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哐咚咚哐,從棺材裡面傳來一陣敲手指的聲音……好似表示自己要考慮一下。
我他媽,頓時火大,原本就不痛快,還跟我敲手指了,從旁邊找了一塊大石頭給壓在上面,雖然沒有秤砣的功效,希望能夠緩解一下……
村口大棗樹下,大膽叔已經等着我,換了一身乾淨的中山裝,腳上的解放鞋洗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手裡提着個籃子,裡面已經裝好了殺豬工具:刮毛的,開膛的,穿腸子的各式刀具十幾把。刀面上還帶着水滴,顯然是剛剛洗乾淨的。
腰上彆着嵌着銅錢的剔骨寶刀。站在車門口等着我開門進去,見我提着的蛇皮袋裡面翻動,問道是毒蛇嗎?我說,大膽叔,沒事,不會咬你,是些毒蟲帶在身上有用,你進去坐好,咱們去江城。
大膽叔把菸蒂踩滅,提着殺豬工具就車裡面坐着。下山的時候天色慢慢亮了起來,我看了時間已經凌晨四點鐘。大膽叔連忙搖下窗戶,大外甥,開慢一點,別沒到江城掉到了山底下面餵了野獸。
我說沒事,我心中有譜,山神老爺不會害我們的。邊走邊講起了山豬精,大叔,今天和明天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你只是去殺豬的,都爛在心裡。
大膽叔道,我信你是個根性不壞的人,你跟我說說要去殺一頭什麼樣的豬。我心情慢慢冷靜下來,說是一隻野山豬精,今天讓跑了,還抓了人去,我估摸着只有只有你的剔骨寶刀能夠結果了他,說起來,那一隻山豬精還在我們江西湖北交界出沒過,怕是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大膽叔一拍窗子,大外甥,今天這檔子事情辦完了,我不收你錢,還要給你錢,你說的哪隻山豬精是不是光腦袋,自己給自己取了個楊炮……
我問道大叔你怎麼知道?
大膽叔道,這叫老天開眼,打我爺爺那輩子就說了,有隻野山豬精專門害家畜。我爸那一輩的時候,那隻山豬精開始要害人了,到我手上完結了他,算是老天開眼,我能不給你錢嗎?
我點頭道,能不能殺了再說。大膽叔過了一會,又說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說說,我也是剛想起來,山豬精原本沒有名字的,好像是被一個道士點化的……好像叫一個什麼飛天蜈蚣……
道士。
會是一個什麼樣的道士呢?
車子一路狂奔,早上七點鐘的時候終於到了江城。出高速路口的時候,前面傳來一陣槍聲,好像是一輛運送毒品原料的大貨車被攔住了,與緝毒警發生了槍戰,兩個毒販當場被打死,一個緝毒警受了重傷。
地面上全是鮮血。看着一地的血,大膽叔嘆道,這殺人跟殺豬一樣,都要趟一地的血……有個車主經過拍了兩張照片,閃光燈一亮。當即就被緝毒警開車給追上,奪了手機就往地上面仍,摔個稀巴爛,大罵,拍你媽照片。
緝毒警個個都是錚錚硬漢,但死亡率極高。
好事車主若是在網上論壇發一條帖子,把緝毒警給曝光了,毒販必定蜂擁尋仇,結局慘不忍睹。
下了高速路,車子上了三環。
沈易虎打來電話,說陳荼荼告訴他我發生了點意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蕭棋千萬不要亂來,現在是法治社會,你要相信警察和我可以幫你。
我說你不用管,我心裡有底,你要是管的話,我跟你翻臉,咱們以後再也不是朋友了。
沈易虎沉默了一會,蕭棋,別走上不歸路,有個尺度。車子下了三環,走了十幾分鍾,到了****花店,我說大膽叔你先坐一下,我給你弄點吃的來。大膽叔笑道,吃什麼不要緊,來瓶小酒就可以,不喝酒渾身沒力氣,不然去殺山豬精,沒有力氣可就不划算了。我道,酒,有酒。
我開了花店門,讓大膽叔進去坐下來,買了早點,弄了一小瓶小勁酒,回去的時候看到了大膽叔和軍哥坐在裡面吹牛。說什麼美演,俄羅斯和日本爭北方四島,普京老牛氣了。
軍哥見我回來解釋道,家裡面發生了事情,趕回去,後來手機沒電,今早才趕回來的。軍哥有苦衷,說了個藉口,我沒理由戳破。
我說,正好,一起吃早飯。我把手裡敏提拎回來的油條和豆漿放下來,還有幾籠包子。大膽叔就着勁酒吃起了包子,說,要是有點豬順豐就圓滿了。
我給手機充滿電,等着夢流川給我打電話。
軍哥看了張大膽提着一籃子的殺豬工具:“怎麼一回事。是要開豬肉鋪子嗎?刀都帶來了。”我不想騙軍哥,而且正好有事情求他,就一五一十地說道,我可以跟你說了,但軍哥你別管。其實謝姑娘只是我姐姐,我真正喜歡的人被日本人抓了,我要去把她救出來,你能做的就是教我用槍。
軍哥臉色微微變化,是那個害了宗寶的日本人嗎,怎麼幹出這種事情,禍不及妻兒親人,是江湖道義,太沒底線了。大膽叔酒性一起,唱道,提刀殺賊寇,以血薦軒轅。待到花開時,笑聞子孫福。
軍哥一拍桌子,豪情十足,沒想到大膽哥是個詩人。大膽叔呵呵笑道,是我祖上保衛家園寫的詩,希望他的努力能夠換來子孫的太平盛世。哪知日寇驅走,子孫依舊不能享太平。軍哥笑道,大膽叔,如此國家鼎盛,怕個賊倭寇。
對頭。
我把花店裡面種着的一株盆栽移開,赫然露出了一把黑星五四手槍,槍是從假王漢那裡得來的,那日假王漢和蟲老五變成血水的時候,留下了這把五四。
劉軍從軍十載,是懂槍和識槍的人,拿槍在手,放在耳邊,拉了兩下,“好槍。殺人利器。此槍在香港稱爲‘黑星’,在臺灣稱爲‘大黑星’。道上‘一箭三雕’的傳說,子彈打穿了一個人體後不屈不撓又在後邊的人體上打了個透明的窟窿,這還沒完,然後撞在牆上發生反彈,跳彈又把一個倒黴蛋的頭蓋骨給掀開了。”
我說,不會誇大其詞吧。軍哥喜愛不已,反覆摸了幾個回合,隨即深深憂鬱地說道,用它殺人終究是太殘暴,你一個大學生拿槍不太好。我說,帶在身上給自己壯膽。
黑星摸在手裡面很有質感,裡面還有兩顆子彈。
軍哥依依不捨地看着手槍,又一股關懷之情地看着我,兄弟,真的要跟日本人拼死命嗎?他們陰陽師到底是什麼人?若是用妖法一類弄你,打槍有沒有用?
我笑道,哥,別逼兄弟,問了我也不會說的。大膽叔喝完了一瓶小枝江,一晚上沒有入睡,找了兩張報紙墊在地上呵呵笑道,你們接着吵,我先睡一會……
軍哥嘆了一口氣,也罷,看你身子骨瘦弱,沒想到內心如此強硬,我來告訴你把五四手槍輕鬆地拆解,告訴我槍支結構原理,使用起來需要注意的點,又說道,若是近距離擊殺,也不用學什麼,手不要抖,開槍之前把保險拉開就是了,注意後坐力,手一定要穩。要是進不去的話,先把槍拆開帶進去,到時再把槍拼起來,動手殺人最好。
殺人!
我默默地記在心裡面,把彈夾取下來,暗暗扣動扳機試了兩次,之所以把黑星五四帶在身上,爲了在最後關頭給自己保留一絲機會。
夢流川的電話響了,問我有沒有報警。
我說,殺你不需要報警。夢流川沒有應答掛上電話,期間再也沒有電話進來。等我迷迷糊糊也要休養精力。眯眼的瞬間忽然響起天濛濛的時候,那趟了一地的鮮血。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急忙起來,把門拉開。小賤見了我尾巴搖個不停,聞着大膽叔,也是叫了兩聲,上前舔了舔大膽叔的臉,知道故鄉來的人。大膽叔鼾聲雷鳴一般,翻了身接着入睡……
何小貓跳到我肩上,謝靈玉隨即鑽到玉尺裡面,小聲告訴我,先休息好,沈易虎給我打過電話。我都知道了,日本人千百年來心胸狹窄,你先睡保養精力,我先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我點點頭,和衣依舊睡在地面上。到了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夢流川打電話確認,問我有沒有報警。我呵呵笑道,江湖事江湖了,真要報警我就認輸了,你把脖子洗乾淨就行,讓那隻豬妖把脖子洗乾淨就可以。夢流川說道,你先把自己洗乾淨了,你最好是清楚自己現在的價碼。
我說,我清楚得很。夢流川道,晚上八點鐘再給你打電話,具體什麼位置我再通知你。話一說完,電話就掛上了。
謝靈玉說,你都把傢伙事準備好了,談不成就打一架。不過你把真書藏好,拿一本假書去就可以了。真書有祖師們的汗水和心血在上面,拿去燒了就成了罪人。
我心想說得有道理,便給壽材店的劉建國打了個電話,問有沒有那種舊書一類,看起來畫滿風水八卦一類就可以了。劉建國電話裡面賣弄起來,說價錢要很貴。最後一百塊談妥,拿了一本假的書,做了一張假封面,換上原來舊書的封皮。印着“東陵子筆記……”,小標題寫着《古今捕鬼集成》。劉建國手藝不錯,做出來的書幾乎以假亂真,劉建國神秘笑道,以前吃過這晚飯。
我付錢拍屁股走人,說大洋馬快些做,到了時間交不上貨,就把你店砸了。劉建國見我離去高聲唱,江城見君蛩然喜,虎鬚猿臂好男子。三尺雕弓丈八矛,目底倭奴若蚍蟻。一笑遂爲莫逆交,剖心相示寄生死。上下縱橫幾萬裡,除盡倭奴方解恨。啪地一聲,瞧着桌面哐哐響……
我又把“東陵子捕鬼符……”“殺妖符……”畫了十幾張,都裝好貼身放着。到了晚上八點鐘的時候,夢流川打電話來讓我一個人到老碼頭來,不準帶人來。我說,好。
到點我開着五菱車,把蛇皮袋的毒物放在後面,狗小賤和何小貓坐在車裡面,四顆眼珠子亮堂堂地看着前方,似乎也爲即將發生的事情聒噪不安。軍哥帶着大膽叔開着高墨的車,跟在我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