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皆是苦澀,兩行清淚在睜開雙眸的那一刻滑落,痠軟的身子提不起些力氣,她費勁的支撐着身子坐起身,瞥見軟椅上的殷瀟庭,委屈的喚了一聲:“二哥——”
殷瀟庭於微微的模糊中驚醒,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坐在牀前,輕輕的將她擁在懷裡:“二哥在這,別哭!”
倚在他懷中,模糊的、斷續的、繁雜的影像一滴都拾不起,而身上確確實實的痠痛讓她明白她到底經歷了什麼,不由抓緊他的衣衫,所有的委屈隨着眼淚絕堤而出。
殷瀟庭輕拍她的背,平息着她身上的顫意:“沒事了,不怕,我在你身邊!”
良久,她止住哭泣,透着淚眸環顧四周,疑惑的看着他:“二哥,我怎麼會在這裡?”
他低眸沉默,他如何能說得清,捧着她的臉,擦拭着她臉頰的淚,柔聲安慰道:“灼顏,忘了今日的事!今天什麼都沒發生過,你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別再想了,好嗎?”
一場夢?!如此這般,怎能當做是一場夢?她還做不到如此灑脫!她緊緊摟住他的脖子,頭埋在他脖頸,她吸吸鼻子:“是誰?”
“灼顏——”他嚴肅的再次捧起她的臉,直直對上晶瑩的淚眸:“答應我,忘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統統忘掉!答應我!”
她咬着脣,點點頭,沙啞扯出一句:“二哥,我們回去吧!”
殷瀟庭輕輕應了聲,橫抱起她出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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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漠然望着白衣翩翩離去,心難以釋懷,他真的忽略了,嬌媚笑容下的她,其實真的很脆弱!殷灼顏,你是否想忘掉今日的一切?他不覺咽咽口水:我留在你身上的痕跡遠不及你留在我身上的痕跡多,或許讓你沉淪在宗城桓的懷裡是個不錯的選擇!
夜,靜謐得有些詭異,濃郁的讓人幾乎要窒息,幾個黑影踩着夜色翻過高牆,靜步潛入瑨王府,一個黑影直奔氤氳、柔和、迷離的雲悅軒,悄聲翻窗進了內室,漠然的眼神接觸到輕紗帳下的人兒時多了些溫情,他輕輕撩開紅色紗帳,凝視着乾淨帶着疲倦的臉。
別怪我!他輕吸口氣,一掌掃向她的脖頸,暗沉的低低的嗚咽聲,她徹底昏睡過去。
“刺客,抓刺客!”
一聲喊叫,隱隱聽得喧譁聲,他迅速將她扛在肩上,直奔窗外,迎接他的是一片燈火通明。
“膽子不小,敢到瑨王府擄人!來啊,拿下!”蕭涼宸一手負背,直直立在院中,面無表情。
他微眯着眼,聽得外面的廝殺聲,眸光中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你早有準備!”
蕭涼宸掃視了他一眼,拂拂衣袖,冷笑一聲:“一時心血來潮而已,料不到抓了個採花賊!”
“你是用她做餌引我上鉤,你真卑鄙!”他咬牙切齒,早該料到的,瑨王府非尋常府邸,怎麼會輕易探得她的消息,又怎麼會輕鬆進得雲悅軒?
“願者上鉤而已!論說卑鄙,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蕭涼宸嘲諷的看着他,淡聲給出退路:“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放了她,本王可以饒你們的性命,今晚的事一筆勾銷,再不追究;二是你們幾人命喪於此,永無人知你們所蹤。”
“我絕不放了她!”
“你沒有選擇!”蕭涼宸手一揚,屋檐各處潛伏的弓箭手刷刷而起。
他冷冷掃了一眼四周:“你不怕誤傷她嗎?”
“本王倒是無所謂,只怕有人會心疼!相信你做出的選擇不會令她失望!雨竹、冬蓮,帶王妃回房歇息!”似十分的篤定,蕭涼宸直接下令。
雨竹、冬蓮冷着臉走近他,他緊握拳,緩緩將她放下,酸澀的看着兩人帶她進房,直到房門緊緊關上,戒備的看向蕭涼宸,只要一聲令下,如他所說,今夜將命喪於此,永無人知曉。
深沉的雙眼潛藏着嗜血的光芒,負在背後的手緩緩動了下幾根手指,冷冷下了逐客令:“石晏,送貴客出府!”
石晏有些迷惑看向他,此舉無異於放虎歸山留後患,低喚了一聲“王爺”,見他沉默,心下暗歎口氣,沉聲道:“請吧!”
他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惑於其中的手下留情,若換做是自己,定然不留一線生機,饒是這樣,依然冷冷吐出一句:“算你厲害!”
“明日本王會親自拜訪!”蕭涼宸不置可否的笑笑,冷冷道,目送着他出了雲悅軒,揮揮手,侍衛一一退了下去。
石晏折返雲悅軒,見他仍然默默站着,晚風撩起他玄色衣襬,眼神有些迷離,杵了片刻,不由開口問道:“王爺,爲何留他一條生路?”
蕭涼宸緩緩閉上眼睛:“本王會要他的命,但不是現在,他若在大晉朝有任何差池,必帶來戰禍,密切留意他的動向,有任何異樣即刻稟報。”
“是!”
殷涵旋蜷縮在樹下嚶嚶哭泣着,行行熱淚拂不去滿腔的委屈,一條柔柔的白色小帕巾遞到她眼前,溫潤的聲音低低響起:“再怎麼委屈也別傷了自己!”
她一把抓過帕巾,胡亂的擦了把臉,擡頭看了一眼他,沙啞的問道:“是你?”
他溫和一笑:“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她搖搖頭。
蕭頌微吐口氣,脫下身上的外衫,輕披在她身上擁住她的肩起身:“可是與家人鬧彆扭了,回去吧,家人會擔心的!”
她略揚起梨花帶淚的臉:“你覺得我長得可好看?”
突兀的問題讓他乾咳一聲:“不敢無禮!”
她募地把頭埋入他的胸膛:“容我放縱一下可好?”
蕭頌嘴角揚起一絲詭譎的笑,柔緩着聲音道:“只要你願意,我絕不吝嗇!”
她滿足的深吸着他身上濃郁的男子氣息:“他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她、只疼她!爲何你要對我好?”
“因爲你值得天下最好的!”
須臾的沉默,殷涵旋離開他的懷抱,輕柔笑笑:“我們才第二次見面而已!你要是見了我那個妹妹,也會只喜歡她的!”
殷灼顏?!他暗吸口氣,那個主可不是好惹的,她身後的那個主更是眯着眼的嗜血老虎,溫情脈脈的注視着她:“我送你回去!”
她沒有拒絕,雖然是如此的陌生,但卻如陽光溫暖着她的每一寸肌膚,這一次,她沒有再想着別人。
她默默地在金桂大街的轉角處停住,緩緩看向他,脣動了一動,未出一聲,極輕的嘆了口氣,緩緩而去,走了幾步,復停下,回眸淺淺一笑:“我叫殷涵旋!”
他臉上的笑意盪漾開,轉身離去,一個灰衣男子跟上他:“王爺——”
“想不到殷涵旋如此有心計,甚合本王的口味!本王越來越喜歡她了。”他嗤笑一聲,搖搖頭:“鐵良,可知道劫走殷灼顏的男子是何人?”
鐵良搖搖頭:“屬下只見到他帶着黑色面具,無從辨識,屬下擔心暴露身份,故而未前去探清他的身份。王爺,那媚藥甚是厲害,無人能擋。”
他冷哼一聲:“本就一個媚骨,再加上媚藥,豈能不愛得死去活來,讓他白撿到一個便宜?”
“王爺,要不要屬下——”
蕭頌制止他:“不,殷灼顏不能動,管那個男子是何人,讓蕭涼宸頭痛去。你找些人看着殷涵旋,有機會本王要親喂她喝媚藥,嚐嚐蝕骨風流!”
“是!”
“涵旋,你怎麼如此糊塗啊!”殷正良痛心疾首:“在你們兄妹幾個中,你是最讓爹爹放心的,爲何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趙淑慧抹了把淚:“老爺,涵旋也是一時糊塗!”
他重重嘆了口氣:“此事若被瑨王爺獲悉,灼顏在瑨王府還有何好日子?瑨王爺必定不會輕饒你!”
殷涵旋抽泣着:“只要他知道此事,他會休了灼顏,我就可以順利坐上瑨王妃的位子了!況且殷灼顏一直不願意留在瑨王府,我這不是成全了她嗎?”
“涵旋,即便瑨王爺和灼顏有再多的矛盾、再多的分歧,你也不該貿然插手瑨王府的事,瑨王爺一日未休了她,她就是瑨王妃,你別做夢瑨王妃的美夢了!現在只要灼顏隨便跟皇上、太子、瑨王爺說一聲委屈,你的罪又豈是一言兩語能糊弄過!”
“老爺,那可怎麼辦哪?灼顏的性子你不是不清楚,若她真要入涵旋的罪,那還了得!?”
殷涵旋輕哼一聲:“如此丟人現眼的事她怎能啓齒?”
殷正良急喘着氣:“狄丹國的翼王又如何呢?如今順了他的意,他勢必帶灼顏回狄丹國,就算灼顏不說,你能擔保宗城桓不說嗎?此事不幾日朝堂上下皆知,你,你,你好自爲之!”
“老爺——”
“夫人,送她回房!此事未曾了結之前,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
“爹爹——”
“你們一個個嫌我太安生,我遲早被你們氣死!”殷正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二公子,王爺令屬下接王妃回府!”
殷瀟庭擰起眉,哼了一聲:“不必,她不回瑨王府!”
石晏暗吸口氣,有條不紊道:“王爺特命屬下轉告二公子,王妃闖下的禍事公子未必背得起,若要保王妃安然無恙,務必請王妃回府!”
殷瀟庭瞪目怒斥:“蕭涼宸是什麼意思?!”
“屬下只是奉王爺之命行事,請公子莫爲難屬下!”頓了一頓,石晏沉聲警告:“若二公子多加阻擾,別怪我不客氣!”
“你——”殷瀟庭氣得臉鐵青。
“二哥!”
一聲柔喚,適時的阻止了處於盛怒邊緣的殷瀟庭,她掀開粉紅的簾幔款款走出,幽幽道:“既然是王爺之命,又怎好拒絕,我跟他回府就是!”
“灼顏!”殷瀟庭急抓住她的胳膊,輕搖搖頭:“別回去,一切交給我可好?”
“有些事早晚都是要解決的!二哥,我會處理好的,那些事還難不倒我!”她許了一個放心的眼神,斜瞟了石晏一眼,率先出了煙雨坊。
見石晏忙不迭的跟了出去,殷瀟庭黯然跌坐在椅子上,無影深吸口氣:“公子,我會照顧好香主的,絕不會讓她再受任何委屈!”
他點點頭:“保護好她,蕭涼宸若爲難她,即刻通知我!”
“是!”
自煙雨坊到瑨王府,她未說一字,進了府,直往雲悅軒而去,未到雲悅軒,已見兩個侍衛守在雲悅軒月洞門前,不悅的蹙起眉,回頭瞪了一眼石晏:“這是你家王爺的安排嗎?他是何意思?”
“王妃,最近府中丟失了些東西,王爺特命人嚴加戒備!”
“防賊怎地防到雲悅軒來了?他還擔心我會偷他的東西不成?”她冷冷的訕笑一聲,:“王爺現今在何處?”
“屬下不知!”
她帶着疑慮進了雲悅軒,目光所及仍是飄蕩的紅,登時不悅:“誰把紅綢帶繫上的?”
“王妃!”林婉從院中迎了出來,柔聲道:“是我和嫣兒繫上的,是不是好看多了?”
殷灼顏沉默了一下,笑笑:“其實不必了!”
林婉笑笑,朝後喚道:“雨竹、冬蓮,見過王妃!”
她掃了一眼向她行禮的兩個比她年紀稍大的女子:“她們是何人?”
林婉挽着她的手,緩緩引她進房:“王爺說雲悅軒太冷清了,多找兩個人侍候王妃!”
“不需要!”
“這幾天先讓雨竹、冬蓮侍候如何,等蘭心和梅香回來,王妃實在不中意,換了便是,如何?”
她沒吭聲,拖着疲憊的身子躺下,幽幽道:“我累了,他回來讓人知會我一聲,我有緊要事!”
林婉點點頭,輕聲吩咐:“雨竹、冬蓮,好好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