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回到了房裡,卻怎麼也睡不着,三五時的就要起來跑到窗口看看,直到第七次再去看時,車已經不在了,她躺下來,睜眼到天亮。
早上去洗漱的時候,她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想到一會還要去見客戶,便拿出很少用的
化妝盒,妝乍看上去有點濃,但總比腫眼泡黑眼圈看着讓人舒服。
她進公司一個月,但是能力不錯,很的設計部經理信賴,這次之所以把這個俱樂部的任務交
給她,也是看好她的能力,果然,她不負重託,對方很滿意她的設計,想要表示感謝,更要
求再次合作。經理當然高興了,二話不說,就接受了對方的邀請。
一路上,經理一個勁兒的囑咐何蔚藍,這是個大客戶,一定要好好表現什麼的,何蔚藍雖然
覺得他的話有些不中聽,但也沒說什麼,只是笑着點點頭。
他們是在離市中心不遠的地方停下,也算是個商業區,很多新建的設施還沒有裝修,更多的
還是在施工階段,可以預想,不出幾年,這裡又是一個繁華的商業區。
他們面前是一棟大樓,大約有二十層高,也是新建的,樓的旁邊還堆砌着很多磚瓦瓷片,上
面覆蓋着一層斑駁的雪。
她設計的俱樂部就在這座樓層裡,何蔚藍仰着頭,正猜測着回事哪一層呢,突然聽到經理高
興的喊了起來:“來了,來了!”
何蔚藍回頭,就看到一輛白色寶馬車緩緩駛進來,經理已經彎着腰跑着上去,那略顯肥胖的
身子,健步如飛的跑在積雪消融的水泥地上,何蔚藍有點替他擔心。
車子停下來,一個男人下車,何蔚藍認得他,是那傢俱樂部的管理者,陳尚傑。
經理已經笑着走過去,陳尚傑只是點頭笑笑,轉過身去打開車後門,又一個男人出來了。
看他們對那個男人的態度,這個男人的身份應該不簡單,何蔚藍如是想。
那個男人出來的時候,是背對着她的,她只看到他穿着米色的大衣,略顯消瘦,頭髮被風吹
得有些亂,幾根在風中立了起來。
何蔚藍有一剎那的恍惚,覺得那背影有點熟悉,隨即她搖搖頭,心想肯定是自己昨天沒睡
好,眼花了。
手機響了,她正準備低頭翻包包,拿手機,經理朝她使使眼色,招招手,她一愣,摸到手
機,是姜明。
“還不快過來,傻愣在那裡做什麼?”
何蔚藍正猶豫着要不要接,畢竟自上次兩人分手離開後,這是他第一次聯繫她。
經理已經掂着肥胖的身子跑過來,臉色有着不耐的表情,一把將她拉住,朝那邊走去!
“何小姐,你好,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的老闆,凌昊澤先生。”
陳尚傑笑着介紹,並未注意到何蔚藍的臉色變化。
“凌先生很欣賞你的設計能力,希望下次還有機會合作。”
何蔚藍已經說不出話了,因爲她的神經正隨着凌昊澤的轉身一點點的繃緊,她在他眼裡同樣
看到了震驚與不敢置信,但是隻是一會兒,他走向她,伸出手,他的聲音一貫的溫潤平靜。
“何小姐,你好!”
她顫抖的手被他握住,她感覺到他也在顫抖。
凌昊澤走在前面,她跟在他後面,他們已經走進大樓裡,陳尚傑向他們介紹着這裡的佈局,
她只隱約聽到什麼餐廳,健身房什麼的,其餘的什麼也沒聽到,倒是經理一路熱情不減,笑
容不斷,脊背不直的點頭連連稱讚。
兩人無端詭異的沉默,早就落在了陳尚傑的眼裡,趁倆人各自想心事的時候,他帶着經理提
前走開了。
也不知道過來多久,何蔚藍覺得耳邊安靜,才發現只剩下他們兩人了,她下意識的望過去,
他正在看她。
她張張嘴,動了半天,愣是沒說出話。
“那天晚上的那個服務員是你?”
凌昊澤突然問道。
何蔚藍知道他指的是‘夜色’的那一晚,她點點頭。
“我一直在找你。”
他越過她,走到窗戶前,空蕩蕩的房間,他的聲音在房裡轉了幾個彎撞到了她耳朵裡,嗡嗡
作響。
“你沒必要這樣。”
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又不像是她自己發出來的,完了,她想了一會兒,又加了
一句:“我們早就結束了。”
午餐定在五星級酒店,只有四個人,卻要了一個豪華奢侈的包間,何蔚藍怎麼想怎麼覺得浪費。
但看陳尚傑和經理*的眼神,她就已經猜到他們心裡在想什麼,本來她還打算下午去孤兒
院看看,不過看來要落空,晚上能回去就不錯了。
午餐吃得很沒味,凌何兩人自顧自的吃着,期間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陳尚傑的心裡難免
又些失落,但爲了不使氣氛太過尷尬,他就偶爾說上兩句,也只有經理附和,接過,是倆人
哈哈乾笑兩聲,接着低頭吃飯。
又是一頓豪華的晚餐後,陳尚傑提議去KTV。
何蔚藍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無語的凌昊澤,想開口推辭,經理一記狠毒的目光殺來,她只得乖
乖閉嘴。在進包間前,又被經理拖着哀求了一番,無非也是好好表現,爭取取得沈先生的開
心等等,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拿她當工具使來給他撈錢。
回到歌房的時候,陳尚傑正在唱歌,一首很火爆的網絡歌曲,唱得很好聽。
陳尚傑唱完,經理摩拳擦掌的想要躍躍欲試,被他一把拉了過來,他走上去,選了一個歌。
“何小姐人這麼漂亮,唱歌一定好聽,來一曲吧!”
何蔚藍當場愣住,這個場合,她怎麼說都不能拒絕,可是她是真的不會唱歌。
“對不起,我,我不會唱歌。”
陳尚傑哈哈笑了兩聲,以爲她是開玩笑,繼續道:“何小姐就別再謙虛了,還是歌選得不
好,這樣的話,我再選另一首好了。”
何蔚藍爲難的看了看凌昊澤,他們錯對着坐着,正好她在明處,他在暗處,她看不清他的神
情,只是見他無聲的飲着酒。
陳尚傑挑好了歌,請她上去,她沒辦法,只得磨蹭着上去,旋律響起,她抓着麥克,愣是一
個音都吐不出來。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撂下話筒,匆匆跑了出去。
何蔚藍在洗手間裡呆了一會兒,說句實話,她不想出去,但是總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遂又
補了補妝走出去。
出去的時候,凌昊澤就等在門口,她愣了一下,走過去。
“你怎麼也出來了?”
“我們出去走走吧,裡面太悶了。”
何蔚藍點點頭。
外面的天氣很冷,大街的人不是很多,耳邊一下子清淨了很多,何蔚藍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凌昊澤指了指對面的一間飲品店。
“我們去喝點東西吧。”
他沒有等她回頭,就直接穿過馬路走了過去。何蔚藍只得跟上。
她要了杯熱可可,他的是一杯紅酒。
“我去‘夜色’找過你,但是他們說沒有你這個人,之後你去了哪裡?”
何蔚藍心想這一切一定和陸承佑脫不了干係,難道那天晚上他見到凌昊澤的事情陸承佑也知
道,所以她才被無緣無故的解僱?
何蔚藍的眸色裡閃過一絲怒氣,但只是一下,隨即她淡淡一笑。
“我只是臨時的,一個服務員而已,他們不知道也沒什麼奇怪的。辭職之後就進了這間公司
一直到現在。”
她在說謊,凌昊澤的直覺告訴他,不過,他並沒有拆穿,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真的很
有設計方面的才能,或許大的公司更適合你的發揮。”
她知道他是在變相的向她提出邀請,讓她去他的公司,畢竟沈氏在建築設計這一方面,也是
業界有名的。要是放在幾個月前,她還沒有記起一切的時候,她一定會樂呵呵的接受,還會
認爲是老天的垂愛,讓她有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
只是現在,她搖搖頭,嘴角浮現一絲似有若無的苦澀。
“不用了,我覺得這樣很好,”完了,她又加了一句,“如果我們不經常這樣面對面的坐
着,我會覺得更好。”
她知道她的話重了,說出這樣的話,她完全是出於自己的考慮。
也許她是自私的,但她覺得是對的,有些不近人情,但對大家都好。
凌昊澤低頭喝着酒,他的舉止一直都是優雅中不失尊貴,此刻那動作依然優雅,只是多了點
僵硬,嘴角有點沉,挨着杯沿,卻不喝酒。
“你這麼討厭我?”
他擡起眼,琥珀色的眼裡隱隱流動着變幻的清光,像是月光下雪的的清冷一樣,有點薄淡。
何蔚藍看着那眼睛,她以前就覺得他的眼睛好看,琥珀的色澤清透得如一塊不染塵色的碧
玉。
“不,我不討厭你,更不會恨你,以前我說恨你,那只是一時的氣話,你不要當真。”
“那爲什麼不想見我?”
“不是不想見你,只是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何蔚藍說完,低頭攪可可,可可已經涼了,她一口還沒有喝。
“離開夜色後,你和陸承佑在一起。”
這話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何蔚藍略微一驚,擡頭看她,他正悠悠喝着酒,像是瞭解到她的疑問,接着道:“外界傳聞
陸承佑迷戀上一個神秘女子,但是卻沒人知道那女子是誰,那段傳聞的時間正是你離開夜色
後不久。”
何蔚藍沒有回答,他說的都對,她無可反駁。
“七年前,他使用卑鄙的手段贏得了你,我不相信七年後,你是主動回到他身邊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儘量放低聲音,但是那言語間的憤恨卻更加明顯的顯露出來。
不知怎麼回事,何蔚藍有點氣,她放下勺子,看向他。
“就算是他逼我的,那也是我願意的。”
凌昊澤的眸子驀地一凜,捉住她的手,“你就這麼愛他?”
何蔚藍看了他好久,沒有回答,輕輕的拿開他的手。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覺得壓在胸口上一個多月的石頭終於落地了。
他殘酷無情,視人命如草芥,歸於良心道德,她應該憎恨他譴責他,而她卻是也這麼做了。
可是,她又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他是她愛的男人,她的心遺落在他身上,無論他做了什麼,
她收不回自己的心,更擦不掉刻骨的愛。
凌昊澤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如死灰一般,何蔚藍心裡難受,她想起她罵陸承佑的那些字
句,她說他自私殘忍,一味的想着自己,從來不顧及他人的感受,那現在她呢?不是和陸承
佑一樣嗎?
她忽然覺得可笑,也真的笑出來了。
“你一定覺得我很殘忍,對你說這麼絕情的話。”
凌昊澤沒有回答,他看着她,眉頭鎖着,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隔了那麼長的時間,爲什麼你還認爲陸承佑像以前一樣愛你?”
何蔚藍頭隱隱有點痛,她真的不想就這個話題和他談下去,喝了一口可可,涼透了,身子都
跟着哆嗦了一下。
“我見到你太太和女兒了,”見他一愣,她笑道:“女兒很可愛。”
可能是因爲提到女兒的關係,他的脣角竟浮現一絲淡淡的笑。
“她今年五歲。”
停了一下,他又道:“魏海寧她沒有說什麼嗎?”
何蔚藍想起她說的那些話,笑了笑。
“有,她說她很愛女兒,不想看到女兒受到傷害。可能你還不知道,不過我看得出來,她很
愛你,你不覺得她在結婚前後變了很多嗎?女人變化的一個重要原因,很多時候都是因爲一
個男人。”
凌昊澤凝眉沉默不語。
“你們很幸運,在有生之年,遇到了彼此。”
經理把何蔚藍當成了生命中的貴人。一下子從小小職員提到設計部的副經理,專門負責與沈氏方面的合作設計。
何蔚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開始的時候她自己也有些擔心,排斥,更甚的是有過辭職的打
算,但是一想到這是她好不容易纔找到的一份她做起來得心應手的工作,也就硬着頭皮上去
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那天的談話有了效果,還是一直以來都是她自己的胡思亂想,和她出面洽
談,商量定稿的都是陳尚傑,自始至終,凌昊澤都沒有露過面,她心裡才逐漸放鬆下來,倒
是陳尚傑對她的態度,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也曾澄清過幾次,不過那些言辭在陳尚傑看
來,就是羞澀的掩飾,之後,何蔚藍也懶得說了,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最後完工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凌昊澤也到場了,期間他與何蔚藍也只是一般
般的點頭微笑,表達感謝,並未經理和陳尚傑預想的那樣眉目傳情,暗度陳倉之類的,聚餐
結束的時候,大家分手離開,凌昊澤先離開,離開的時候也只是回頭默默的看來她一眼,她
笑着擺擺手。
何蔚藍聽到陳尚傑和經理嘀咕:“難道我們眼花看錯了?不對啊,明明那時的氣氛就很*
啊!”
“光*管個用啊,我看啊,沒戲!”
陳尚傑嘆着氣搖搖頭離開,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他看來她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然後,經理對她的態度又變了,雖不說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倒也不必之前那近似諂媚的嘴
臉了,不過,何蔚藍有能力,這是不容質疑的事實,經理雖說對她態度惡劣,但是考慮到利
益金錢,他可是絲毫不含糊。
何蔚藍爲了趕進度,一天睡四五個小時是常有的事,一個月下來,人消瘦得更厲害了。
這一個月,她過得忙碌也清閒,只忙工作心清閒。
自那一次雪夜見過陸承佑之後,他就再也沒出現,有時候當她無意識的走到窗邊看到木棉樹
下一片空空時,她心裡就驀地也是一陣空落落的,之後便是氣憤,鬱悶,埋怨自己幹嘛無緣
無故的在寒冷的窗邊傻等,便憤憤的拉上窗簾,並在心裡痛下決心,以後再也不去窗邊了。
第二天,第三天依舊如此。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直到她在電視上看到他的報道,那段時間,他一改以往低調
的作風,經常出現在媒體面前,無論是舞會,酒會,還是慈善宴會,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始終都是一身黑色系的西裝西褲,每一出現,他畢竟成爲媒體爭相報道的焦點,冷酷的俊容,修長的身姿,挺拔傲然,卓爾不羣,當然除了他本身的奪人眼球外,他身邊的女伴亦是耀眼明亮的,雖然容貌不同,但個個都是美女佳麗,環肥燕瘦,嬌的似花,柔的似水,豔的似火,媚的似妖,姿態各妍。
但是他帶在身邊最多的是關心眉,那個新加坡富可敵國的大小姐,再加上陸氏和建煌的關係,前些日子流傳的關於陸承佑和一個女人的緋聞,於是就有了一下的精彩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