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閒來無事,就讓張媽拿了今天的報紙過來,報紙的內容很精彩,生活版上等着誰做好事,誰又遇到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娛樂版上登着男女明星的八卦新聞,財經版上等着哪個集團因爲運作不當導致虧本面臨破產,哪個集團又新提了什麼重大項目,另外還有對一些所謂商業成功人士的專訪等等。
何蔚藍不常看這類新聞,現在看也是逼不得已,因爲實在是太無聊了。外面的陽光是很好,可是那又怎樣,她心情並不好。看着着實沒勁,她放下,隨手拿起身邊的遙控器打開。
液晶屏上播放的又是財經報道,她下意識的想要換臺,卻在聽到主持人的話後,手不動了。
“。。。本臺記者對天明集團董事長孔道賢先生進行了專訪,請看報道。”
鏡頭一轉,孔道賢的臉出現了,因爲上電視化妝的緣故吧,他的臉比之前見到的要年輕一些,眼睛裡閃爍着睿智的光芒,少了絲算計,依然的不苟言笑,但不再那麼陰側難辨。
他們在談一個叫‘城中城’的項目,記者是個厲害的角色,說話絲毫不留情面,總覺得已經將孔道賢問到了死角處,他總能在沉默一會兒,巧妙的回答,臉上絲毫看不出一絲緊張。
採訪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結束,鏡頭再一切換,又回到了主持人的畫面。
而同一時間的陸氏大樓的頂層,陸承佑也盯着牆上的屏幕看,手撐着下巴,嘴角微微側着,眼睛裡閃着若有似無的冷嘲笑意。
秦煬推門進來,正好看到屏幕上的採訪,他手裡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
“陸先生,這是參與‘城中城’項目的公司,銀行,還有一些政aa府要員的資料。”
陸承佑拿起來,翻看,笑了。
“凌昊澤,一個女婿半個兒子,說得真好,孔道賢一生無子,能得凌昊澤這麼個女婿,也算是前世積點德了!”
秦煬笑笑,不接話,想了想,又問:“那現在要不要對這些公司。。。”
“不必,盯着就好,另外,每個董事的家庭背景也去調查一遍。”
“是,我現在就去。”
“不急。”陸承佑叫住他,秦煬站住,“前兩天關老爺子還打電話向我要孫女呢,調查的事先放一放,你先送心眉回去。”
秦煬直覺的想反口,但覺得也於事無補,便點點頭。
“調查的事,我會盡快處理的。”
陸承佑嗯了一聲,低下頭翻看那些資料。
夜色明媚。
陸承佑坐在沙發上,手裡拿着杯酒,他前方不遠處,是一個男子,可能是膽怯,眼睛始終低着。
“跟了多久了?”
陸承佑淡淡的問,眼睛都沒有擡一下。
“一個星期不到。從何小姐離開孔家開始的。”男子據實以報。
“你一個人?”
“不知道,祥叔只是告訴我讓我去跟蹤何小姐,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人。”
陸承佑的一杯酒喝完,秦煬又給他滿上一杯。
男子趁這個空擋擡眼看他一眼,又迅速的低下,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
祥叔在交代任務前,就說了如果被發現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被陸承佑抓到,他是決計不能再回去了,可是孔道賢那人那麼精明,很快就會知道他可能暴露了身份,這樣一來,就算他不回去,也不一定能活下去,唯一的浮木,就是眼前這人了,可是,陸承佑好像又不怎麼待見他。
他閉上眼,像是要下一個生死決定一般。
“陸先生,如果你能保我不死,我們可以作筆交易。”
陸承佑正低頭想着什麼,聽他說,不禁好奇的擡起眼,頗有意味的看着他。
“哦,說來聽聽。”
“方智傑。”
男子看到陸承佑的臉猛的一變,心下一喜,知道自己或許下對了賭注。
陸承佑盯着茶几上的一卷膠捲,看了半響,伸手拿過來,在手裡又摩挲了一會兒,這是那男子留下的。秦煬只覺得他的眼光裡閃過一抹幽暗,還沒來得及想清楚什麼,陸承佑已經將東西交給他。
“拿去沖洗一下。”
張媽在客廳裡忙,見陸承佑回來,放下手中的活,走過來,“少爺,您回來了。”
陸承佑脫掉外套,在走向樓梯的時候,下意識的望向餐廳,遠遠就可以看到餐桌上擺滿了飯菜,一看就知道筷子都沒動,他頓了頓,臉色一沉。
張媽感覺到了,迅速的垂下頭去,腿有些哆嗦。
“小姐怎麼樣?”陸承佑盯着餐廳的方向,淡淡問,音線壓得很低。
“小姐胃口都不太好,吃的很少,精神頭也不好。”
陸承佑愣了愣,點點頭,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房間裡一片黑暗,他打開燈,屋子裡空蕩蕩的,眉頭一皺,壓下心裡突生的不快。
對面房間的門沒有從裡面反鎖,他輕輕一扭,門就開了,淡淡的光就從裡面衍出來,與他房間的冷色調不同,這個房間很溫馨,淡淡的馥郁香氣,縈繞在鼻端,勾得心不由自主的柔軟下去。
走進去,他看到白色被褥裡窩着的那副嬌小的身子,那麼小,好像要被被褥淹沒,只開了一盞*頭燈,暈黃的光使得那頭烏黑油亮的髮絲也柔和起來了,咋看竟像是一抹緩緩移動的青煙。覆蓋住了大半個身子,巴掌大的小臉卻分明的露在外面,寧靜,安詳,甜美,陸承佑想到了所有可以讚美的詞,卻又忽然發現,那些詞又太蒼白了,太無力了。
他走過去,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步子有多輕,他的神情有多緊張,他的呼吸有多淺,淺到近乎屏息。
在手離那睡顏只差一釐米的時候,他陡然停住,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剛纔還柔情滿溢,深情款款的目光,瞬間冷了下去,幾乎是同時的,身子也從*上離開,看着她,手緊緊的握成拳,眸光變得凌厲清寒,幽冷得不見一絲光芒。
他走出房間,已經是半個小時的事了,表情依然冷峻,但眉眼之間卻見疲憊。
他走進自己房裡,坐到書房的桌前,背後是落地窗,落地窗外是這個城市繁華的夜景。
閉上眼睛,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額頭,一使力,椅子轉了個向,他的眼前是一片燈火輝煌。
可即使是多如星辰的燈,也照亮不了他的眼裡。
他的心呢,更是沉到了暗無天日的深淵裡。
可能是因爲聞鬱歆的那番話,何蔚藍鬱悶的心情好了很多,*無眠,睡到天大亮。
對面房間的門開着,她一愣,剛纔還想着他昨晚上不是不沒有回來呢,頓了頓,她走進去。
*鋪整整齊齊的,她知道他,他是不可能早上起來後就疊被子的,那就是他*沒睡。她想都沒想的,望書房走去,因爲椅子是背對着門的,她走進去,纔看到他靠着椅背正在睡。
她本想伸手推醒他的,不知怎的,一頓,手就自動變換方向,落到了他的臉上,緊皺的眉頭,閉着的眼睛,堅/挺的鼻子,抿成一條縫的嘴脣,以及長滿青色胡茬的下巴。
他回來後,這是她第一次好好看他,還是一樣的丰神俊朗。以前她也是一樣,每次他出差回來,她就會好好看他一邊,然後她就會很不好意思的發現,她對他的愛更深了一些,其實,她也是個膚淺的女人,也受不了美色的*。
想到昨晚他的暴行,她原本眉眼彎彎的臉,驀地一沉,秀眉像是被人用力一扯,擰成了一道,嘟着嘴,抱怨道:“如果你能改掉這動不動就莫名其妙發怒的臭脾氣,我現在肯定愛你愛得找不到東西南北了。你爲什麼不告訴你是擔心我的安危,害怕我會被孔道賢他們抓走來威脅你,纔不讓我出門的,難道對我多說一句真心話,就這麼難嗎?你真是個彆扭的男人!”
可能是她心情好,有話說,也可能是現在着場景適合她滿肚子的嘮叨,反正他也聽不清,她也就肆無忌憚了,什麼話都往外倒。
“和你在一起那麼久,甜蜜的話,你沒說過幾句,倒是脖子被你幾次險些掐斷,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有一天
我真的死在你手裡,那也肯定是被你掐斷脖子的。”
何蔚藍只顧說自己的,沒有看到陸承佑打在扶手兩側的手,已經緊握成拳,長長的睫毛也細微的顫抖着。
“你一定覺得掐人脖子很過癮,很舒服,所以才這麼喜歡做,可是你不知道,當我感到你的手一點點收緊的時候,我看到你眼裡涌動的那些血腥的光芒,我有多害怕,多難過。我難過是因爲你有時候過於偏激殘暴的性格多少有些是我們造成的,那些是我和媽媽欠你的,所以我要還,所以我努力的想讓你幸福起來,做夢都想。可是我害怕呢,不是因爲我就要死了,而是因爲我想到如果我死了,留你一個人在這世上,你要怎麼辦?別告訴我說沒有我你也能好好活下去,我不相信。我或許會相信你做盡一切壞事,你是個殘酷的男人,你是個惡魔,我甚至會相信你或許會真的掐死我,但我就是不相信,沒有我你會活得快樂。”
何蔚藍蹲下來,極盡柔情的撫摸着他的臉,他的的眼睛依然閉着,她的眼睛裡已是眼淚洶涌。
“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也一樣,我想過你死,可是我知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和死了沒兩樣,不,是生不如死。”
她看到他的眼皮輕輕動了下,她笑笑,手往下,狠命的掰開她的手,勾住。
“所以,佑,我們先做個約定,將來,我是指很久以後的將來,我們都老得走不動了,不行了,你答應我,讓我先離開,好不好?”
陸承佑再也抑制不住,將她拉起來,狠狠摟住,不說話,眼睛裡有些溼潤,使得那隱忍的痛苦和絕望再也無處可逃。
“你真殘忍!你這是在逼我死!”
“不,我是在求你活着。”何蔚藍笑着答。
“不,是讓我生不如死。”他的聲音沙啞低沉,手指幾乎嵌進了她的肩膀裡。
她疼,疼得厲害,疼得想哭。
擡起頭,看看陽光由落地窗照進來,她的淚顏裡浮現一抹笑靨。
這麼美好的清晨,他們卻談到了生死,也難怪心情會這麼沉重!
午飯過後,陌笙來了,是成非送陌笙過來的。
張媽是個眼尖的人,一看就知道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後來對何蔚藍說,何蔚藍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陌笙敢對成非大呼小叫時,成非半句話都不吭,一點老闆的樣子都沒有,原來是因爲這層關係啊!
何蔚藍爲陌笙高興,在風月場呆長了,風花雪月的事也見得多了,心不自覺的也跟着麻涼起來。以前,她問過陌笙:“你想找個什麼樣的男人?”
她忘不了那時陌笙的笑,擡頭看着月亮,月光朦朧,她姣好的容顏也朦朧,那笑卻甚清晰,可能也不清晰,只
是她的記憶太清晰。有點落魄,有點寂寥,有點不以爲然。
“不知道,沒想過。或許,一輩子也遇不到。”
老天還是公平的,把成非帶到了陌笙面前,更慶幸的是,陌笙還愛上了這個男人。
遇到了,就是一輩子!
她的陌笙值得成非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守護,用一生的幸福去呵護。
“小姐,您在想什麼?”張媽見她兀自發笑,好奇的問。
“哦,沒什麼,替陌笙高興,遇到成非這麼一個好男人。”
張媽笑呵呵的,將端來的飲料放下,“小姐自己也應該高興啊,少爺也不錯啊!”
“他哪裡好了,霸道,冷酷,臭脾氣,愛耍小性子,彆扭!”
何蔚藍端着臉拿起一杯果奶,嘴裡說着陸承佑的這不好那不好,可眼睛那幸福開花的光可逃不過張媽的眼。
張媽笑米米的聽着不說話,今天早上二人一同下來,她就知道,這小打小鬧是結束了,這感情啊,肯定是更甜蜜了。
陸承佑說了晚上會回來吃飯,所以何蔚藍早早的下廚房,全部都是他愛吃的,葷的素的,青的紅的,擺滿了一大桌。
只剩最後一個湯了,何蔚藍揉揉膀,被張媽看到了,張媽讓她出去。
“小姐,您累了這麼久了,出去歇會兒吧,這個湯我來吧!”
“沒事,我不累。”
何蔚藍笑着回答,繼續煮湯。
張媽看她一臉的疲憊,也不再和她說什麼,索性將她推開,自己站到竈前。
“小姐,您的衣服都髒了,一會兒說不定少爺就回來了,你還是快些去洗洗吧!”
何蔚藍看看自己的衣服,沾滿了油漬,的確很髒。
“嗯,我先上去,這交給你了。”
何蔚藍換上了他給她買的那條銀色小禮服,還特意佩戴上了那條“天使之心”鑽石之心項鍊,坐在餐桌前乖乖的等。
從七點到八點,她四次跑到大門外看,其次撥電話,一律轉接服務檯。從八點到九點,乾脆不回屋了,就站在大門口等,雖說已是入夏,夜裡的風還是有些涼,張媽說不動她,便拿了衣服,陪她一起。
“張媽,哥怎麼還不回來?”
“別急,再等等,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張媽,你說哥是不是出事了?他說會早早回來的。”
“不會的,少爺會回來的。”
一個小時過去了,幽暗的路沒有半點動靜。
何蔚藍已經瑟瑟發抖了,嘴脣已經發紫了,張媽實在不忍心。
“小姐,我們進屋裡等吧!”
何蔚藍這次沒再堅持,她轉身走進去。
滿桌的菜也涼下去了,她滿腔的熱情和期待也被夜風吹得七零八落的。
又一個小時過去,張媽走到何蔚藍面前。
“小姐,可能少爺臨時有事,沒來得及告訴您。”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不太相信。
何蔚藍露出今晚上的第一個笑容,看得張媽眼睛發酸,心裡發堵。
“我知道了。”
“那您還要不要?”
“你先去休息吧,菜就放在那裡,我就上去。”
何蔚藍望着那滿桌的菜,輕聲說。
張媽欲言又止,站起來就要走,一聲汽笛劃破夜空的寧靜,張媽心喜道:“難道是少爺回來了?”
何蔚藍還沒有從那汽笛帶來的驚懼中回神,張媽的話又瞬間將她的拉到了一個喜悅的浪潮裡,她站起來,跑向外面。
“少爺,少爺,您怎麼了?”張媽的喊聲由喜悅變成了擔心。
“陸先生喝醉了。”
何蔚藍的腳步在匆匆邁下階梯的時候,聽到秦煬的話,生生打住,然後她看到陸承佑在他們二人的攙扶下醉得不省人事,離好遠的一段距離,刺鼻的酒味就傳過來,她愣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
“何小姐。”
秦煬見到站在臺階上的人,略感驚訝,他以爲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休息了。
“少爺早上走的時候說晚上會回來吃飯,小姐很早就準備好飯菜了,誰知道。。。”
“張媽,你去燒些開水。”張媽未完的話被何蔚藍打斷,她走下去,扶住陸承佑,看向秦煬,“請幫我把他扶到樓上。”
“是。”
秦煬微微低頭。
忙活了大半個小時,何蔚藍累得夠嗆,渾身汗涔涔的,正準備去洗個澡,張媽進來說秦煬還在下面。
“何小姐,陸先生他怎麼樣?”秦煬見她下樓,放下杯子,站起來。
“不吐了,已經睡了。”何蔚藍笑着說,眉眼之間可見疲勞,“周先生,我能問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什麼他會喝醉?他已經很少喝酒了。”
秦煬沉默的低下頭,面有難色,“對不起。”
何蔚藍笑笑,也不爲難他,“我知道。今晚上謝謝你了,你先回去吧,不用擔心,有我呢。”
秦煬沒有立即離開,應該是有話對她說,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何蔚藍也不問,靜靜的等着。
“何小姐,陸先生心裡有很多苦,您,您一定要多體諒他,不能再讓他傷心。”
否則,最後受傷害的那個一定是你。
他在心裡默默加了一句。
何蔚藍微怔,他當然不知道他這沒頭沒腦的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她還是笑着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秦煬轉身往外走,何蔚藍叫住他。
“秦煬。”
秦煬頓住,回頭看她。
“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
她的笑在燈光下很明亮,他也扯扯嘴角,回給他一笑。
“不介意。”
“心眉是個好女孩,有她在你身邊,你不會感到孤獨的。”
秦煬一震,像是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不過也只是片刻,爾後他笑笑,轉身離開了。
停下來的時候才知道有多累,可是,仔細想想她無非就是做了頓飯,然後幫陸承佑換衣服,清洗身子而已,現在肩膀已經酸得近似麻木,連將手繞到後背拉開衣服的拉鍊這麼簡單的動作,她都完成得艱難異常。
禮服滑落,水汽朦朧的鏡子裡映出一具女性的身體,牛奶白的膚色上點綴着大小不一的青紫痕跡,用指甲輕輕摸一下,還有輕微的疼痛。
那晚他實在太過粗暴,她的皮膚又很容易受傷,兩天了,痕跡只是淡了,卻沒有消除。
她拿起一條毛巾將頭髮挽住包起來,鑽石項鍊亮得晃眼,她費力的擡起手繞過後頸,摘下項鍊,隨手放到洗手檯上,鑽石得光映在帶有水漬的瓷磚上,搖搖晃晃的,要是被打碎了一滴的水銀。
水溫有點高,不過這正好,剛好可以多泡一會兒,她跨進去,熱水像是密密的包上來,每個毛孔舒服的擴張開來,她躺在浴缸裡,身體完全舒展開來,她腦子裡如亂麻一團,但是此刻她不想再想什麼,所以她把眼睛放空,盯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多久,她驀然感到臉上一臉,還以爲是天花板上滴水了呢,一抹才知道是自己的淚。
她有些懊惱,情急之下,扯掉頭上的毛巾,沁溼了水,望臉上一蓋,烏黑的發就如海藻一般的在浴缸裡散開來,勾纏着她。
怪不得說淚水最能紓解人心裡的鬱悶,哭過之後,不禁心裡覺得開闊了,身體上也會更累了,不消一會兒,她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前還在想:不能睡得太沉,佑還需要照顧。
她沒有睡太久就醒了,不過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一聲巨大的開門聲嚇醒的。
陸承佑站在浴室的門口,睡衣斜斜的掛在身上,臉上有一絲不正常的潮紅,眼睛裡盡是酒醉的朦朧血絲,只停了一會兒,他便走進去,腳下的步子踉踉蹌蹌的,地本來就滑,幾次都險些滑倒。
他突然闖進來,而且目光又這麼狠,她一時間嚇傻了,甚至忘了從浴缸裡跳出來逃跑,而讓她回過神來的是左手臂突來的一陣刺痛,一陣眩暈她已經被陸承佑提了起來,她痛呼的“啊”了一聲,剛要掙扎,下一刻他又用力,這次他將她箍在自己懷裡,何蔚藍護在胸前的手因爲被緊緊的擠壓着,胸部悶悶的一陣疼痛。
他的鼻尖幾乎蹭上她的,酒味竄入她的鼻孔,她只覺得有股要窒息的感覺。
“你在幹什麼?”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得很,就像是寂靜的夜裡,落葉摩擦地面的聲音,她沒來由的一抖,眼睛惶恐的擡起來,他的眼睛幽暗如淵,似冷似燙,但是他身上的溫度卻真切的灼燒着她。
知道掙扎無用,她還是微微動着,“我在洗,洗澡,你先放開我,我都透不過氣了。。。”
陸承佑沒鬆反緊,忽而一笑,眼睛裡卻寒意點點,無半絲笑意,最深處卻洶涌着狂怒和痛楚。
“不,不要。”
冷意忽地從腳底心直竄全身各處,她驚恐的搖頭,開始用力的掙扎。
她沒有逃掉,被陸承佑壓倒在浴缸裡,她的驚呼聲沒有喊出來,被陸承佑一口吞沒。嘴上用力,手上用力,何蔚藍只覺得此刻自己就像是被他捏在手裡隨意任他玩弄的魚。
她像想呼吸,吸進肺裡卻是濃烈的酒味菸草味,她想掙扎,可是一動,就像是被人抽筋剝皮的的巨大痛楚隨後而至。
她的想大哭大喊,想告訴他,她很痛,不要這樣對他,可是,她卻只能無聲的流淚。
他就像是一個君王般,居高臨下的望着身下翻騰的人兒,身體明明那麼滾燙火熱,眼睛裡卻冰涼似水,似是要結出寒冰。
她的身體痛,心更痛,她想伸手去捂住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像是在凌遲着她,可是,她舉不起來,他將她鉗得那麼緊,動一下似乎就可以聽到自己骨頭的脆響聲。
她閉上眼睛,指尖掐進肉裡,刺痛一點點蔓延,卻遠不及身體的痛,更不用提心裡的痛了。
那不是仇恨,他不恨她,他只是喝醉了,他只是無法控制自己而已,其實,他並不想這麼對她。
何蔚藍在心裡說。
時間彷彿過得很慢,更像是停止了,而她的痛則像是無休止的沒有盡頭。
中間她昏厥了幾次,可是每次都因疼痛而醒,醒來看到就是一雙充滿*,卻分外冷酷的臉。
男人的利器像是一把尖利的刀,挫進她的身體裡,絞得她的五臟六腑都是血肉模糊的。
“爲,爲什麼?”
他的手箍着她的腰身,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觸摸到他的臉,她的指尖涼如冰晶,他猛地一怔,愣愣的看着她。
何蔚藍的眼睛乾澀疼痛,這個時候她覺得就算是流出幾滴血來,她也不覺得奇怪。
她也看着他,看他的眼睛裡一閃而過的錯愕,震驚,懊悔,痛苦,如果不是她親眼見,她不會相信的,因爲太過短暫,短暫得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又恢復了一片幽沉。
他的聲音如同他的眼睛,“別說話,讓我愛你。”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有這多,明明已經哭不出來了,眼淚還是嘩啦啦的往下流。
他說讓我愛你,可是,她快疼死了,他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所以他依然在她身上肆意逞兇。
*上比浴缸來得舒適,可以讓他更深的進入,更快的聳動,可是何蔚藍卻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定在砧板上的魚,任他宰割。
“……爲什麼,爲什麼是你,是誰都可以,爲什麼會是你,告訴我爲什麼會是你。。。。”
他的聲音帶着狠勁,好像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何蔚藍的臉上血色盡失,額上佈滿豆大的汗珠,她無法回答,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她更是痛得連呼吸都像是在消耗她的生命。
“我愛你,我不想傷害你的,一點也不想。。。。爲什麼你不乖乖的,乖乖的聽話不好嗎?爲什麼要去做我不喜歡的事情。。。我的心很痛。。。告訴我,我們之間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深沉,帶着太過明顯的的痛楚和無奈。
何蔚藍的神智已經模糊不清,空洞的雙眼裡只看得見天花板在來回的擺動,耳邊他的聲音漸遠漸低,只有那無法排遣的悲沉和刻骨銘心的痛還那麼清晰的存留在她的意識裡。。。
“爲什麼。。。”
她模糊的囈語着,慢慢的合上眼睛。。。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知道了,或許她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陸承佑慢慢的俯下身去,在離她很近的距離,近到可以看到眼睫上的淚,下脣上的血口子,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後沉痛的閉上眼睛。
何蔚藍感到眼皮上突地一熱,那是一種溼潤的灼燒,更像是一種冰涼的浸泡。
“我該怎麼辦?”
陸承佑深深的埋在她的脖頸裡,他的聲音裡已經有了沙啞的哭聲。
昨夜她還覺得夜長得沒有盡頭,一睜眼,天已經大亮。
窗簾沒有拉,陽光有些刺眼,房間裡的狼藉一覽無餘。
她忍痛從*上站起來,可是,太痛了,在下*的時候,她摔了下去,看到了他外套下面壓着的一疊照片。
她拿起來,可就在目光匯聚的一瞬,她整個人如遭痛擊,眼前一黑,手裡的照片紛紛飄落,如同她此刻的世
界,轟然傾潰。
她呆了足有半分鐘,才顫抖着將照片一張張撿起來。
每一張的畫面都是如此的熟悉,每一張的臉都那麼熟悉,直到見到那百口莫辨的一張,何蔚藍只覺得喉嚨瞬間被人扼住,身體如置冰窖一般,惡寒一遍遍的流竄在周身的各個經脈。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很淡,淡得一下子就融進那片蒼白血色裡。
陸承佑很大早就醒了,看着她滿身的傷痕和滿室的狼藉,昨晚的一切自動在腦中回放,下一刻,他摔門而出,一路飆車來到海邊。
他煩躁的吸着煙,一根一根,卻怎麼也排遣不了心裡的怒氣和鬱悶。
前天,他們還在一起約定,昨天早上他還答應她早點回去陪她吃飯,現在呢?
昨夜是怎樣一個狂亂的夜晚!。
她淒厲的哀叫,痛到極處的喘息,滾燙的淚水,諸般他以前最心疼的那些,都沒有澆滅他心頭的怒火,他就像是一個瘋狂的野獸,肆意掠奪着她羸弱的身子。
他承認有部分的原因是酒精作祟,但最主要的是。。。
是什麼?
她是孔道賢的女兒?還是那一張張刺眼的照片?
無論是擁抱,還是親吻,凌昊澤看上去都那麼深情投入,她看上去又是那麼心甘情願!
他答應她,放過淩氏。
她也答應,以後不再與凌昊澤有任何瓜葛。
他相信她,是真的相信她了。
可是,當照片一張張的攤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首先想到不是她欺騙了他,而是,他真傻!
秦煬以爲陸承佑晚上不會再回去,因爲早上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就一直陰沉着,進了辦公室就沒再出來過,心情一定是壞到了極點,他中間進去過一趟,中午拿進去的飯菜還絲毫未動的擺在那裡。晚飯他依舊是送進去,不過陸承佑讓他連午飯一起拿了出來。
陸承佑已經很久沒在這裡過夜了,秦煬正準備讓人換新的*單被褥,陸承佑出來了,給他一個文件夾。
“明天你們坐九點的飛機,機票已經訂好了,路上好好照顧心眉。”
說完,不等秦煬有些反應,便拉開門走出去,直入電梯。
他是想過要在這裡睡,但是終究還是抵不住心裡的那份擔心憂慮,一整天雖說都窩在辦公室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腦袋裡都想了些什麼。
車開到了門口,他特意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她房間的窗戶是暗的,看來已經睡下了,他暗暗鬆一口氣,開進去。
他上樓,卻不期然的看到房門口的何蔚藍,穿着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寬大的披肩。
他略微一怔,隨即冷着臉走過去,看都不看她一眼,正要伸手開門,何蔚藍快一步身子擋住了門,他的手觸到她柔軟的睡衣。
“讓開!”
他頭也不擡,眼睛看着她潔白小腿上那片片略顯猙獰的掐痕,眸光暗了暗。
“我有話問你,”何蔚藍並沒有讓開,而是愈發堅定的站直了身子,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就盯着他垂下的眼瞼看,“在你出差的期間,我見過方智傑,在孤兒院的附近。他對我說了一些話,這些話我本該早問你的。”
“既然早就該問的話沒有問,那現在也沒有問的必要了,讓開,我累了,要休息。”
陸承佑擡眼看他,眼睛裡除了冷什麼也沒有。
“早前新聞報道的那批大宗毒/品,你是幕後的買家?”
何蔚藍沒有然開,固執的開口。
陸承佑聽了,幽暗的眸子裡驀地閃過一抹狠光,但他是垂下眼睛的,所以她看不到,等他擡起頭時,還是那種似是而非的笑,冷冷的嘲笑着望她,他知道她的話沒有說完。
他不回答,何蔚藍心一點點的往下沉,在等待的過程中,她害怕他點頭承認,現在他沉默,只是笑,她更覺得心寒。
“好巧不巧的,正好趕上我們相遇,你爲了逼我去求你,所以你就設計祁紹山,利用小蕃?而唐小姐無意間發現了你的這個秘密,你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殺人滅口?是不是?”
陸承佑依然不答,笑容愈見陰沉,何蔚藍只覺得寒意遍佈全身,但同時憤怒也讓她全身顫抖,他的笑容,讓她覺得分外刺眼。她吼出來。
“說話,回答我!是不是?到底是不是這樣?”
陸承佑等她發完瘋,看着她的淚流出來,他突然伸出手去擦,何蔚藍別開頭,他捏着她的下巴擰過來,目光沉得滴水。
“我爲什麼要回答你?既然那麼想知道,就自己去找答案啊!”
他呵呵笑出聲,何蔚藍卻覺得那笑聲像是來自陰間的風,讓她寒毛直立.
“方智傑告訴你的是吧?他在那裡等了你很久了是吧?你很相信他是吧?那就去問他啊!說不定從他嘴裡你還能知道更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呢!”
陸承佑一個大力將她甩開,一聲悶響,何蔚藍的膝蓋先着地,她痛得尖叫一聲,豆大的汗珠立即就從額頭上滑下來了,她試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膝蓋鑽心椎骨的疼,讓她臉色蒼白得好像瞬間被抽走了所有血色。
陸承佑在一旁,拳握得緊緊的,額上的青筋也是一根根的爆出來,終於在她第四次趴下時,他對着樓下大喊:“張媽!”
張媽立即跑上去,就看到趴倒在地上的何蔚藍,應該很疼,滿臉都是汗。她着急着想上去,但是陸承佑又是一臉陰沉,只好諾諾道:“少,少爺。”
“把小姐扶回房間,打電話讓孫醫生過來。”
陸承佑又略微不耐的看了趴在地上抖個不停的人兒一眼,打開門,走進去。
張媽趕緊去攙扶何蔚藍,觸摸到她的手都死冰涼的。
“小姐,很疼是不是?你先忍一忍,我扶你回房間。”
何蔚藍喘息着,點點頭,將重量全部放到她身上,即使是這樣,每一個小小的挪動,刺痛就很明顯,好像骨頭碎成了渣滓,揉進了血肉裡。
還沒等她們回到房間裡,另一間房裡,忽地傳來巨大的聲響,噼裡啪啦的一陣,最後的一聲應該是什麼東西砸到了門上,門震動了幾下,然後穩住。
張媽小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再扭頭看看何蔚藍,後者除了臉色白,沒什麼表情,好像剛纔那麼大的聲音壓根就沒有傳進她耳朵裡一般。
房間裡能砸的,不能砸的,通通都被他砸了,不但消不了一絲一毫的火氣,反而更增加了他的火焰和煩躁。
他回來前心裡僅存的一絲愧疚也被她的幾句話給問得一下子灰飛煙滅了,剛纔他是真的有掐死她的衝動。
明明他是憤怒之極的,可又該死的擔心着她。
陸承佑只覺得煩躁難安,甩開門走了出去。
一聲汽笛聲突然劃破夜的寧靜,張媽正扶着她的腿*,一個驚心,手多使了些勁,何蔚藍當即哧了一聲,痛得眉毛都擰在一起了。張媽連忙道歉。
“對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等疼痛少了些,何蔚藍聲息喘息的搖搖頭,不說話,張媽將她扶下躺好,說:“我去叫醫生。”
何蔚藍點點頭,張媽走後,她將被子拉起來,整個臉都蒙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