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人,手上面的槍已經打出子彈。兩人身板結實,槍法也準。易淼只感覺胸口一痛,頓時流血。
易淼喊道:“我****祖宗。你敢用槍打我!”槍口又對準了郭七七。蟲老四一腳踢開了六娃,喊道:“別打大小姐。”六娃撞飛落在牆面上,身上的紅色屍氣越發濃烈。
蟲老四額頭上開始冒汗,胸口也被六娃撕破衣服,臉上面已經開始流血。嘴裡面唸叨了兩句,我全身抽搐,鋼線蟲又開始發動瞬間就倒在地上面。
“大毛,二毛。走。快走。陰蛇在小殭屍身上。”蟲老四站起來就往外面跑。兩人不明所以地跟着蟲老四跑了。
六娃追了出去,只聽到轟的一聲響,興許是炸彈爆炸的聲音。我倒在地上,看着易淼的胸口還在流血。
練小腰和謝小玉兩人不知道受了什麼招,站着不動。也在乾着急。我自感這痛苦難忍,鋼線蟲這次似乎得了蟲老四的死命令,要把我弄死,全身如同烈火燒滾油煎的。
被藏在石洞裡面,另一個五行蟲師郭天劫耗費半生養出來的蟲子,和那本發黃的《養蟲筆記》,已經被蟲老四帶出了山洞。而他們一直尋找的陰蛇就寄生在一隻小殭屍的身上,誰又能料到!
不過也對,或許只有邪惡之極的陰蛇才能發出如此兇猛的屍氣,讓囂張的蟲老四落荒而逃。
郭七七雙手被綁住,走到練小腰,面前說道:“幫我把繩子解開。”
洞口,赫然出現,被炸彈氣浪轟成爆炸頭的六娃。
他的身子裡面寄生着陰蛇。
練小腰和郭七七兩人背對背,正解着繩子。
易淼喊道:“這六娃回來了。”郭七七照顧過六娃一段時間,喊道:“六娃,沒事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有故事的人,你跟我說說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六娃身上已經被打了幾個窟窿,說明他的身體其實不是很堅硬。要是一般的銅甲屍,子彈根本打不穿。但六娃顯然不是銅甲屍的無堅不摧。
他能夠站着,肯定是和體內的陰蛇有關係。
想起來,也真是太諷刺了。湘西老太麻若蘭找了幾十年的陰蛇,其實就在她養的一隻殭屍的體內,看來這個六娃還真是有故事的。
我躺在地上面,身體如火燒一樣,冰涼的石板能夠給我帶來一絲安慰。我看着易淼捂着流血的胸口,看着已經幾乎失去理智的六娃,原來這回大團圓,全部死在裡面。
我掙扎地坐起來:“易道士,這回圓滿了。”易淼捂着胸口:“哈哈。圓滿了!”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幾乎透明。
練小腰的哭聲越來越大,郭七七手上是個死結很難打開:“臭道士,你不能死啊。還有,蕭棋啊,你是五行蟲師。你若是死了,那個變態的蟲變態誰去收拾啊。”
我哇地一聲吐出了鮮血。鋼線蟲已經順着脊骨往腦袋上面爬了,這一回是要來真的了。站在一動不動的,謝小玉如同一朵玫瑰靜靜地站着,悄無聲息,只是爲何在她的眼睛裡面還閃爍着晶瑩透明的東西。
那是什麼,是淚水嗎?嘀嘀嘀噠噠噠落在地面上。
我喊道:“對不起了。小玉。我不能陪你了。”又接着哇了一聲,感覺脖子已經完全僵直,鋼線蟲已經要進去左腦裡面。易淼哈哈大笑:“沒想到這回。我們兩個是流血流乾淨,這樣死了。蕭大師,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你……還會講笑話。”我問道。
“有個人得了一種病。就是天天吃飯天天吃飯,後來變成了一隻豬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易淼講完之後大聲笑起來。只是笑到最後,倒像是哭。
我聽了這麼一個笑話,似乎好了一點:“練姑娘,你爲什麼不笑,你爲什麼不笑。”
練小腰也笑了起來,只是笑了兩聲就哭了起來。郭七七也哭了起來:“你們別哭了,趕緊把繩子解開。六娃過來幫忙。”六娃站在洞口已經有幾分鐘,不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他晃悠悠地走到我面前。
郭七七臉色驚惶,喊道:“不能喝他的血。你不能喝他的血。”
我正樂意,我的身體裡面的血都是劇毒的,要是六娃喝下去毒死了,或許體內的陰蛇也就死了,我和易淼死了,六娃死了,就不會難爲她們的,她們幾個還能走出去。
“練小腰。幫我照顧小玉。她還是個小女孩……不懂事的。”我終於再也沒有力氣,眼皮子越來越重。
是它們在吃我腦髓的聲音嗎?
咔咔咔咔咔。
六娃走到面前,伸手將自己臉上的灰塵擦掉。奇蹟發生了,原本幹黑的臉,怎麼變成乾乾淨淨,好像是一個女孩子的臉。一定是我眼花了。六娃將我腦袋往後扶,張開嘴巴猛地一咬,只聽到猛地一聲,似乎有一條滑溜溜的小蛇順着脖子鑽了進去。黑色的鋼線蟲一下子就被小蛇咬死。小蛇若有若無,從脖子退回裡,順着脊骨就往下走,似乎就停在脊骨裡面。
我有了力氣,將六娃推開,只見黑色衣服裡面躺着的竟是一個少女。花開一樣的少女,水一樣的少女,眼珠子不再是綠色,而是充滿了柔情。這黑衣少年,彷彿柔弱的一潭碧水一樣。無人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你終於來了。”六娃說道。
我不明白六娃怎麼變成了一個少女。
從一開始我就應該明白,六娃個子不高,很可能就是一個女的。
我將她抱住:“你是誰,你見過我嗎?”
六娃道:“我是小巫。我等了你一百年了。你離開茶花峒的時候。就有人來養蟲子。”
我暗想,這個小巫的人爲什麼說等我一百年,難道我真的見過她嗎,又或者只是因爲相貌的原因,小巫不知道我已經死了,才把我當成了另外那個人了。
那個人,會是誰呢?
我問道:“你是說,這裡纔是茶花峒?”
小巫道:“三才是真正的茶花峒。外面那個只是後來纔有的。”我想着滿山的茶花開放,這裡纔是真正的茶花峒無疑。
“然後呢?”
“蟲師郭天劫養蟲發生一次意外。全村的人都死了。而我的體內鑽進了陰蛇,墜入懸崖之後,伏屍幾日都沒有腐爛。後來有好心人將我埋葬。直到麻若蘭將我挖出來,和另外六具屍體一樣養成七兄弟。而我的記憶也因爲陰蛇寄生,而得以保存。”小巫說道。她深情款款的眼神裡面,是抱怨,也是等待。
我替那個人說道:“小巫,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多年了。”
“你終究還是這樣讓人心疼!”
小巫緩緩閉上眼睛,身子如虛煙迷茫一樣,慢慢地消失了。到最後,我懷抱裡面美麗如同春水一樣的女孩子,頃刻之間化成了白骨。
誰能想到,小巫在最後的時刻,將自己體內的陰蛇送到了我的體內。
誰能想到,一百年前,出現在茶花峒的那個人是誰呢?
莫非是前世的孽債。
有情皆孽,世人皆冤。還是那句話,世間六道輪迴的大盤子開得太大,解不開逃不了掙不脫啊!
我站了起來,撕下衣服,將易淼身上的傷口包紮起來。易淼已經昏死過去,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見閻王爺了。將郭七七和練小腰的繩子割開,謝小玉的上面符咒撕下來,她的後背上面貼上至少十張。謝小玉伸手打在了我的肩膀上面,將小賤抱起來,放在身上。
我過去將小巫的屍骨也收殮裝好。
練小腰揹着易淼出去,到了洞口被堵住了。外面傳來小貓的叫聲。謝小玉上前,將石頭移開,找出了道路,出了洞穴。找了一處茶花,把小巫埋在了茶花樹下。上百隻螞蟻積聚在小巫四周,這些原本小巫的鄉親父老都來了。
我頗費了一番心機,纔將螞蟻上面禁錮的魂魄放了出來,也算是重新進入輪迴,功德一件。只見山腰上面,一個人身狗首的人看着我,很快消失在山林之中,身後跟着的就是茶花峒的亡魂。
或許廣場上面的狗頭雕像原本就是寨子的圖騰,是他們的守護神狗大人了。
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我生火把刀燒了一會,將易淼體內的子彈取出來,又砍木柴做了擔架,把易淼裝上,順着原路返回新的茶花峒。把蝸牛從倒掉的圍牆上面找出來,它已經睡過去了。
火把打起來。連夜回去。走出舊茶花峒的時候,身後傳來綿延的歌聲,好似古老的記憶。
我對練小腰說:“這回,我一定要把蟲老四弄死。”練小腰點點頭,說道,我看好你。下瀑布的繩索已經剪斷。焦急萬分,已經天色漸漸的沉。忽然瀑布之下一道燈光找上來。
“蕭棋,你在上面嗎?我是麻若星。”瀑布下面傳來了聲音。經過一番周折,麻若星把繩索丟上來,我垂下去。
我問道:“麻叔,你怎麼來了?”
麻若星道:“我初八去找你的時候。後來才知道原來蟲老四來找過你。我怕你玩不過他,趕到江南市,不見你們的蹤影。廢了一番周折,讓我遇到了道士震陽子。才知道蟲老四到湘西來了。”
我問道:“麻叔,你和湘西老太麻若蘭是什麼關係呢?”
麻若星道:“她是我堂姐。只不過多年沒有聯繫了。”邊走邊說,走得很快。到了茶花峒,要了一輛車,到了沱江邊,花了五百塊錢,才讓船家順着沱江連夜把我們送下去。兩岸青山相對出,夜晚風光無人聞。多少斷魂今夜去,又見人間增傷悲。
易淼,也會死吧!
到了鳳凰縣城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早上的七點鐘。易淼被送入了醫院,當天下午就要轉入長沙醫院。從鳳凰顛簸下來,走高速,到下午纔到達長沙醫院。而離易淼昏迷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個小時。
到了二天,易淼才脫離危險。我飛回銅仁之後,然後包車回到鳳凰。郭七七和麻若星都在,而白月明也帶了回來,喊着:“爸爸。媽媽。”麻若蘭見我回來,笑道:“你是讓我解螳螂蠱鋼線蟲嗎?”我搖搖頭道:“不用你解開。我是接郭七七走的。”麻若星道:“姐。你就放了她們兩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