首。
崔儦卻認爲楊素祖上是冒認弘農楊氏,從而輕視他,言語不恭,態度傲慢,氣得楊素拂袖而去。
清河崔氏本身就對自己在政治上被排擠而感到不滿,只是苦於隋朝統治穩固,這才忍氣吞聲。
如今崔澈舉兵,對於河北士人來說,他不僅兵強馬壯,作爲崔季舒的孫子,更是出身名門,是血統高貴的自己人。
在崔澈獲得范陽盧氏、博陵崔氏兩大士族支持後,河北之地,頂級門閥就只剩了清河崔氏、趙郡李氏。
趙郡李氏與博陵崔氏世代聯姻,關係親密,更是崔澈的母族。
崔澈在定州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前往趙州與他們取得了聯繫,只不過由於崔澈計劃直驅相州,因此趙郡李氏決定暫時觀望成敗,若崔澈真能擊敗李景,奪取相州,趙州自會改旗易幟。
而清河崔氏,目前就得立即作出決定了,因爲貝州就處在崔澈奔襲相州的必經之路上。
魏徵在慷慨陳詞之後,就被請去了偏廳飲茶,容各房長老們自行商議。
許久,清河大房的宗主作爲代表,找到魏徵,許諾願意在暗中幫助崔澈奪取貝州,但在崔澈與李景分出勝負之前,清河崔氏不會派遣子弟公然參與。
魏徵對此表示理解,一開始崔澈就做好了分兵圍困貝州的準備,如今清河崔氏願意提供幫助,已經是意外之喜。
仁壽四年(公元604年)九月十六日,崔澈麾下先鋒麥鐵杖領銀鞍契丹直一萬騎卒,率先來到貝州治所清河縣,屯駐於城外,崔澈隨後抵達。
當夜,城中便有內應開門,麥鐵杖領軍殺入城中,並未遭受多少抵抗,便奪佔了清河縣城,生擒貝州刺史。
在入主清河縣後,崔澈隨即命人請來身處縣城的清河崔氏各房宗主,與他們共同追憶先祖的榮光,以加深彼此之間的感情。
翌日,貝州其餘各縣望風而降,在得到清河崔氏的暗中配合後,崔澈兵不血刃全取貝州全境。
諸如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這樣的頂級門閥,對於其宗族所在的州縣滲透,無疑是全方位的。
當地的軍政系統中,隨處可見他們的子弟或是姻親。
這也是爲何劉方作爲定州總管,卻還是要向崔澈俯首聽命,定州本就在博陵崔氏的掌控之中。
奪取貝州的當天,崔澈就以黃百吉代行貝州刺史一職,自領大軍沿漳水南下,兵鋒直指地處貝州與相州之間的毛州(治館陶縣,今河北邯鄲館陶縣)。
館陶縣城,毛州刺史已然陷入了恐懼之中。
河北南部縱然人口稠密,經濟發達,但由於朝廷的忌憚,因此被不斷細分,也導致單一一個州,實際上並沒有太強的軍事力量。
面對崔澈大軍逼近,毛州刺史緊急向西南方的相州總管李景求援。
此時楊廣不許李景北上與崔澈交戰的詔書尚未傳達河北,李景召集親信商議對策。
由於崔澈來勢迅猛,李景只聚集相、洺(治永年縣,今河北邯鄲永年區)、魏(治貴鄉縣,今河北邯鄲大名縣)、衛四州十萬兵馬。
僚屬們大多畏懼崔澈兵強,不願救援毛州,而希望李景能夠堅守鄴城,等待朝廷援軍。
畢竟他們的任務並不是要單憑自己的力量平定崔澈叛亂,而是要等待朝廷平叛大軍抵達,只是李景等人還不知道,朝廷已經制定了先河東,後河北的計劃。
人羣中,只有李靖建議大軍北上,他進言道:
“明公聚集四州之兵,北上救援毛州,依託城池,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若是執意守衛鄴城,置毛州於不顧,必將釀成大禍。”
李景聞言疑惑道:
“藥師爲何這般說?”
李靖解釋道:
“崔澈此人,喜好玩弄心計。
“毛州,爲相、洺、魏三州之門戶。
“如今明公抽調洺、魏二州精兵於鄴城,一旦爲崔澈所知,他在奪取毛州之後,必然棄相州,而先取洺、魏。
“洺、魏若是有失,將士憂心家人,又豈有戰意。
“屆時,崔澈再攻鄴城,軍中人心惶惶,明公又如何退敵。”
李景愁眉不展,他也知道李靖所言有理,但毛州相較新修的鄴城來說,並非堅城,北上馳援毛州,究竟能不能守住城池,李景心裡實在沒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