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累慘了,爬上樓,洗洗就躺下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發現身邊沒人,倒是書房裡還亮着燈,她下*,走過去。
他剛纔應該是講電話,看到她進去,又對着手機說了句:“後天我過去一趟。”便掛斷手機,轉向她。
“怎麼醒了?”
他伸出手,她走過去,坐在他腿上。
“嗯,都快兩點了,你怎麼還不睡?”她問着,隨手翻着桌上的一份文件,“你在看什麼?”
“一個項目。”
“項目?你最近不是在競標一塊地嗎?就是這個嗎?”
“不是,競標的事已經結束了,這是另外一個。逛了大半天的商場,怎麼什麼都沒有買?”
何蔚藍有意無意的翻着那個項目文件,眉峰蹙成一團。
“心情不好。”
陸承佑挑眉,那表情似乎已經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邡昀是我好朋友,她遇到困難,我心裡也難過。”
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陸承佑頓了一會,漫不經心的問:“她遇到什麼困難了?”
何蔚藍忍不住真想罵他兩句,還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笑了笑。
“她沒說。”過來一會兒,又說,“她是真心對我好,知道我會擔心,所以乾脆什麼也不說。”
身後的人好久沒有聲響,何蔚藍微微側側頭,“佑?”
陸承佑笑笑吻了她額頭一下,放她下來,“下去睡吧,我一會兒就弄好了。”
何蔚藍輕輕的關上門,又靠在*上一會兒,才慢騰騰的走進臥室,坐在*邊,胡思亂想了一通,才躺下去。
書房裡的陸承佑也是沉思着,她剛纔一番話,明着是褒邡昀重義氣,實則是怨他吧!
怨他什麼呢,怨他傷害她朋友,還是怨他令凌昊澤陷入危境,前者他相信是一定有的,那後者呢?
正在沉思,還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時,手機響了,是越洋電話。
“杜叔。”
“少爺,老爺醒了。”
杜遠力持鎮靜的聲音裡還是有些微的顫抖。
幽黑的眸子裡閃過驚喜的光芒,就像是暗黑的天目裡驀地綻放的一團煙花,璀璨絢麗。
“真的嗎?”
“是真的,少爺。不過醫生說了,爲了保險還是先呆在重症監護室一個星期。”
“杜叔,爺爺就拜託您了,我會盡快飛過去的。”
“是,少爺。”
何蔚藍始終沒有睡着,所以當他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時,她聽得清清淅淅,然後她就想到了她和邡昀的一些對話。
“你說我的命是好還是壞?”
“你說呢?”
“好。”
“當然好了,遇到那麼個冷酷霸道又愛你愛得不要命的男人,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你命好的女人了!”
此時此刻,她是真的覺得好命,遇上這麼個男人,這個男人有時候會做些極端的事情,可是有時候又可愛傻氣得像個孩子,讓她心疼。
他說:“我纔是最不想看到你難過,我不再對付淩氏了,你別傷心了還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哭了還是笑了,轉過身子抱住他的脖子,重重點頭說好。
“那也別讓我傷心不安,不要再想他,也不要再見他了,好不好?”
她想說,我早就不想他了,我們即使見了,也不會發生什麼的,可是她終究什麼也沒說,重重點頭又說好。
星期天,何蔚藍想讓聞鬱歆過來吃飯,她卻說自己接了個大案子,走不開,差了司機將牧晟送過來。
牧晟也只是在家裡呆了一會兒,便嚷嚷着要去公園玩。何蔚藍昨天累的不行,腿還痠疼着呢,但拗不過牧晟,最後讓羅家的司機送他們到了中心公園。
因爲是星期天,很多父母都帶着孩子出來,平日裡顯得死寂的公園,今天顯得特別的熱鬧,牧晟更像是脫了繮的小野馬,看到草坪上有孩子在踢足球,睜開何蔚藍的手跑了過去,不一會兒,就和那羣孩子打成一片。她看到草坪邊沿有一條空着的長椅,便走過去坐下。
剛坐下沒多久,就看到牧晟一腳踢起球,用力過猛,那球就直線飛了出去,何蔚藍的心就跟着那球飛,球落地了,她的心卻還懸着,因爲球砸到了一個小朋友,此刻小朋友正蹲在那裡嚎啕大哭,孩子們嚇得也不敢踢球了,她趕緊跑到那個小女孩身旁。
“小朋友,有沒有傷到哪裡?來,阿姨看看。”
女孩子終於肯放下捂着眼睛的手,何蔚藍愣住了,竟然是詩詩。
“詩詩!”
詩詩也認出了何蔚藍,流着眼淚看着她,一抽一抽的,可憐兮兮的模樣,真讓人心疼。
“有沒有碰到哪裡?”
詩詩指了指肚子,潔白的裙子上印着一個大大的污漬,力道肯定很重,不容二想的,也肯定很疼。
何蔚藍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牧晟,怒了臉色,“牧晟過來!”
牧晟那是千般萬般的不願意,不過還是乖乖的走過去,停在她們的一步處,何蔚藍一把將他揪過來。
“給妹妹道歉。”
牧晟看看這個洋娃娃般的女孩子,詩詩也是擡起圓滾滾,水靈靈的大眼望着他,牧晟看着看着,就伸出手去擦那淚珠子。
“別哭了。”
這語氣,怎麼聽起來還這麼不耐煩啊!
何蔚藍正要發作,詩詩卻乖乖點點頭,“嗯”然後摸摸鼻子,就真的不哭了。
何蔚藍愣住,還來不及搞清楚怎麼回事,牧晟聽到那幫孩子的叫聲,又跑了過去,跑到了一半,忽然轉頭,盯
着詩詩的裙子直瞧。
“裙子真難看!”
一句話說得詩詩的淚珠又要往外滾,何蔚藍連忙抱住哄。
魏海寧去買飲料,回來找不到女兒,便開始找,正找的心急的時候,看到草坪邊沿長椅上坐着的兩人,她走過去,“詩詩。”
“媽媽。”
詩詩見到魏海寧很高興,跳下椅子,就往魏海寧跑去,魏海寧抱住她,才發現她的眼睛鼻子紅通通的。
“怎麼了?哭了嗎?”
詩詩撇撇嘴不說話,魏海寧看到她裙子上的污漬,皺皺眉頭,這時候何蔚藍走過來,有點訕訕的表情。
“凌夫人。”
魏海寧站起來,客氣的笑笑。
“何小姐。”
“我帶牧晟出來玩,踢球的時候,不小心就撞到了詩詩,對不起。”
“沒關係,我不疼了。”
詩詩善解人意的回答。
她的回答讓倆大人心裡一陣溫暖,魏海寧*愛的揉揉她的頭,對何蔚藍說:“去那邊坐坐吧!”
“我們好像總是這樣不期而遇,不知道是不是緣分。”魏海寧忽然笑着說,何蔚藍也笑了,好像就是這樣。
“你常帶詩詩來這裡嗎?”沒有話說,何蔚藍就沒話找話。
“嗯,和他爸爸一起,每個週末都回來這裡,詩詩很喜歡這裡。不過,他爸爸這兩個星期都沒來了,沒有空,詩詩雖然沒有說什麼,我知道,她心裡肯定不舒服。”
魏海寧說的時候,眼睛就沒有離開蹲在草地上玩的詩詩,眼睛裡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溫柔慈愛。
太忙?忙什麼呢?可想而知。
“詩詩很懂事,會理解的。”何蔚藍覺得自己的回答很牽強。
“可是我不理解。”魏海寧忽然說,何蔚藍扭頭看她,她還是注視着那個方向,“我不理解他做這一切是爲了什麼,如果只是因爲賭一口氣,那他就太傻了。”
“前陣子他不動聲響的將那塊地送給我父親,已經引起董事會的不滿了,如果這次的g市商業開發項目再被陸
氏奪走的話,勢必造成淩氏的股票急劇下跌,股東紛紛撤資不說,恐怕連董事會都會想辦法趕他出局吧!”
何蔚藍很久沒有說話,臨走前只說了一句:“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兩天了,她心裡着急,着急着那個g市商業開發項目,她每天都會看新聞,看報紙,可是,上面只是說,項目很大,資金很大,有很多有實力的企業都想參與,而目前最有實力的就是陸氏和淩氏的角逐。至於結果是什麼,待定。
她不敢問陸承佑,害怕他厭煩,所以每次她去書房爲了送茶添衣的時候,都會偷偷的瞅一下他的文件,開着的電腦,似乎自那天晚上後,她就沒有再見過那份項目計劃書。
他既然說了,她就不應該再懷疑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就像他說過,他只愛她,可是他的襯衫還是會出現在別的女人的家裡。
或許,對於他來講性和愛是完全可以分開的,但是她不行。
可能是被騙得多了,心裡多了防範,也可能是藍姐的那番話發揮了作用,反正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他說什麼她就會傻傻的認爲那就會是什麼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陸承佑沒有回來,杜宴楓來了,何蔚藍就叫他坐下來一起吃飯。很久沒在一塊吃飯了,吃得很開心,飯後兩人就坐在客廳裡聊天,聊着聊着也不知怎的就扯到了g市商業開發項目。
杜宴楓也不意外她會問到,知道她不敢去問霽風,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佑雖說沒有直接放棄,但也沒有跟進,丟在那裡無人問津,就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一個月後,這場角逐就會有結果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佑可能會空手而歸啊!”
這個比喻把何蔚藍逗笑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問:“失去了這個項目對陸氏是不是損失很大?”
杜宴楓若有所思,“如果接了會有很大的收益,不接,對陸氏也沒什麼影響,陸氏和淩氏不同,不需要靠開發大項目來穩定股東們的資金和心。”
何蔚藍心裡一鬆,嘴角含笑,杜宴楓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問:“上次清明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墓園碰到孔道賢?”
何蔚藍一愣,想了想點點頭,“是啊,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杜宴楓不自在的笑笑,總不能告訴他是佑告訴她的吧?
“哦,律師界的一個朋友幫孔道賢打官司,那天他去見孔道賢,看到你們在說話。”
何蔚藍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是這樣啊,不過,楓哥哥,我在墓園見過他不止一次,好像是三次吧!他前兩次沒有認出我來,倒是最後一次認出我來,他來過陸家,見過我的。”
何蔚藍說到這裡皺皺眉頭,“他也去墓園,不知道是看誰,楓哥哥你知道嗎?我聽說,孔道賢曾經是陸家的下人。”
杜宴楓原本有些訕訕的很不自在的臉,在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驀地變了臉色,不過,還沒等說什麼,背後的一道聲音已經替她回答了。
“你聽誰說的?”
何蔚藍駭然的回頭,陸承佑正一臉陰沉的站在那裡,一身的戾氣。
何蔚藍嚇得直哆嗦,忍不住往後縮縮,杜宴楓見狀趕緊起身,“佑,你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走吧,我們上樓談。”
陸承佑懷疑的看了看杜宴楓,後者無奈的又說了一遍,“真的是急事。”
何蔚藍始終低着着頭不敢看,等到拿到目光移開,她纔敢擡頭,杜宴楓走到她身邊,只說了兩字:“瑟佑。”
何蔚藍的臉轟了一下紅透了,她知道杜宴楓這是在教她平息陸承佑怒火的方法、
陸承佑的怒氣顯然還沒有平復,坐在沙發上微微喘氣,杜宴楓笑了笑,倒了兩杯酒過去。
“早晚都要真相大白的,你生氣個什麼勁兒啊!”
陸承佑抓起酒杯一仰而盡,“她之前問過我爺爺的身份背景,或許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
杜宴楓也愣住了,想了想:“你懷疑是孔道賢?”
陸承佑沉思片刻,“不知道,不過也不排除他。”
杜宴楓終於知道他憤怒的原因是什麼了,是因爲太擔心了。
自從知道孔道賢認出了藍藍,他便派人整天跟在藍藍身後,若這真是孔道賢做的,那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拿陸承佑沒有辦法,所以就把矛頭指向藍藍?
杜宴楓搖搖頭,話直覺的說出口:“不可能,就算你的擔心是真的,孔道賢也不會傷害藍藍的。”
陸承佑眉峰一凜,眸光裡一絲精光閃現,“爲什麼?”
不僅是一次,他總覺得杜宴楓好像在隱瞞他些什麼。
“啊?什麼?”
杜宴楓一愣,然後想到自己說了什麼,真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笑笑,恢復常態。
“他當然不敢傷害藍藍,否則你還不把他給挫骨揚灰了。”
陸承佑冷哼一聲不作答,喝了一口酒,問:“你所謂的急事不會就是爲了給她開脫吧?”
杜宴楓呵呵乾笑了兩聲,這麼着急的拉他上來,也不排除有他說的那個因素,不過他還也真的有事找他。他坐到陸承佑面前,看了他一會兒,後者沒什麼反應,忽然杜宴楓問,神秘兮兮的。
“知道我最近幹嘛來着?”
這倒真的難爲了陸承佑,杜宴楓名上是陸氏的副總,其實呢,自從陸承佑回來後,他算是真的從陸氏消失了,如果不是他這麼總裁命令,他是怎麼也不肯出現在陸氏的大樓的。最近,陸承佑忙着自己的事,想一想,倆人也真的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
“猜不到。”陸承佑實話實說。
如果是別人問他這話,即使他真的不知道,他也不會這樣回答,至少他會笑笑,但是,面前的人是杜宴楓,他沒必要端着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和心思。
杜宴楓似也料到他的回答,沒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笑笑,伸手拿過公文包,從裡面掏出一份文件,推到陸承佑的面前。
“看看。”
陸承佑拿起來,看了一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諷。
“祁紹榮隱忍了十幾年,一出手就是致命的一擊,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杜宴楓贊同的點頭,“當我查處真相的時候,說句實話真的嚇了一跳。”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又想起來調查的?”陸承佑有些不解。
“前些日子,小德來找過我。”
“那個酒保,”陸承佑若有所思的點一點頭,“對祁雨露很死忠的一個男人。”
杜宴楓卻扼腕:“如果祁雨露知道,她的死是這個對他死忠而她又深信不疑的男人直接造成的,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祁總一直深信自己的女兒是自殺,如果他知道真相,以他現在的身體,恐怕會經受不住打擊,一命嗚呼的。”
陸承佑慢慢的說着,聲音冷冷的,脣角帶着似有若無的笑,眸光裡寒光畢現。
杜宴楓拿起文件,隨意的翻着,也是帶着冷笑玩味的口吻。
“祁家兩兄弟現在爲了遺產鬥得難分難捨,祁紹榮表面上對我們客氣,無非也是想着利用我們,誰知道他背地裡又玩什麼陰招。祁紹商如今又攤上了孔道賢,聲勢正旺。倆兄弟都不是吃素的,之前我還在想要要對付他們二人,必定要費好大一份力,現在好了,只需這個,”杜宴楓揚了揚手裡的文件,“一切都好辦了。”
陸承佑笑笑,朝他洋洋酒杯。
“那個小德在哪裡?”
“我已經把他送出國了,今天下午兩點的飛機,這會兒估計應該在飛機上睡覺的吧!”
陸承佑點點頭,“當初負責這個案子的人是誰?我想請他喝杯茶。”
“他現在在外地,不過我已經幫你約了。”
一塊長大有什麼好處?除了那麼長時間的相互浸染,感染了對方的惡習外,唯一的一點好處就是能夠猜到對方的心中所想。
何蔚藍沒有聽從杜宴楓的意見去瑟佑陸承佑,而陸承佑呢,不但沒有憤怒的質問她,反而問了他一句:“你之前不是問我爺爺的身份背景嗎?”
何蔚藍倒是沒想到他會對她說這個,就算已經聽說過一些,這個時候也只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愣愣的點頭。
“過來坐。”
陸承佑拍拍身邊的位置,何蔚藍走過去,說句實話,她還是有些心驚的,不知道楓哥哥和他說了什麼,爲什麼他不生氣,相反的,她還覺得他似乎很高興,要不,他纔不會和她說這些的。
陸承佑說的和何蔚藍聽到的幾乎大同小異,只是陸承佑的更詳細些,而正是那些詳細的內容,讓何蔚藍心裡發酸,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真的嗎?那件事情後,琴姨真的是三個月都沒有說話嗎?”
到底經過了怎樣的恐懼,以至於讓琴姨陷入如此絕望的困境。
陸承佑說起往事,冷峻的臉上也抹了一層哀愁,他是儘量控制着自己的語氣的,淡淡的,聽起來和平常無異,不過何蔚藍知道他心裡肯定已經掀起來滔天巨浪。
“嗯,雖然我只有五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記得很清楚,媽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句話也不說,整整三個月。”
那個時候五歲的陸承佑每天就站在門口等着母親出來,因爲他聽下人說,在這樣下去,母親可能會死。他已經沒有來父親,不想連母親也沒有。直到三個月後的一天,文琴突然開門出來,看到門前蹲着的兒子時,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就爆發了,抱着兒子嚎啕大哭。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媽的哭聲有多悲痛,多傷心。他想陪着她哭,可是他哭不出來。
就在母親的懷抱裡,他想的卻是不知身在何處的父親。
可能是因爲母親的哭聲太悲痛了,所以他的恨也格外的沉痛,沒有什麼原因的,他把母親所遭受的一切都歸結在那個拋棄妻子的男人身上。
直到後來,他長大了些,有意或是無意的,他聽到很多事情,他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名字,何敏芝,他也聽到了一個男人的名字,孔道賢。
於是,他記住了這兩個人的名字。
何蔚藍心裡難受,既替雪姨難受,也替陸承佑難受,更是因爲心裡那股無法排遣的自責。
“如果陸叔在的話,或許就會好很多,對不起。”
她說出最後一句話,便嗚咽着哭了。
她們母女真的欠他們母子太多了!
陸承佑沉默了一會兒,接着道:“好了,過去的事不要提了。累了吧,休息吧!”
何蔚藍不想睡,也睡不着,巴着他不動,他好不容易開口,她要知道得多一點。
“那孔道賢和爺爺有什麼恩怨?是他背叛了爺爺?”
她聽葉涼是這樣說的。
“嗯,孔道賢還是小混混的時候,被爺爺帶回了青幫,他爲人機靈,做事也謹慎,很得我爺爺的喜歡,而且對我爺爺也忠心。但是畢竟黑道不是長久的事,那幾年也正趕上青幫漂白,事情多,爺爺就把很多事交給他做,對他萬般信任,甚至還給了他二把手的交椅。誰知道他竟然在背後來陰的,可是他不希望青幫就此沒了,暗中動手腳,等到爺爺發現的時候,不僅虧了很多的生意,而且還發現他竟然秘密販毒,數額巨大,這對於正一心漂白的青幫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雷。爺爺很憤怒,命令他儘快處理那些毒品,他嘴上應着暗地裡卻變本加利,直到他又販賣軍火被爺爺發現,他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孔道賢是個野心很大的男人,他一直不滿臣服於爺爺之下,早就動了造之心了。那一場很慘烈,雙方傷亡慘重,在那場槍戰後,孔道賢不知所蹤,而爺爺也失去了一條腿。”
“什麼?爺爺的腿不是好好的嗎?”何蔚藍大驚,一個雷打在腦袋裡。
可能說得多了,很疾風略顯疲憊的閉上眼睛,過了一會,緩緩道:
“右腿是假肢。”
何蔚藍已經說不出什麼像“什麼”,“怎麼可能”之類的話了,太多的雷在她腦袋裡轟炸開來,她只覺得像是幻覺一場。
“記得爺爺的那個柺杖嗎?”
好久之後,何蔚藍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個柺杖,爺爺幾乎是時刻不離身的。
“那個柺杖就像是爺爺的右腿。”
室內陷入了沉默,何蔚藍趴在陸承佑的胸口上,右耳朵裡的充滿着他心跳的聲音,咚咚咚的,即使沉穩的,又是急促的。左耳朵裡是外面的風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氣風了,吹得很大,呼呼的打在窗上,像是要有一個魔鬼破窗而入一般。她打了一個哆嗦。突然感覺得很不舒服,動了動身子,陸承佑以爲她怎麼了,低頭看了一眼,但見她眉頭皺着,笑了笑。
“是不是很無趣?”說着把被子望上拿了拿。
“不是。”何蔚藍急着辯解,還想說她只是有些不舒服,想想還是忍住了,接着剛纔的話題問:“爺爺應該很恨孔道賢,那爲什麼又要讓他進陸氏呢?”
陸承佑看着窗外影影幢幢的樹影,此刻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徒。他想了想,道:
“他想報仇,爺爺也想報仇,既然他都送上門了,爲什麼要拒絕。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總比讓他在手夠不到的地方好。”
何蔚藍雖然不明白,但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便嗯了一聲點點頭。
“哦,原來是這樣啊!放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爺爺這些年一定很辛苦!”
何蔚藍終於睡着了,陸承佑將她放下,自己則走到客廳裡,拿出一根菸點燃。
他以爲自己不會對別人說出這麼一段往事,畢竟裡面牽扯得太多,又太沉重,他連想都不願意想,今晚卻全部說了出來。
因爲什麼?可能他想是想讓她瞭解其實他不是一個很壞的男人吧!
而此刻的心情又是什麼樣呢?憤怒?輕鬆?還是後悔?亦或是空虛?
也許用五味陳雜來形容會更好。
何蔚藍感冒了。
早上起來的時候,鼻子都不通氣,說起話來也是囊生囊氣的,更鬱悶的是頭也特別的疼,所以吃過飯,又吃了一些治傷風感冒的藥,便上樓睡覺了。
陸承佑上樓換衣服,看她蔫蔫的躺在*上,像個小貓咪一般,他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何蔚藍順勢偎過去,眼睛也懶得睜開。
“唔,最討厭感冒了,渾身上下都難受。”
還不用來場高燒呢,這樣也好得快些,不像着小感冒,難纏得很,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完全康復。
聽着她抱怨的話,陸承佑笑笑,“誰叫你逞強,牧晟那身子骨小牛犢似地,他在噴泉裡玩水,你去湊什麼熱鬧啊!你以爲自己是女超人啊!”
何蔚藍鬱悶的撇撇嘴,她都病成這個樣子了,他還這麼說他,真是狠心!
“我沒有,是牧晟拉我過去的。”
也就是他們出去公園玩的那天,踢完球牧晟一身大汗,看到噴泉想也不想的衝進去了,覺着好玩,便把何蔚藍也拉進去了,本來她是不想的,可是到了裡面發現真的挺好玩的,兩人便玩得不亦樂乎了。回家後及時換了衣服,前兩天也沒感到什麼異樣,誰知道今晚上就這麼難受了,早知道不去玩了!
“你自己也想玩吧!”
她雖然沒什麼威嚴可講,但有時候她的輕言細語比他的大吼大怒對牧晟都有用。
何蔚藍低低的嘟囔一聲,“哪有。”
藥勁一上來,便昏昏沉沉的想要睡了。
陸承佑等她睡着了,才下*,下樓的時候,正趕上王媽送水上來,王媽問:“少爺現在要出去嗎?”
陸承佑點點頭,“我出去一趟,好好照顧小姐,有事打電話給我。”
“是。”
陸氏頂層的辦公樓裡。
關心眉女王似地坐在沙發上,扭頭看着窗外,完全無視立在身邊的周子齊。周子齊的表情也很不一般,不是平日裡那種波瀾不驚的淡定,仔細看倒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似地。
“關小姐,這事咱們能不能找時間談?”秦煬問得低三下四。
“不能。”關小姐拒絕得很乾脆,“既然來了,就不能白來。就要在今天談。”
秦煬額角抖了兩下,略顯不耐煩,但語氣還是那樣彬彬有禮。
“那我們換個地方?”
“不,我累了,哪裡都不想去。”
秦煬握了握拳,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關心眉看他隱忍的怒氣,心裡開始發火,他氣什麼氣啊,難道答應她就那麼難啊,她關心眉就那麼見不得人啊!
“不想怎麼樣,就是很久沒見陸大哥了,想他了,見見他,順便。。。聊聊。”
要不是他定力好,要不是看她是大小姐,要不是覺得她的脖子細,要不是。。。他真的會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幹嘛提陸先生?”
關心眉迷糊的朝他眨眨眼,“是嗎?呵呵,我忘了,”再朝他眨眨,“那我們一起聊。”
秦煬什麼話也不說了,直接走過去就要去拉她,關心眉不是何蔚藍,別看個子小,勁大着呢,秦煬不敢使勁怕弄傷了她,關心眉倒是相反,使着吃奶的勁拉着他,兩人就那麼拉拉扯扯的,扭打在沙發上,關心眉的嘴裡還不停的罵着。
“你混蛋,我要告訴陸大哥,你欺負我,我要叫韓大哥把你開除,讓你沒東西吃,沒地方住。你是膽小鬼,懦夫,敢做不敢當,我恨你,恨你!”
關心眉的聲音裡已經夾雜着哭音,原本被她弄得心情煩躁的周子齊一聽這哭音,心一下子像是被一團亂麻倏地勒緊了,拉她的手該爲哄拍。
“好好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都已經道歉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道歉有什麼用?我都被你欺負了,我不管,要麼你賠我一個完整的關心眉,要麼你要對我負責。”
秦煬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楨襙拿東西,他怎麼賠給她啊!
“有沒有第三種?”他問。
“有。”
“什麼?”秦煬喜出望外。
“你去死!”關心眉吼完,雨點般的拳頭就落下來了。
“那怎麼行,秦煬可是我的得力大將啊!”陸承佑已經站在門口很久了,大概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適時的開口說話,因爲他真的不會懷疑,秦煬會選擇第三種,那樣的話,關大小姐說不定真的成全他的。
“陸大哥,”關心眉一見陸承佑,哭着就要站起來,被秦煬一把攔下,他在她耳邊低語:“好好,我答應你,對你負責。你什麼也不要說。”
關心眉正哭得傷心,聽他一說,也不哭了,愣愣的看着他,眼角掛着一滴淚,要掉不掉的,看得秦煬心裡又是急又是癢的。
“真的?”
秦煬看了陸承佑一眼,笑笑,將關心眉拉到一邊。
“真的,不過你也得答應我,我們的事不能聲張出去。”
“爲什麼?”關心眉不理解,娶她又不犯法,他幹嘛這麼躲躲藏藏的。
秦煬又往陸承佑這邊看看,後者已經坐在辦公桌前,完全視他們兩人爲無物。
“你先回去,我遲些時候再告訴你。”
關心眉不想依他,但也只能磨磨蹭蹭的離開。
“陸大哥,我走了。”
“事情談好了?”陸承佑頭也不擡。
關心眉呵呵笑了兩下,“哪有什麼事情,我們鬧着玩的,你也知道我愛鬧,你的下屬又長着一張頗招人鬧的臉,所以,我們鬧着玩呢!”她最後再強調一次。
陸承佑嘴角難掩笑意,而秦煬呢,只想讓她趕快離開。
“關小姐,不是說約了朋友喝茶嗎?既然見過陸先生了,別耽誤了時間。”
“是,是,我約了藍姐,我先走了。”
話完,人也消失在門後。
“陸先生,我……”
秦煬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
“心眉就是有點小性子,其實還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不,現在應該說是女人了。”
陸承佑擡頭,周子齊的臉百年不遇的紅了一下,“對不起,你把她交給我,讓我照顧她的安全,我卻,卻欺負了她。”
他套用了關心眉的說辭。
陸承佑沉默了一會兒,雖然站起來,然後從酒櫃裡拿出一瓶酒和兩個杯子。
“坐,咱們喝一杯!”
秦煬依言坐下,將兩杯子倒滿,遞給他一個。
“秦煬,你喜歡心眉的,是不是?”陸承佑喝着酒,狀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秦煬正準備往嘴裡送酒,愣了一下,然後放下酒杯,垂首道:“我沒那個資格。”
陸承佑看了看他,在他面前他就沒見過子齊別的什麼神態,永遠一副恭敬服從的姿態。
“秦煬,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秦煬當然不會忘記。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當時秦煬也在美國漂泊,無父無母,又沒說有什麼工作,整天就在街頭巷尾晃盪。一天傍晚,看到一羣*正在試圖欺負一個女孩子,他心裡不平,就上去幫忙,畢竟人多勢衆,被人打得頭破血流不說,還死鴨子嘴硬的堅決不服輸,慪得那羣*硬是把他往死裡打。好巧不巧的,他們所在的那條街正好屬於陸承佑的管制下,他們一夥人被全部帶到了風堂,陸承佑當然沒有輕饒那羣暴突,當準備處理周子齊時,周子齊忽然狠狠的盯着他,一句話也不說,那眼神堅毅而執着,永不服輸。
陸承佑像是看到了自己,自己也曾經和他一樣,任人欺負,自己也同他一樣閃爍着永不服輸的目光,自己很幸運,遇到了盟主,那他呢?
陸承佑走下座位,蹲在他面前問:“如果你沒什麼去處,就留在風雪盟可好?”
秦煬永遠都不會忘記當他聽到那句話,他心裡的震撼有多大,他以爲自己是必死無疑了,可是他沒有,他是漂泊在美國街頭的流浪漢,可是有人卻願意收留他,還用這麼委婉的語氣。
但他控制住急於點頭的衝動,憋着一口氣問。
“留下來做什麼?”
“做我兄弟。”
陸承佑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做我兄弟!
秦煬想咧嘴笑,鮮血卻從嘴裡流出來,撐着使勁的點點頭,便徹底的陷入了昏迷。
“秦煬,”陸承佑因爲陷入回憶,聲音有點幽怨,“雖然你總是自降身份,但做我兄弟,這個當初的初衷都沒有變過。五年了,我們都經歷了什麼,只有我們知道,就算你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就算你曾經一名不文,就算你曾經流落街頭,潦倒落魄,但是現在,你是我陸承佑的兄弟,你有資格做任何事,愛任何人。如果你再說什麼沒資格的話,那就是在說我陸承佑也沒有資格。”
秦煬想起以前,又聽他如此說,一時情緒難平,眼眶竟然泛紅,聲音也是粗噶沙啞的。
“陸先生,我。。。”
秦煬自打懂事,還沒有像今天這樣,那麼多的話,憋在心頭,幾次說話卻都說不完整。
陸承佑走到他面前,就像五年前那樣,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一聲道:“如果你是擔心被關家長輩看不起,放心吧,我會幫你的。”
陸承佑走到辦公桌前,正打算翻開文件,又停下,笑了笑。
“其實啊,我也是看出來心眉的那點小心思,所以才讓你照顧她的。”
“心思?”秦煬有點懵。
“是啊,心眉第一眼見到你,就很留意你,你沒發現嗎?”
秦煬更不懂了,“可是那個時候關小姐不還很愛你嗎?”
陸承佑挑眉,“愛我?”又想了一會兒,道:“我覺得不是,可能是沒見過我這麼拽的男人,征服心裡作祟
吧,亦或只是單純的崇拜吧。”
秦煬不說話了,嘴角不自覺的就彎了彎,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事實,不過,這幾句話是真的讓他心情愉悅。
正當他屋子偷着樂的時候,陸承佑突然正色道:“我把心眉當妹妹,就算是你,若是傷害了她,我也不輕饒。”
秦煬乾笑兩聲,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關心眉還真的跑到了陸家,張媽告訴她何蔚藍感冒了,正在休息,她就坐在客廳裡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她都要睡着了,何蔚藍終於醒了,披着外套下樓了。
“心眉。”
“藍姐,你怎麼感冒了?是不是韓大哥沒有把你照顧好啊,要真是這樣,趕明,我去說說他。”
關心眉上去扶着她,嘴上像放鞭炮似地噼裡啪啦的響個不停。
“沒什麼,又不是什麼大病,普通的傷風感冒,吃點藥休息一下就好了。”
何蔚藍接過心眉遞過來的茶,問:“你怎麼過來前也不打聲招呼,我好讓張媽準備一下。”
關心眉不好意思的笑笑:“準備什麼啊!又不是什麼重要的客人,再說我也是臨時決定的,剛從陸氏回來,見
陸大哥了。”
茶是熱的,還冒着水汽,可是,手心處卻冰涼一片,有些顫抖的,她將杯子放下,拿起一塊水果,笑笑。
“你去找佑?”
關心眉直覺的想否認,但是想到秦煬之前的叮嚀,笑得跟朵花似地,點點頭。
“嗯。”
她的笑容那麼燦爛,她不知道該給什麼表情了,遲疑了一會兒,也扯扯嘴角,她想她笑得一定很難看。
他說的有事就是爲了去見心眉嗎?
“藍姐,我還沒有去過你的那個孤兒院,什麼時候帶我去吧,我想看看。”關心眉笑得眉眼彎彎。
何蔚藍愣了一下,忙不迭的點頭。
“好啊,在郊區,空氣好,風景也美。”
“看來是個約會的好地方哦!他一定會喜歡的。”
關心眉開始憧憬嚮往她和秦煬的約會場面,明亮的眼睛裡幸福得直冒泡。
“誰?”何蔚藍脫口問出。
關心眉看了她好一會熱,最後神秘一笑。
“保密。”
何蔚藍心裡不好受,心眉通常是有什麼說什麼,這件事卻保密,爲什麼?
這個“他”是誰?難道真是她想的“他”嗎?
何蔚藍越想心裡越發酸,酸得她只想做點什麼,狠狠發泄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