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市井小民
香料風波徹底地平靜下來,因爲霏雪姨娘的下場在前,後院的姨娘們頓時安分了許多,花姨娘沒了香囊以繼,情緒雖然暴躁,但是還在可控制的範圍之內,只要她慢慢地適應,戒了香癮並不成問題。
至於雲七娘,因爲找出了禍害之源,這陣子就一直在調養身體,她的條件比花姨娘好上不知多少倍,各種名貴的藥材補品砸下來,很快就有了起色,身子也恢復了七八層。
雲夫人不知從哪裡聽到了些風聲,知道此事是她的功勞,前些天遣人送了謝禮,其中有一本字帖,是王羲之的真跡,元意得到字帖後歡喜了許久,整天都待在書房裡臨摹,惹得蕭恆幾番抱怨。
所以說,元意這段日子過得很悠哉,除了因爲上次醉酒,不能再品嚐美酒之外,不用請安受氣,沒有姨娘煩心,日子過得不知有多悠哉。
但是美玉有瑕,最近這些日子,蕭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不再天天往外邊跑,反倒整天呆在府裡粘着她,簡直如影隨形,每次她煩了要攆人,他就理直氣壯地回答要休養生息。
他要是休養生息個鬼,精力豐沛到時時刻刻都在騷擾着她,十足地反季節發情。元意從開始得暴躁如雷到淡定以對,誠如板橋道人所言,“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沒得到她的反應,蕭恆最後也覺得無趣,只是在她看書練字的時候瞪着一雙怨氣十足的桃花源幽幽得看着她,元意有心情的時候才逗他一下,大多時候都是不予理會。
蕭恆整天呆在家的連鎖反應就是,雲環過來拜訪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元意最不耐心和這種心懷叵測的女人相處,每次在聽到她要來時都躲到書房,要外頭的奴婢把她打發走。次數一多,雲氏不知如何聽到了風聲,又把她叫去正院說教了一頓,要她多多陪陪雲環。元意不虞,卻不得不接待雲環的拜訪,心中對她的印象愈發地差起來。
這天,雲環再次拜訪,佯做無知地拉着她問東問西,元意敷衍地在一旁應着,最後雲環忍不住了,道:“表嫂,表哥呢,怎麼這幾天都沒見他。”
元意抽回手,忍住要擦拭的慾望,對着雲環虛僞地笑道:“從遠這幾天沒空,出府了。”
蕭恆當然沒事,而是被終於忍不住爆發的元意趕出府了。蒼蠅盯着臭蛋轉悠,她打不死蒼蠅,難道還丟不了臭蛋不成。於是蕭恆的這顆臭蛋,在她忍辱負重地簽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之後,終於肯挪地方呆着了。
儘管掩飾的很好,雲環的臉上還是閃過一絲失望,她看向元意,對上她淡漠的眼神,不由瑟縮了一下,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恰好這時素梅神情焦急地上來,雲環見機連忙站起來,道:“表嫂有事先忙,環兒先走了。”
元意也沒心情地與她客套,讓含冬送雲環回去之後,便急忙問向素梅,“發生了什麼事。”她安生的日子還沒過多久,怎麼又生是非,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素梅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是錢掌櫃來求見姑娘,只說是出大事了。”
“快讓他進來。”
素梅應聲出去,元意卻皺眉深思,究竟是什麼事兒纔會讓錢守財亂了分寸前來求見。上次因爲廣濟糧鋪門前鬧事,一羣人被押去了衙門,廣濟糧鋪的掌櫃因爲壓價亂市,被府伊收監三月,後來花了銀兩贖了出來,再次開業時已是正常價格,兩家糧鋪雖然互相別着苗頭,但是未再出過什麼亂子,難道這次又是對方耍了什麼手段不成。
就在她思索之間,錢掌櫃已經隨着素梅進來,他白白胖胖的臉上滿是大汗,已經元意就行禮,道:“請姑娘安。”
“不用多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元意擺手讓他起來,連聲問道。
想起糧鋪接二連三地出問題,錢守財的臉上頓時帶上了愧色,也不敢看元意,低着頭道:“剛剛有人鬧事,說是吃了咱們糧鋪的米就上吐下瀉不止,此時正嚷嚷着要討個說法。”
“難道賣得是陳米。”元意皺眉問道。
錢守財連忙搖頭,“不是,是新買回來的米,奴才也吃過,並沒有問題。”
元意思量着是何事,同時對錢守財也有些不滿,道:“既然不是新米的問題,你自己處理了就是,不管是用銀子打發了還是上衙門都可,不要事事都要我出面。”
錢守財擦了擦額角的汗,又揖了一禮,“是奴才沒用,姑娘說的奴才都試過了,但是那人是京城出了名的潑皮無賴,死豬不怕滾水燙,給銀子不要,要送官府,剛碰着他就喊難受,奴才也沒辦法。”他擡頭看了看元意的臉色,又小心翼翼道:“奴才怕他再繼續待下去會對糧鋪的聲音有礙,便匆匆過來向姑娘討主意。”
元意扶額,一名潑皮無賴,鬧事不是爲錢,也只能是爲仇了。“行了,正好我有空,一起去看看。”
錢守財大喜,摸了摸汗,跟着元意一起出了府。
馬車在街頭停下,元意帶上帷帽,下了馬車步行前去糧鋪,遠遠地就看到鋪子前聚了一堆好事的百姓,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在嘈雜之中,一道無賴而粗鄙的聲音分外刺耳——
“錢守財,你個龜孫子,快給老子滾出來,今兒個你不給老子一個說法,老子天天來你這兒鬧事,讓你連財都守不住。”
錢守財的臉上浮現了怒色,顧忌着元意在身邊沒有什麼動作,而是帶着元意從側門進了糧鋪。見到他回來,店裡的一些小二們連忙湊過來,“掌櫃的,外邊鬧得厲害,客人都跑對面去了,還有許多人拿了糧米要退貨,這可咋辦啊。”
“規矩點,別衝撞了東家。”錢守財連忙讓他們退後,怎麼說姑娘也是大家閨秀,肯屈尊降貴地來店裡已是幸運,若是再讓這羣沒輕沒重的野小子磕碰了怎麼辦。
店裡的小二們頓時規矩了,手腳慌忙地不知該往哪放,看到錢守財的眼光示意,才恍然醒悟,對着帶着帷帽的元意齊齊喊道:“東家好。”
元意衝他們擺擺手,“有人要退貨,你們退給他們便是。”聽到外邊原來越難聽的咒罵聲,她的眉頭一皺,道:“我出去會一會他。”
她走到了門口,咒罵聲愈發清晰,透過紗簾,元意看到一個尖嘴猴腮,臉色蒼白的男人真翹着腿躺在一個擔架上,扯着嗓子大罵,一見到元意,他像是一愣,繼而又是色眯眯地在元意窈窕的腰間一溜,道:“哪來的小娘子,着身段真不錯,掀了帷帽給老子瞧瞧。”
一旁的錢守財終於勃然大怒,“賴三,你再不住嘴,小心你的狗命。”
“喲,老子好怕啊。”賴三嗤笑了一聲,聳了聳肩,而後又衝圍觀的百姓苦着臉哭喊,“各位鄉親父老,你們聽聽,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吃了他家的米,元氣大傷,不僅沒給我給說法,還說要我的命。這些人狗仗人勢,簡直不把我們平頭百姓放在眼裡。”
階級矛盾從來都存在,聽到賴三這麼一說,本來只是看熱鬧的百姓頓時義憤填膺,一臉鄙夷地指責起錢守財起來。賴三看見,滿臉得意,挑釁地看向錢守財。
元意讓人搬了椅子過來,悠悠地坐下,然後指了指旁邊地幾個身強力壯的店小二道:“你們幾個,找個臭抹布把他的嘴給我賭起來。”
之前店裡人有忌諱,不敢動作,如今有東家但靠山,頓時膽子大起來,專門挑了個大家往日擦汗的抹布,幾人押着賴三,不顧他滿嘴的謾罵和掙扎,拿着抹布往他嘴裡一塞,旁邊又有人遞來一根麻繩,便繞着他的手綁了起來。
賴三身形消瘦,怎麼也不是整日扛米的小二們的對手,掙扎不過,只能不停地哼叫,憤憤地看向元意。圍觀的衆人都被這簡單粗暴的一幕驚得一呆,俱是把目光放在坐在椅子上的元意身上。
污言穢語一下子就消失無蹤,元意滿意地點了點頭,視線一移,落在守在賴三身邊的一個大漢身上,此人雖然長得健壯,但是神情畏縮,在店小二綁賴三的時候也只是不敢阻攔,只是慌亂地縮在一旁,爲此還捱了賴三一腳。
“你和賴三是什麼關係。”元意讓人把他帶上跟前,悠聲問道。
那人抖了抖身子,似是怕極,結結巴巴地說了一通:“我、我是賴三的鄰居,我叫李四,你們別抓我,我只是幫忙把李四扛過來而已。”
本來賴三讓四人扛了他過來,但是其他三人在聽到錢守財說要送官的時候就已經跑的沒影,只有他因爲爲人老實,又迫於賴三的淫威,害怕他秋後算賬,不得不留下來。
如今見錢守財請了人過來,心知不妙,更是懼怕,說話也不利索起來,他清楚這家店的背後東家是誰,他一介市井小民,捏死他比捏死只螞蟻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