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君柳說,我不能說,一說出來,我就會有災禍降臨,化爲血水的。我不再逼問,孫君柳或許沒有說假話。
張桐和劉臥打來電話,人頭骨有了消息,是七年前的一次車禍,一對夫妻倖存下來。而一歲多的小孩子殞命,小孩的頭顱被人偷走,當時那個人很可能就是飛天蜈蚣。頭骨被警方妥善處理後,家中的瓷娃娃也安生下來。
我到未央酒店找飛天蜈蚣,沒想到道教大會已經結束。飛天蜈蚣錄完關於王漢的口供後,就沒有回去參加過剩下的活動。一來畏懼小孩頭骨被人發覺,二來怕孫君柳供出自己,逃出生天去了。
飛天蜈蚣離開江城這件事情,唯一鬱悶的就是謝靈玉。
她已經決定到橫店請一批青樓女子的羣衆演員來,演一出道士叫小姐不給錢的好戲,最終變爲泡影。恨得牙癢癢。
萬事萬物之間無不聯繫着,一切都在輪迴。
張宗寶和宗笑的婚期是臨近,江城沒有多少事情,軍哥要拉我一起去。謝靈玉說正好也累了,去散散心也好。
我沒有拒絕的力量,最近一段時間接觸到了太多黑暗、悲傷,正好可以出去走一走。而且張宗寶的家也不遠,出了江城往南兩個小時的車程就能到。
鐵牛和劉繼保軟磨硬泡把魚雨薇也拉上了,說就是去看一下鄉村風景,不用隨禮。魚雨薇呵呵笑道,就當一次自駕遊。鐵牛和劉繼保動手把五菱車檢修加機油,把離合也換了彈簧。
那天一大早,天約莫矇矇亮。我們就在軍哥汽修所面前見面。謝靈玉打了一把黑傘。魚雨薇也有些怪異,也打了一把黑傘在手。我們****花店的開着五菱車,三個人一貓一狗坐一輛車。
劉繼保本來說喜歡和小賤一起玩,要坐我的車。謝靈玉毫不留情戳穿,什麼跟狗玩啊,魚妹妹今天跟我一起。劉繼保垂頭喪氣地進了軍哥的珍藏的一輛白色富康車,被他改造過。跑兩步就把給我甩在後面。
九點多的時候,就到張宗寶的鎮上。幸好是個陰天,謝靈玉也不用躲在屋裡面。到的時候,張宗寶不在家裡,已經去迎接新娘宗笑去了。
張宗寶年紀輕輕,頗有溫情。宗笑呢,是一個甜美的女孩。兩人的新樓房就建在臨水邊,身後青山屋前流水,有點鄉村別墅的風采。
我有點羨慕他們二人。
張家人對客熱情。單獨擺了一桌,讓我們幾個人一起。時不時就有人來敬酒,說江城那麼遠來的客人,是看得起宗寶,我幹了你們隨意。軍哥坐鎮,不管白的啤的,來多少喝多少。
到了三點鐘,纔看到張宗寶接回了新娘,鬧完洞房後已是晚上六點鐘。夏日漸漸長了,一路上光線甚好,回到江城也才晚上八點鐘。
謝靈玉也不累,開了花店接着賣花。我剛坐下來,劉建國給我打來電話,說做好的別墅和紙人已經都好了,可以過來驗貨,現在來都可以。我說馬上過來,出門的時候,發現下了雨。一輛出租車一瘸一拐地開過來,讓軍哥幫忙換了輪胎。軍哥喝醉了躺在車裡面睡覺,鐵牛在給車做保養。
下車的司機居然是石大克,見了我,拉着我的手,太坑爹了,又把那個鬼故事給我說了,那個從墓穴裡面爬出來的人妖。原來是愛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是一個男醫生,人妖天天去找男醫生整容,讓男醫生摸他。後來男醫生忍無可忍,把人妖給殺了。
我呵呵笑道,挺好的一個故事,有愛有恨,最後那個男醫生怎麼樣了?還活着嗎?
石大克使勁一拍我的肩膀,差點把我肩膀給拍掉了,男醫生對人妖說,如果你是正常的男人,我會很愛你的。人妖聽了話,說,那你把我大奶給割了,不就是一萬泰銖嗎?後來男醫生,自殺了。
算得上一個逗悶子的好鬼故事了。石大克換好輪胎就滾了。我開着五菱車去半仙壽材店拿別墅和十個紙人。雨水打在玻璃上面,有些從開着的窗戶漏進來,落在我的臉上。很涼很涼。
我告訴自己,再去看一次紀千千,就離開江城,去往滇藏,尋找那七竅玲瓏心。
我該如何向謝靈玉開口呢?
雨越來越密。
有一些落在人間的喜悅上面,有一些落在人間的悲傷上。
劉建國坐在椅子上面,見我開車來,說做了很長時間終於弄好了,沒耽誤你事情吧!
我嘟囔道,一般都是幾天都做好的,你倒好做了快一個月了,你說耽誤不耽誤呢,錢你給我少算一點。
劉建國頓了一下,問道,我上次看的對了沒有。我嘆道,你是隱藏鬧市之中的神仙,的確有一個朋友身上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劉建國把做好的別墅拿給我,裡面還可以看見做好的沙發、電視機、馬桶等等各種各樣的傢俱一應俱全,加上十個清一色的俄羅斯大洋馬做成的紙人,遠遠看起來果然跟真人一樣。
牆面上掛着紙人臉上打着胭脂,看起來怪怪的。
劉建國說,耽誤你時間,牆上面紙人也給你,帶去燒了吧,放在上面已經很長時間,總覺得把它燒掉是她的歸宿,老是放在牆上面也不是個辦法。我沒多在意,見車子裡面還裝得下,就點頭應了下來。
把錢給了劉建國。
劉建國說,來了,抽根菸再走吧。
他給我點了一根黃鶴樓煙,我抽了兩口,問有沒有白沙煙,那個帶勁一點。
劉建國說,有啊,從抽屜拿出一包白沙煙給我拿了一根。劉建國見我點上菸絲,又笑道:“你啊,就是嘴巴賤得很,好煙不抽喜歡抽這樣的煙。”
我笑道,習慣了。劉建國說,以前在南邊戍邊的時候,熬不住又不能抽菸,只能把菸絲放在嘴裡面,咬出煙味來解乏。
我說,爲什麼不能點根菸?劉建國給自己點了一根菸,對面就是敵人,冒出一點火星就被毒鏢、暗槍打來。再說,一直下雨,想點菸抽也沒有辦法。
我豎起大拇指,我聽說你們那一批人退伍後,都過得不好,很多人都過的很清貧,是不是太寂寞了。
劉建國抽着時明時暗的煙,屋外的雨滴滴答答,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沉默的傍晚,剛下了一場雨,一個班的戰友躲在青草之中,後面已經沒有支援,每個人嘴裡面都嚼着菸絲。
劉建國把白沙煙拿出了五根,點了五根,放在桌子上面,嫋嫋青煙燒起來。
劉建國道,我啊,有什麼寂寞不寂寞,沒受什麼傷害,不是殘疾活着回來,看着雨還能想起他們。
我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少有的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
那五根菸是點給誰的?
劉建國說,可惜的是,我沒能找回他們的屍骨,我一個人跑了回來。
我問他,後來結束後,沒有回去找嗎?
劉建國有些難過地搖搖頭道,後來找了很多次,都沒有找到他們的屍骨,我一直記不清楚那個溝子叫什麼名字。我們中國有古話,葉落歸根,他們幾個在異國他鄉,肯定是飽受了他鄉惡鬼的欺負。
我心想,可能劉建國自學相術也罷,學風水術也好,可能很重要的原因是爲了找回戰友的遺骸。
那場戰爭叫做南疆保衛戰。我自小就聽過,有個國家拿了我們的大米,後來打起來的,拉着我們的大米堆成戰壕。
我說,過幾天我會去滇藏一帶,不知道你跟那邊有沒有接洽,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幫你看看能不能找回屍骸。
劉建國抽菸的動作僵住,你的意思是說,幫我去看看,你行不行?
我誠實說道,祖傳有一些風水術,可能會找到屍骸。
劉建國喉結動了幾下,連說好,好,我跟你一起去,什麼時候動身,你叫我一起去。
我沒笑半仙劉建國神情一邊,說可能要回老家一趟,準備好了我給你打電話。
劉建國點頭看着我說,事情成了,你就是我的恩人。
我出門的時候,大聲喊道,你原本就是我的恩人,是我們國家的恩人。
開着車子把紙人和別墅拉到了郊外荒無人煙的破倉庫裡面,用打火機點燃了,心中默唸,祖師爺,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別見怪,俄羅斯女人不知道你老人家喜不喜歡,別墅呢也不要嫌小。
最後的一個紙人身上沾滿了厚厚的塵土,只是臉上紅撲撲的看起來跟一個活人一樣。
即便傾國傾城,也不過是一個紙人。
我把紙人也投入了火中,一直等到全部燒成灰燼沒有半點火星,才上着破車開回了花店。
停車在花店裡面,我還沒進門口。
魚雨薇等在門外,神秘地說,老闆,有個女人找你,坐在裡面正在和老闆娘說話,身材可是前凸後翹,該不會和老闆娘打起來吧。
我心想怎麼會有人來找我,不是太奇怪了,瞧着魚雨薇臉上曖昧的神情,就應該沒有好事。
我進了花店,找了毛巾把身上的雨水擦乾,花店裡面一個髮髻高挑的女子,坐在花店裡面,沉默不語。
我便問她,是你找我嗎?女人臉上淡淡的妝容,穿着一件老式百褶裙,身材屬於比較豐滿的一類,笑着看着我,是你讓我來找你的。
我愣道,我什麼時候讓你來找我了,我怎麼沒見過你。
女人咯咯笑了起來,不是剛剛纔見過嗎?
我怕謝靈玉意外我在外面找女人,說你不要開玩笑,除了劉建國劉半仙之外,我就沒有見過別人。當然,十一個紙人也不是人……
我話說到一半,不由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眉黛之間比紙人還要好看一些,比謝靈玉當然還有味道一些,身材更飽滿一些。
我不由驚道,你的意思是,你是那第十一個……紙人……最後兩個字生生憋在喉嚨裡面。
女人將頭髮輕輕地挽起,道我就是那第十一個,我過來找你了。我靠在椅子上面,說大姐你不要嚇我,你不是那邊的人嗎,怎麼還要來找我。
魚雨薇說,你認識她?她是哪邊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