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見他如此情狀,默然無語,等到王兄漸漸平息怒氣這才說道:“的確如此,這次起兵出征鬼方,一是爲了逼那公子訥說出王兄下落——現在既然王兄找到了,我也就放心了。可是鬼方這樣折辱我大商,實在是不可忍受!相信衆位將領也是滿腔怒火要踏平鬼方的!”
子良這時反倒冷靜了下來,坐下思考了一番,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一疊獸皮來,他把這些東西放置在地上,一張張拼了起來,指着說道:“這是我當初進攻鬼方所走的路線,還有後來清醒之後,將離開苗寨的路線也簡單繪製了一下,不過可能不是很準確,多半會有錯誤。”
他看着子昭又說:“這些都給你,希望這次出征不要重蹈我的覆轍。昭,你可要萬分小心,那鬼方的人的確詭異!一定要穩步進軍。”
這麼長時間以來,子昭幾乎沒有真正聽到如此關切的話語。大臣們都關心國事,也不曾關心過他;辛南白靈他們也都比較關切子良的行蹤,他已經安然回到王都,也就很少問候。再一來,自己也覺得身爲商王,天下蒼生和國家的興亡纔是自己需要關注的,至於自己,反倒放到後面了。
他聽到子良這樣關心自己,心中十分激動,上前雙手握住子良的手,懇切地說道:“王兄!我們一直找不到你,所以只好把愚弟推上王位。昭自受位之後,日夜不安,總想着尋回王兄之後還位於王兄!今日上天垂憐,讓你我兄弟重逢,這商王還是由王兄來做,更加妥當!”
子良聞言大搖其頭,連聲說:“不可不可!昭這是糊塗了嗎?商王怎麼可以讓一個失魂落魄之人擔當?你很好!雖然我白天不辨是非,但在晚間聽阿瑤講述也知道大商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就譬如這軍容的威嚴,就是我當日也無法比的!這商王還是你來做吧!”
子昭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反駁,便有些急了,說道:“王兄若不做回王上,昭心中實在不安!要不然你我兄弟一同處理政事,白日王兄只坐在位子上,晚間我再將政事講給王兄聽,你我二人共同決斷。”
子良只思考了一下,立刻斷然拒絕:“天無二日,國無二君!昭難道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了嗎?斷斷不可!再說我這時好時壞,不知什麼時候就連人都不認識了!怎麼能處理政事?荒唐可笑!此事不要再提了!而且現在正在行軍之中,臨陣換統帥乃是大忌!我不糊塗,你倒糊塗了嗎?”
幾句話說得子昭啞口無言,除了一心想要讓子良做回商王,自己也說不出什麼理由來。他看向一邊坐着的梓德,梓德卻衝着子良點頭,說道:“先王上聖明睿智,所言十分有理!王上就不要再三推辭了!”
子良拍拍梓德的肩膀,笑道:“這纔是好兄弟!若是我還好時,自然是咱們一同建立一番事業的好!可現在這個樣子,若能幫上忙還好,若是給昭惹來麻煩不是糟了嗎?就讓他去操心做這個王上好了!哈哈哈!”
子昭這時也恢復了往常兄弟間的樣子,埋怨道:“王兄就只會躲懶!”話雖這麼說,三人卻興奮異常,一起吃喝說笑起來。
阿瑤見他們笑在一處,吃在一處,這才真的相信了子良確爲商王的事實。雖是覺得自己頗有眼光,可不知爲何心中卻有些不安。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蠱娘到了這裡似乎毫無用處,不免有些妄自菲薄起來。
滿大帳的人都十分興奮,子昭爲賀找到子良的喜事,特地開了酒禁,命侍衛搬上酒來暢飲。剛打開酒罈子沒多久,阿夢就循着酒香冒冒失失地撞了進來,奔了酒罈手舞足蹈地就過來了,口裡還喊着:“不是說軍中不許飲酒嗎?我都渴了好幾天了!”接着發現子昭正坐在帳中,端了酒碗,她便笑道:“王上要帶頭犯禁嗎?”子良沒有見過阿夢,就回頭來看,卻把阿夢驚了一跳,連連揉着眼睛說:“哎呀!這是什麼酒啊?光聞着味兒就醉了不成?怎麼又兩個王上?我可還沒喝酒呢!”
“哈哈哈!”“這位是什麼人?說話如此天真直率?”“聽說是王上請來的上賓!”“什麼上賓?我聽說她就是丹羽小姐的侍女!”“別胡說!”大帳內外這時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議論紛紛。
子良笑着看看一頭霧水的阿夢,更往子昭那裡湊了湊,兄弟倆摟在一起,笑道:“姑娘這下看看,我們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
阿夢瞪大了眼好好看了看,指着子良說道:“你不是王上!”
“哦?爲什麼?”子良今日心情大好,不由放鬆了形骸,笑道,“姑娘怎麼分辨出的?”
阿夢得意地點點頭,繞着他們兄弟走了兩步,回答:“王上纔不會同我開玩笑!王上總是一臉的心事,面上雖是笑着,卻不開心。”這話雖然說得無禮,卻是實實在在的真話。這時她纔看到心事重重的丹羽,便丟了子昭兄弟,跑到她身邊坐下。
丹羽朝她笑笑,把自己案几上的酒罈推了過去,說道:“喝吧,今日王上開了酒禁,可以敞開了喝!”
阿夢自己倒了一爵,先幹爲淨,也不理其他人是否要敬過王上才喝,便讚歎了一句:“好酒!好些日子不喝了,嘴都有些寡淡了!”帳中不少將領從未見過阿夢,不由心中揣測,這位豪飲的姑娘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酒宴上?而且王上也絲毫不介意她的失禮,反而由着她去胡鬧?
丹羽壓低聲音說道:“阿夢,這裡不是王宮。不能太過隨便了!”阿夢倒是不以爲意,給她也倒了一杯,說:“那你就不要綰着眉頭,和我喝一杯吧!”丹羽瞧她這自在的模樣,好像還在雲夢澤一般,也就拿過酒爵一飲而盡,也笑了:“好!今日就來個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