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就等不到他的回答,也忍不住擡眼瞄了過去,他正在喝酒,蒼白修長的手指執着剔透的玻璃酒杯,猩紅的酒液透着血紅的妖異,幾縷細碎的劉海垂下來,覆蓋住他垂下的眼瞼,看不清裡面的神色,只是那緊抿的脣角,鋒銳的下巴,將他立體的五官顯得雕像般冷硬。
何蔚藍又垂下頭,茶杯裡的水清晰的映照出自己的臉,蒼白而消瘦。
陸承佑眼尾掃到她的沉默,眸子裡劃過一絲沉痛,卻還是沉默。
祁雨露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害怕自己再問會惹怒他,便不再問了,而是看向何蔚藍,笑道:“那你們都去哪裡玩了,我正好也想趁出國前,好好玩一通。”
何蔚藍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也沒去什麼地方,就是隨便轉轉。”
杜宴楓斜眼看了她一眼,把話接了過去。
祁雨露雙眼睜大,一臉羨慕的道:“哇,藍藍,真羨慕你,你看杜少這麼對你這麼好,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一定是把你愛到骨子裡,你真是太幸福了!”
何蔚藍正在發愣,壓根沒聽到祁雨露在說什麼,感覺到她拉了自己一下,這纔回過神來,哦了一聲,然後不由自主的就朝陸承佑看去,正好對上他望過來的目光,心裡一慌,迅速的低下頭去,握住面前茶杯,手有些發抖。
是她看錯了嗎?她怎麼會她怎麼會在那雙冰冷的眼眸裡看到了沉痛?是不是她太痛,所以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也是痛的?
陸承佑緩緩的把酒杯放到桌面上,手卻沒有離開,而是緊緊的握着,用力得指關節上泛着青白的印。
他覺得手握着的不是酒杯,而是與酒杯同溫度的心,在一點點的收縮裡,體會到了疼痛,纔可以確定它還是跳動的。
她終於逃離他了,在他傷她那麼重後,帶着滿身傷痕投到了別的男人的懷裡。
他曾經說過,她是他的,不論她願不願意。
可是他錯了,她終究不是他的,不論他願不願意。
杜宴楓瞄了一眼他發白的指關節,繼續沉默的吃着。
祁雨露自然也發現陸承佑的異樣,他們並排坐着,他身上的那股重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自何蔚藍落座後便一直存在着,她看了眼俱是沉默的三人,親暱的偎在陸承佑的懷裡,嬌怨道:“佑,你看杜少和藍藍他們多幸福了,又是看電影,又是去遊樂園的,玩得好開心,咱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你都沒有帶我去哪裡玩過。”
何蔚藍臉色更加的蒼白了,手顫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手裡的杯子,長長的睫毛不停的顫抖着,如同一支被風吹的羽毛找不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她想要端起杯子,奈何那杯子重得厲害,怎麼也拿不起來,水都濺出來了。
杜宴楓伸手拿走她手裡晃盪得厲害的杯子,又拿起餐巾細細的擦着她手上的水漬,體貼道:“水涼了,不要喝了。”
何蔚藍朝他笑笑,點點頭,復又低下頭去。
那一刻,陸承佑是憤怒的,是嫉妒的,恨不得砍斷杜宴楓那隻堂而皇之的手。
而此時的祁雨露還在陸承佑的身上磨蹭着,“佑,什麼時候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陸承佑沉着臉冷笑一聲,“玩?難道昨晚上還沒玩夠嗎?不夠的話,咱們繼續!”
陸承佑拿起一杯酒,就朝她的嘴裡灌去,祁雨露一愣,酒便一股腦的涌了進來,辣得她難受極了,正要推開他,他卻陡然壓了下來,狠狠的吻了下去,發泄似地粗暴的*着她的脣瓣。
祁雨露一愣,斜眼瞟了一眼何蔚藍,也顧不得喉嚨裡的難受了,勾住她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
何蔚藍臉色刷的蒼白下去,愣愣的看着旁若無人熱情擁吻的人,手一直抓着桌布,抓得那樣緊,使得桌邊上的一個
酒杯掉了下去,發出一道清脆刺耳的聲音。
何蔚藍被那聲音驚了一下,又低頭怔怔的看了一會地上的玻璃渣子,才猛然回神。
“對,對不起,我,我……”
她慌張站起來,卻不知身子虛軟,就那麼倒了下去,倒在在那一片玻璃渣子裡。
一股尖銳的痛傳來,何蔚藍的臉白得沒了血色,悶悶的痛哼了一聲。
祁雨露感覺到陸承佑的動作頓住了,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迷亂的神識清醒了,正要走過去,又被陸承佑給拉了過去,壓在了餐桌上。
“藍藍!”
杜宴楓在下一瞬走了過去,見她腿上盡是血,臉一沉,站起來就要朝陸承佑走去。
何蔚藍拽住他的腿,搖着頭,臉上的淚水肆意的橫流着。
“楓哥哥,我好疼。”
她好疼,腿疼,頭疼,心口疼,渾身上下都疼。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這麼疼?
她害怕,如果她現在不離開,她會疼死的。
杜宴楓這才發現她的腿上都是血,彎腰將她抱起來。
何蔚藍緊緊的抱着他的脖子,哭道:“快,帶我離開,帶我離開這裡。”
陸承佑在發現兩人離開後,立即推開祁雨露,幽暗的眸子沉痛而悲傷。
祁雨露恨恨的咬了咬牙,面上卻是一片擔心:“佑,藍藍好像受傷了,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在看到何蔚藍被杜宴楓抱上車後,紅脣上揚着一抹微不可見的弧度,冷峭而得意。
陸承佑愣愣的看着地上那一片染了血跡的玻璃的渣子,緩緩地閉上眼睛,握緊了拳頭。
祁雨露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邊,手尚未握住他的手,就被他一把甩開了,然後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祁雨露立即跟上去:“佑,你去哪裡?等等我!”
在他開車門時,抓住他的袖子,盈盈大眼,水波流轉。
“風,你又要丟下我走了嗎?”
陸承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冰冷的黑眸如寒鐵般沉暗,驚得祁雨露不得不鬆開手。
醫院裡。
何蔚藍咬脣忍着痛,豆大的汗珠滲出額際,順着蒼白得近似透明的小臉滑落下去,蒼白的脣被咬出了一道血口,愣是沒有痛呼一聲。
杜宴楓在旁邊急得心疼,心疼道:“藍藍,疼的話就哭出來,不要強撐着。”
處理傷口的成俊也點點頭,“小姐,這裡是醫院,即使是大哭,也沒有人會笑的。”
何蔚藍搖搖頭,虛弱的笑笑:“沒、沒關係,我不,不疼。”
杜宴楓心裡一痛,不再說什麼了,只是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在取肉裡一塊玻璃片的時候,何蔚藍到底是沒有堅持中,痛暈了過去。
處理好後,成俊大大鬆了一口氣,只覺得後背出了一層汗,回頭看到杜宴楓,道:“都是皮外傷的,沒有傷到筋骨,但是”成俊頓了頓,回頭看了眼昏睡的何蔚藍,嘆了一聲:“杜少爺也看到了,有幾處的傷口不淺,爲了以防出現感染髮炎的症狀,最好住院幾天,等到傷口穩定了,再回去。”
杜宴楓臉上的神情很沉重,一直看着*上的人兒,點點頭,嗯了一聲。
成俊又回頭看了一眼何蔚藍,開門出去了。
哎,這個陸家小姐還真是受罪,這纔出院多長時間啊,就又被送到醫院來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豪門貴族也不例外!
杜宴楓掛了電話,便一路開車飆到酒吧,經理立即上來迎接,他是小店生意,這多年不見一個大人物過來,可要使出渾身解數來招待了。
“杜總您好,我是這裡的經理,叫……”
“讓這裡的人全部離開!”
杜宴楓冷冷的撂下話,怒目環視了一週,直接朝一個角落裡走去,抓起陸承佑擡手就是重重一拳,陸承佑已經喝了不少酒,他這一拳打下來,他的身子便搖晃着後退,撞到了桌子,酒瓶酒杯都滾了下來,噼裡啪啦的一片作響,引來衆人的驚呼聲。
經理見狀,立即遣散了其他人,自己猶豫了一會兒,也跟着下去了,偌大的酒吧裡就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頂棚上的霓虹燈還在一閃一閃的旋轉着,忽明忽暗的光線落在杜宴楓憤怒的俊臉上,他直直的盯着陸承佑,怒道:
“你是故意要傷害她的,爲什麼?”
陸承佑沉默着沒有說話,靠在桌子上,低垂着頭,昏暗的燈光下根本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杜宴楓緊緊的握了握拳頭,冷聲又問了一遍:“說,爲什麼要那麼做?”
良久,陸承佑終於擡起頭,明滅不定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可見他神情詭異,嘴角帶着一絲冷笑。
“爲什麼?你們就可以卿卿我我的曬幸福曬甜蜜,爲什麼我就不可以?”
杜宴楓上前一步,十指緊緊扣在他的肩膀裡,額上的青筋暴突着。
“幸福甜蜜?在你眼裡她是幸福是甜蜜的嗎?告訴我,你是哪隻眼睛看到的,我現在就替你挖掉,省得留着它連你
的心也一塊腐蝕掉!”
陸承佑看着他,依舊冷笑:“不是你要我放手的嗎?不是你承諾要給他幸福的嗎?爲什麼她受了點傷害就來責問我?”
說完,轉過身,又倒了杯酒,仰頭灌下,哼道:“她幸不幸福,快不快樂,和我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