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涼宸眯着眼:“丞相大人的意思是讓本王接四千金回府咯?”
“王爺,如今翼王已知灼顏的身份,老臣擔憂灼顏若留在碧慈寺或煙雨坊或相府會惹出風波,故而老臣想——!”殷正良無奈搖搖頭,只怕宗城桓會暗中下手,到時如何能收拾那殘局?
“爲何丞相大人將她送到碧慈寺修身養性?”
殷正良直搖頭:“王爺有所不知,她素來崇佛,在碧慈寺她斷不會如此放肆,至少可約束一下她!”
“也罷,她願意回府,那自是好,否則本王不強人所難!”
“王爺,請恕老臣之罪,老臣素來管教不了她,如今她事事聽從瀟庭,而瀟庭事事順着她,老臣已派人多次去煙雨坊,終無功而返!”
蕭涼宸輕嗤一聲:“既是如此,不妨全都順了她的意好了。反正她都敢給本王寫休書,還有何她不敢做的呢?說不定儀表堂堂的狄丹國翼王殿下真的能對上四千金的眼呢,如此一來,豈不是皆大歡喜?”
“王爺,這——”
“留她在煙雨坊,順其自然!”
冷冷的逐客令一下,殷正良無再逗留的必要,心緒煩躁的離開瑨王府,事到如今,姑且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或者希望真的能以十個女子換回她,少一些爭端,讓此事就此作罷!
“我陪你去順風鏢局,找鍾青彥和耿月如何?”謝翎殷切的問道。
她一手託着腮,懶懶的搖搖頭。
“我們去騎馬?”
仍是有氣無力的搖搖頭。
“我們去遊湖怎樣?風景秀麗的洋岱湖,悠然坐於畫舫中,喝上幾杯小酒,愜意至極!”謝翎繪聲繪色的再出一個主意。
遊湖?她小聲的重複着,思索了一下,點點頭:“好,我們去遊湖!”
謝翎一臉雀躍:“真的?!”
她挑起眉:“你不想去?”
謝翎使勁晃着腦袋:“我這就去準備,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幾人在謝翎的熱忱引領下上了馬車,幽幽穿過鬧市,直達洋岱湖,要了一艘畫舫,無影抱着從柳下了馬車,正欲抱她上畫舫,從柳擡手製止:“我自己就可以了!”
殷灼顏柔柔一笑,親暱的挽上她的手:“走吧!”
她微笑着點頭,緩步上了畫舫。
宗城桓微眯眼淡掃了一眼古典、雅緻彩畫貼金的畫舫,朝後揮揮手,向雪放心不下:“殿下——”
他微搖搖頭,大步走近畫舫,正在收拾着物什的無影見陌生的他正欲上畫舫,冷着臉道:“這位公子,這畫舫我們要下了,請公子另往別處!”
宗城桓斜睨了他一眼,淡聲道:“你會讓我上去的!”
無影閃過身子直接擋住他的去路,略一抱拳:“公子,實在抱歉,你不能上這艘畫舫。”
“無影,你還在磨蹭啥?”謝翎探出個頭嚷道,瞥見宗城桓,回頭說了幾句,殷灼顏掀開側簾,淡笑着看了他一眼,吩咐無影道:“無影,讓公子進來喝杯酒!”
雖得她的允許,無影仍是警惕的盯着宗城桓,戒備的跟在他身後上了畫舫。
他微低着頭進了畫舫,看了一眼舫中的三人,對上奪人心魄的眼眸,別的人再也不能入眼,如果一生總有那麼一次奮不顧身,那麼他只爲她。
殷灼顏幽幽看着他坐下,嘴角微上揚:“謝謝公子當日的出手相助,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宗城桓!”並非是應付式的回答,他想將自己的名字深深刻進她心海,只是他還不知怎樣做。
一旁的謝翎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宗城桓,探詢的看向殷灼顏:“認識?!”
殷灼顏輕瞪了謝翎一眼,淡淡報上芳名,隨後一一介紹從柳、謝翎、無影三人。
早已在他心尖漂浮的名字經她口中道出,心中仍禁不住一陣激動,他剋制着形於色的喜,淡淡笑着,默默的看着她爲優雅的每人斟上一杯酒,醇厚的酒香剎那滿溢小小的畫舫,只是,再烈的酒也不及她來得醉人,他兀自陶醉其中。
謝翎透過軒窗四啓的畫舫欣賞着麗景,不由樂道:“本公子爲博美人一笑可真是費勁心思哪,不知兩位美人是否領情?”
她笑笑:“依我看,謝公子倒是沾上了些俗氣呢,竟也變得油腔滑調了!小心我二哥收拾你!”
謝翎白了她一眼,看向宗城桓:“想必這位公子不知租下此畫舫的是何許人,以後公子可千萬要記得勿上殷灼顏的賊船,否則,哪一天被她賣了還不知道!”
“我非讓我二哥好好收拾你不可,竟敢詆譭我!”她翻了一個白眼,淺笑着看向他,遇上柔情萬分的目光,臉上募地一熱,急急別開眼,拽上從柳:“走,我們坐船頭去。”
紅衣翩然出了畫舫,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他狠咒了一下自己,舉杯喝了一杯酒,定住恍惚的心神。
“夫人,您看,是王妃!是王妃!”嫣兒驚呼一聲。
舫中的林婉聞聲順着嫣兒所指的方向望去,兩襲白衣和一襲紅衣坐在船頭,無影側坐船尾,透着軒窗,一名玄青衣裳的年輕男子正坐舫中,她微皺眉,收回目光,笑着問道:“昭夫人,過去搭幾句話可好?”
曼瑤輕點點頭,遊洋岱湖本是一時興致,林婉陪她而來不論是來自王爺的壓力或是自願也好,她都無理由拒絕什麼,見林婉笑着請船家擺着畫舫過去,瞥了一眼那艘畫舫,不由暗想林婉是否想知道畫舫中的男子是何人,只是她也有些好奇。
畫舫漸漸逼近,林婉喚了一聲,殷灼顏淡淡掃了一眼舫中的曼瑤,脣畔勾起:“淑夫人可是陪昭夫人遊洋岱湖?”
林婉點點頭,略嘆了口氣:“不知王妃何時回府?”
“她不回去了!”謝翎嘴快的蹦出一句。
她咯咯一笑,讚許的看了謝翎一眼,見林婉蹙起眉,斂起笑意:“夫人不必惦記,不在瑨王府的日子可是逍遙自在的很呢!正有一事相求,還請淑夫人欠身過來!”
林婉扶着船側,欠過身來,聽完殷灼顏的輕聲話語,無奈的嘆了口氣:“王妃還在生王爺的氣麼?王爺當日不過是一時——”
“淑夫人!”殷灼顏笑着打斷她:“瑨王爺身份尊貴非凡,我怎敢生王爺的氣?!拜託淑夫人的事,請淑夫人一定要小心行事!”
林婉一時無語,擅進王爺的書房已是非常不易,何況是偷休書?即便上天借她十個膽,她也不敢,而且也不想:“王妃,我——”
“淑夫人,拜託了!”她再次截斷林婉欲拒絕的話語,幽幽看向曼瑤,高聲道:“昭夫人好好保重!”
曼瑤有些莫名其妙,朝她頜首微笑,暗忖殷灼顏跟林婉說了什麼。
林婉幽幽看了一眼舫中優雅喝着酒的俊朗男子,殷灼顏的三兩句話堵得她再無心思探究陌生男子的來歷,揮手示意船家離開,只怕再多留一會,愈發爲難的是自己。
畫舫緩緩移動,殷灼顏冷不防冒出一句:“淑夫人可覺得這位謝公子有些意思?”
林婉艱難的扯出一絲笑,點點頭:“王妃的眼光不錯!”
謝翎莫名其妙的瞧瞧兩人,目光最後停在殷灼顏身上,納悶不已:“什麼眼光?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本公子了吧?”
修長的食指勾起謝翎的下巴,她柔柔道:“怎麼?莫非謝公子以爲我殷灼顏要離開瑨王府是一時興致麼?我爲了謝公子可是甘願被瑨王爺掃地出門,謝公子怎能如此忘恩負義?”
宗城桓咽咽口水,嬌滴滴的容顏、脆生生的喉嚨、撩人魂魄的姿態,無一不讓他小腹繃緊,而她的清淨眼眸更是帶着一種勾魂攝魄的魅力,即便她的目光只是不經意的掠過,也能感覺到一種動人心魂的力量,他一再沉陷。
謝翎臉霎紅:“這可使不得,使不得,本公子何德何能,不敢在王妃面前放肆,不敢!”
她乾脆雙手勾上謝翎的胳膊,蠱惑的聲音從貝齒間輕流而出:“謝公子膽敢說一聲拒絕的話語,我讓無影殺了你!”
謝翎直冒冷汗,吞吐難言:“我,我——”
從柳再也忍不住,掩嘴偷笑不已。
宗城桓手把玩着酒杯,看向船頭倩笑的她,微嘆了口氣,初次相見的瑰姿豔逸,如今的坦真嬌媚,縷縷似條繩索捆綁着他,絲絲如銀針穿刺着他的心,他如何能無動於衷?只是爲何上天如此作弄他,讓他遇見她,又錯過她?
瞥見靜坐舫中的男子,殷灼顏收住笑,沉思了一下,幽幽進了畫舫,坐在他對面:“公子可是覺得生悶?”
他搖搖頭:“有你在怎會生悶?”
臉頰飄起淡淡的紅暈,她輕咳一聲,緩緩爲他倒了杯酒,淡淡問道:“公子不是大晉朝人?”
眸底閃過絲亮光,他急切的問道:“你如何得知?”
“只是感覺而已!”她輕輕一笑。
不由隱隱失落,但她的笑輕易沖淡那股失落,他抿了口酒,溫聲道:“其實我在很久以前見過你!”
很久以前?殷灼顏有些納悶:“真的嗎?是在何時何地,爲何我不記得了?”
“一年多前,狄丹國,洛河,柳湘橋!”一年,對他來說,每個日日夜夜都是煎熬,久到,以爲,那是十年。
她揚眉笑笑:“原來公子是狄丹國人,二哥帶我去過狄丹國好些次。”
“喜歡狄丹國嗎?”
殷灼顏猶豫了一下:“狄丹國有些意思,但若說喜歡與否卻是不敢斷言,畢竟在狄丹國逗留的時間不長。公子此番到大晉朝是遊玩嗎?”
宗城桓輕搖搖頭:“不是,我找一個人!”
“不知公子欲找何人,我可以讓我二哥爲公子尋訪尋訪!”
三句不離“二哥”,他擰起眉,正欲探個究竟,瞥見幾抹黑影從側旁的畫舫直掠而來,眸光一冷,高喊一聲:“小心!”
無影一個激靈,竄前摟住殷灼顏的腰直奔船頭,四人佇立船頭,關注着舫中交手的見宗城桓和幾個黑衣人,謝翎刮刮鼻子,有些納悶:“是要對付他的麼?要過去幫忙嗎?”
無影緊盯着交手的幾人,搖搖頭:“黑衣人身手甚是了得,招招必殺,看來是想取他的性命!”
殷灼顏攥着無影的衣袖,心噗通噗通跳得厲害,隨着宗城桓漸漸處於下風,她緊張起來:“無影,幫幫他!”
“嗯,小心!”無影沉聲應了一聲,殺進交手圈。
本不算寬敞的畫舫在幾人的交手中已不堪重負,船家早已棄船而去,謝翎咽咽口水,囁嚅道:“我們也棄船麼?”
從柳左右環顧一下,見其他畫舫都已遠遠避開,微搖搖頭:“謝公子會游水?”
謝翎黯然搖搖頭,只見兩個紫衣女子赫然出現,加入廝殺,瞬間又有幾個粗衣男子加入戰鬥,直逼得黑衣人步步防禦,不禁拍手叫好,眨眼間,叫好聲隨着漸漸頃側的船轉變成爲驚叫聲,“噗通”落水聲響起。
搖晃的身子並未如預想般落入水中,感覺到腰際傳來的力量,她長舒了口氣,睜開緊閉的雙眸對上一雙似盛着些愁傷卻溫熙的雙眼,嫣然一笑,兩手環上他的脖子。他嘴角微勾,直接攬住她的腰躍上駛近的畫舫,芬芳的氣息讓他一陣陶醉,環住他脖頸的手更是讓他無路可逃。
“殷灼顏——”謝翎嗆了幾口水,撲騰着嚷道。
她揚起眉,離開他的懷抱,忽視了正欲覆下的薄脣,俯身瞧着水中撲騰的謝翎,邪邪一笑:“謝公子不是說要棄船麼?正合公子心意!”
“殷灼顏——”
尤歌墊着船舷拎起不依不饒嚷着的謝翎,殷灼顏上下打量着渾身溼漉漉的謝翎,搖頭嘆了口氣:“這下可全露餡了!”
聽聞此話,剛利落救起落水的從柳無影不解的看向謝翎,隨即臉熱的移開了目光,默然解下外衫低頭遞給從柳,她笑着接過披在身上:“謝謝!”
驚覺幾人奇異的目光,謝翎白了殷灼顏一眼,悶哼一聲:“那又如何?”
她媚眼一勾:“小娘子不覺得該先找件衣衫遮遮麼?”
謝翎點點頭,募地瞪大眼睛直盯着她:“你早就知道?”
殷灼顏與從柳相視一眼,可憐的看着她:“我和從柳都知道,不過我二哥他們不知道!”
“是嗎?”謝翎微眯着眼,猛地竄前,噗通一聲,紅衣直落入碧水中。
無影哭笑不得,尚不等他出手,一個身影已以極快的速度從碧水中撈起她。
謝翎瞧着一身溼漉漉的她,氣呼呼的跺了一下腳:“以後我不要理你們了,你們兄妹就會捉弄人,連從柳都一起欺負我!”
殷灼顏擦了把臉,一臉懊惱:“謝公子真是記仇!”
謝翎悶哼一聲,怏怏的坐在船尾。
一襲外衫輕柔的披在她身上,緊緊裹住她曼妙的身段,她吸吸鼻子,盈然的看着一臉緊張的他,似有什麼落在心裡瞬間化去:“謝謝公子!”
宗城桓微搖搖頭,滿是歉意:“是我連累了你!”
殷灼顏望着着已落荒而逃的黑衣人:“他們是何人?爲何要對付你?”
“陰險小人,不必記掛心上!”宗城桓冷着眼,揮手令粗衣侍衛退下,今日之賬,日後必當討還。
無影不做聲色的打量着宗城桓和一旁的尤歌、向雪,暗忖幾人的身份,尤其令他疑惑的是宗城桓對她的神情,見她欲落水,不顧黑衣殺手,直接護住她,溫柔的似對着心愛之人。他越想越不對勁,不覺看向從柳,從柳亦是一臉疑惑,兩人匆匆交換了眼色,從柳乾咳一聲:“灼顏,回去吧!”
她點點頭,手緊緊身上的外衫,摸到粘稠的液體,微蹙眉,近前一看竟是血,擔憂的看向他:“你受傷了?”
他淡笑的看着她,微搖搖頭:“沒事,小傷而已!”
殷灼顏上下左右看看,見他胳膊上衣衫裂了一個長口,直接擄起他的衣袖,一道血淋淋的長長的傷口橫跨他的手臂,心莫名的揪緊:“這也沒事?”
早擔憂不已的向雪乾咳一聲,適時的遞給她一條白布,殷灼顏也不客氣,直接握住他的手包紮起來。
他脈脈看着她,手臂傳來的柔軟觸感讓他的心禁不住飛揚,曾經的多少個夜裡,多少迴夢中,她站在他面前,柔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