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射出的那支箭不僅貫通了骨片,還帶着太陽火精又直直朝着夷湘飛去,一時黑霧退散了一點,血雨下落的速度也緩了緩。
朱雀箭十分精準地對着夷湘飛去,她一邊揮着衣袖阻擋,一邊朝後退去。朱雀箭卻沒有一絲要停下的意思,繼續朝她迫近,夷湘冷冷一笑:“還真的有點意思!”說着她朝天伸手一招,已經破碎的骨片飛了回來,頓時黑霧散盡,可是血雨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下着。沒有黑霧的遮蔽,這下着血雨的密林仿若人間地獄,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士卒屍體都破碎不堪。
夷湘對這一切視若不見,繼續用骨片和黑杖抵擋着朱雀箭。鬼方沒有受傷的士卒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有些心驚膽戰,連連後退。一些心中擔憂親人的士卒回望鬼方城寨,就見城頭上火光大作,濃煙滾滾。士卒中就有人開始大喊:“城寨着火了!城寨着火了!”這一喊不要緊,原本紀律十分嚴明的鬼方軍隊出現了騷亂,有一些人因爲擔憂家中情況,開始離開隊伍朝鬼方城寨跑去。
公子訥着急地下令:“不許逃跑!再有逃跑者殺無赦!”可是現在肯聽他的命令的人卻不多了,不少人遲疑之後還是大步朝着鬼方城寨跑去。這些鬼方士卒本來就是聽從族長和巫女的命令而來,現在看到死傷了這麼多人,巫女爲了施法連全屍都不給他們留,不少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現在趁着夷湘忙着抵禦朱雀箭,顧不上下令紛紛四散奔逃。
這下鬼方的軍隊出現了潰逃,子昭下令整肅軍隊,準備一舉攻下鬼方城寨。夷湘見情形不妙,便不再後退,抓過一塊有裂紋的骨片在手中一攥,手掌立刻受傷流出血來。她立刻將血塗在黑杖上,杖頭紅光大盛,陰風陣陣。夷湘用力將黑杖揮出,與朱雀箭迎面相碰,“倉啷”一聲脆響,朱雀箭上的金光大放,將黑杖震得從夷湘手中飛了出去,箭也失去了勁力跌落在地。
夷湘胸口大痛,一口惡氣沒有壓下去,吐出一口血來。她的面上一陣潮紅,自己也不敢亂動,在地上調了半天氣息,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夷湘回頭看已經逃得差不多鬼方士卒,又看看小心逼近的大商軍隊。她瞧瞧還守在自己身後的公子訥,苦笑了一下:“公子,這次就罷手吧。夷湘只能勉力將商軍阻擋在密林之中,卻是沒有辦法把他們打敗了。”
“巫女辛苦!訥再次多謝了!”公子訥見眼前情勢已成定局,自是略略擡手說了這樣兩句不鹹不淡的話。夷湘心中更覺淒冷,回想起公子訥剛來鬼方對自己百般討好的樣子,賭咒發誓要娶自己爲王后的樣子,割腕參加鬼方血祭的樣子……她的心突然好痛,眼淚從冰冷的面上滑落,輕輕說了一句:“公子這就改叫我巫女了?從前不讓你叫‘夷湘’都要惱上半日,這是瞧着我沒用了吧?”
公子訥也不好當面得罪這位鬼方最爲尊崇的巫女,便立即堆下笑來,說道:“這是怎麼說的?不是夷湘你說的不讓在外面直接稱呼你的名字嗎?我這不是事事都聽你的吩咐嗎?”
夷湘看看他毫無變化的臉,心又軟了下來。她又軟下話來:“公子不要多心,是夷湘失言了。你現在就趕快帶着這些士卒回城寨去,也許族長遭到什麼不測,也好去幫忙。”見公子訥還沒有動身,心裡又生出幾分暖意來,又說道,“不要擔心我,我還要繼續施法,好把大商的軍隊攔下。”
公子訥這才立刻帶了所剩不多的幾個人一起離開,夷湘瞧着他漸漸走遠,幾乎快到密林的邊緣,這才輕嘆一聲,回身冷下一張俏臉,面對即將到來的大商軍隊。她撿起掉在地上的黑杖,瞧了一眼同樣躺在地上的朱雀箭,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箭撿起。箭上殘留的太陽火精正是剋制她巫術的法寶,夷湘還是不大敢輕易碰觸這樣的東西,尤其是自己現在內力有損的情況下。
子昭指揮着大商的軍隊小心翼翼地朝着密林開進,因爲之前的損傷,他們行進的十分緩慢,不時將遺落在路邊的戰友的屍身收斂起來。梓德帶着弓弩手還是悄悄埋伏在兩邊,辛已作爲先鋒,已經在前面看到鬼方的將士都撤退的差不多了,他覺得這是天賜良機,便趕忙請命要去追擊。
子昭思考了一番,正要同意,卻被剛剛緩過神來的丹羽勸阻道:“王上,切莫冒進。剛纔我與那鬼方巫女對峙了一番,據她所說,這片密林之中聚集了很多怨魂,若是她拼力施法,恐怕咱們連離開這裡都成問題,且看這巫女如何做法。”
子昭又朝着不辨情形幽暗陰森的密林端詳了一番,總覺似有不祥,便詢問道:“那小羽你說,若是讓弓弩手一起放箭,進行試探可好?”
丹羽想了想,點頭說道:“此計可行,這巫女畢竟是血肉之軀,咱們可以先用箭來射她,若是能亂箭射死了。進攻鬼方就可毫無顧慮了!”
子昭點頭,下令讓弓弩手迅速開進,朝密林亂箭齊發。
夷湘本來準備等到商軍走到密林深處,她再施法,一是爲了讓自己積蓄更多的精力,二是放出這林中的怨靈對她自己也是損傷頗大,若是不能一下拖住商軍,也算得上是得不償失。她靜靜坐在一棵樹下調息,忽然一陣密集的破空之聲傳來,許多長短粗細不以的箭矢飛一樣了密林之中,她急忙起身躲在樹後。可是這些箭並不是朝着一個方向射來的,而是四面亂射,好幾支都險險擦着她的身體射了過來。
夷湘面上更冷,怒道:“這是逼着我施法了!好!就讓你們這些人都有來無回!”接着敏捷地將骨片拋出,黑霧立刻出現;黑杖一擺,隨着她口中的咒語念出,一陣陰風鬼哭從地面涌了出來,直朝着夷湘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