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走後,莫寧才把眼神直勾勾盯着無名的暖玉喚回神來,穿上一身白色錦袍,披上了淡粉色披風,又重新梳理了一下,走出鳳鸞殿,宮內的雪早已經融化,莫寧一邊走在那有些枯燥的御花園,呼吸着春天的氣息,那愜意的笑容掛在臉上,惹得一些太監丫鬟都不自覺的看呆了。
她倒沒有不自在,只是覺得這後宮之中的人一下多了許多人有點不能接受,什麼婉貴人,蘇美人,這個妃,那個妃,都走過來一一給她請安,她感覺煩極了,本來皇后必須要接受六宮之內所有姬妾的晨昏定省,她覺得繁瑣就取消了這項,纔剛回來不多時,而且大部分她都沒見過,慢慢就乏了,微微蹙起了眉,有些不情願的意味,她還是不習慣,他的姬妾成羣。
不遠處剛下了早朝的男人看着她那副彆扭的小樣子,煩躁的心情也舒展開來,她也許真的在乎他,仲軒隅從暗處出來,看着莫寧,“寧兒?”
莫寧轉頭,新開的杏樹花瓣被微風吹落,掉落在她的肩頭與秀髮之上,此時的她彷彿像九天玄女一般,那般淡雅脫俗,與那幫庸脂俗粉完全不同。
仲軒隅看癡了,一些過往女子見到這般都不敢上前打擾,連忙垂頭退去,她們深知一代帝王的脾氣,這寵萬萬爭不得。
莫寧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放的時候,就看到寧葉挺着肚子圈住了仲軒隅的手臂,然後就把整個身子的重量交給他,此時的場景,就像自己那個撒賤的軒兒,她的表情如同勝利一般,帶着諷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着那隆起的肚子,好似炫耀。
莫寧的臉色變得如同六月的陰雨天氣,看着一旁氣鼓鼓的暖玉,壓低聲音,“暖玉,我們走。”
仲軒隅看着莫寧轉身無情離去,剛想開口,便聽到寧妃哎呦一聲。
“怎麼了?”他語氣冰冷,躲開了身子。
“皇上,我們的皇兒踢了臣妾了。”寧葉裝的像極了,捂着肚子,一臉的痛苦,一個四月的胎兒,又怎麼會踢她?
仲軒隅不做聲,側首已發現莫寧離開了他的視線。
“皇上,皇上,臣妾最近閒來無聊,給我們的皇兒親手做了一雙鞋子,不知皇上要不要去看看?”發現莫寧已經消失後,寧妃輕笑,一臉期待的看着仲軒隅。
他輕輕點頭,“也好。”說完又留戀的看了看那邢花樹下,仿若一陣微風拂過,花瓣掉落,樹下的人兒露着淡淡笑意。
莫寧在確定仲軒隅沒有追過來之後,她把心中迭起的失落強行壓下,她告訴自己,要慢慢習慣,有時她都覺得自己過於傻,一代帝,承諾太多了。他說什麼,自己信什麼,可是又有幾句纔是真?
莫寧啊莫寧,曇花一現,被迷戀的終究是那盛開的剎那。
“小姐,寧妃仗着自己大肚子,太過分了!”暖玉的嘴倒有些閒不住,開始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起來,“皇上口中明明喊得是寧兒。”
“傻丫頭,寧妃不也是寧兒?”莫寧好笑的看着她,心中又布上一層陰霾。
暖玉恍然大悟一般,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看着自家小姐那強裝的笑臉,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小姐,皇上心裡還是有你的......”
“你能不能換一句?”莫寧有些不耐煩了,看着那傻丫頭三句不離皇上心裡還是有你的,她就一陣厭煩。
“小姐。”暖玉輕輕叫了一聲,就沒了聲音。
“怎麼了?”
“這次出去,還回來嗎?”
莫寧沉默,她怎麼能不回來,她的心,已經在他身上了,不然又怎麼會一次次的錯過那逃離的機會。
一聲輕輕的貓吟,傳入了她的耳朵裡,她朝聲音的方向看去,恍惚間,她把那眉眼有幾分相似的人當做了仲軒隅。
“臣弟參見皇后娘娘。”仲清泉微微低頭,狹長的眸子裡全是柔情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懷裡抱着軒兒,手背上幾道血跡顯得有些扎眼,軒兒不安分的胡亂蹬腿,顯得他稍稍有些狼狽。
莫寧回過神來,眸子中閃過失望,瞬間消失,走近幾步趕緊抱起軒兒,看着他那無暇的手背上的幾道傷口,“你的手?”
“無礙。”他有意的閃躲了一下,笑看着她,他注意到了她眼神中剎那的失落,也如同他的心情一般。
莫寧撲哧一聲笑了,軒兒不知爲何,從小就不喜歡仲清泉,每次都會傷了他,他以後就會躲得遠遠的,這次不知他爲何又要抱軒兒。
仲清泉看着面前笑顏如花的女子,也跟着笑了,亮出手來,狹長的眸也隨之揚起,“以後臣弟定會躲它遠遠的。”
莫寧只笑不語,朝鳳鸞殿走去,仲清泉會意的跟在身後,暖玉眼神怪里怪氣的看着兩人。
走進鳳鸞殿,暖玉把他的手背上好藥後,斟滿茶,退了出去。
“清泉哥,你怎麼又來了?”屋內的人被支開後,莫寧又恢復了那樣隨意的樣子。
仲清泉依舊的笑容,指了指懷裡,掏出兩個精美的盒子,“我輸你的棋子,怎會忘了?”
莫寧拿在手裡把玩,精美的棋子叫她又想起那徹夜對弈的心情,棋逢對手,不是每一個人都會這般心有靈犀,不過想起那次冷宮之行,她就趕緊止住了想下棋的衝動。
唉,她好像看懂了他一樣,輕輕嘆氣,“清泉哥,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仲清泉笑容微弱了些,看着她,一如以往那個內心倔犟的小女子,輕輕嘆了口氣才說道:“寧兒,你真的不跟我走嗎?”他還是不死心,又一次回來找她。
莫寧正在喝茶,被他這句話嗆的不輕,埋頭咳嗽起來。她知道仲清泉內心的想法,衆王爺,唯獨他還是隻身一人,還在等嗎?
仲清泉趕緊拍着她的背,低頭去看她有沒有事。
莫寧好些,小臉已經通紅了,埋怨的看着他,避開他的問題,“你想害死我啊!”
仲清泉沒有做聲,不知什麼時候目光已經移向了門口的位置,突然站了起來,眼色卻沒有太多的慌張,“臣弟參見皇上。”
莫寧一愣。
仲軒隅俊美的臉上佈滿陰霾,憤怒的眼神彷彿要吞噬一切般看着兩人。
仲軒隅的看着兩人,心裡像針扎一般,腦海中全是剛纔那番場景,他邁開步子,不急不緩的走到了兩人面前,強硬的語氣如同質問一般,“你來皇后寢宮做什麼?”
仲清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把目光移向了仲軒隅的臉上,妖孽般的面孔露出幾分笑意。
莫寧見勢不好,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他的脾氣她一清二楚,莫寧趕緊邁開步子走到他身邊,眼色有些看不出的欣喜夾帶着埋怨,“皇上,你怎麼來了?”
“怎麼?朕打擾你們了?”
莫寧的話並沒有說完,他略帶嘲諷的語氣飄進了她耳中,莫寧住了聲,看着仲軒隅,神色略帶憂傷,仲軒隅帝王的氣勢凌駕於兩人之上,慢慢擴散,漸漸蔓延。
仲清泉看到這般架勢,也不急不緩,福手彎腰,眼神掃過莫寧,他看在眼裡,忍住心中的失落,“回皇上的話,臣弟只是來送輸給皇后娘娘那棋的。”
聽到棋這個字,仲軒隅又想起那晚,他竟像怨男一般等了她整整一夜,而她卻在他身邊開心一夜,仲軒隅不能深想,會痛的,他一代帝王,怎麼能被一個女子左右?
“下次這種事,叫下人來就好,怎麼能叫慶陽王親自來這一趟。”他語氣平穩,眉頭緊鎖。
仲清泉聽他這樣說,恢復了以往的登徒浪子一般,輕輕福手,“臣弟不敢。”
“沒什麼事就離開吧,朕要和皇后好好聊聊。”仲軒隅聲音越來越輕,顯然是一副不想理會仲清泉的樣子,索性轉過頭去看向莫寧。
“是。”仲清泉見他下了逐客令,也不好在留,只是明目張膽的看了一眼莫寧之後,轉身朝屋外走去。
“對了,邊關捷報,寧將軍大獲全勝,五日之後進宮封賞。”
“是。”仲清泉只是輕輕答了一聲,退出去關好了門。微風浮起,即使帶着一絲暖意,也叫他覺得冰冷刺骨,她絕不會像在乎仲軒隅一般這樣在乎自己,他心中明白,還是保持着那一貫的笑意,儘管顯得有些不自然。
他轉頭見暖玉正看着自己,輕蹙的眉舒展了些,“暖玉可有事?”
暖玉輕輕點頭,又曲膝行禮,“參見王爺。”
仲清泉點了點頭,“無需多禮,暖玉有話請講。”
暖玉微微低着頭,咬了咬下脣,吐了口氣,一字一句的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奴婢本不該多嘴,可是慶陽王當真不懂我家小姐的心?”
仲清泉愣住了,聽着暖玉銀鈴般的聲音,好像叫醒了他一般,從一個沉睡了很久的夢中醒了。他怎麼會不懂?只是一直在強裝着罷了,他也許在等,如果有一天她會回心轉意,只做自己的王妃,回到自己身邊,可是似乎沒有如果,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沒有如果。
“慶陽王是聰明人,奴婢也不笨,奴婢看得出,看得清楚,慶陽王又何必自欺欺人,這樣你們三個都不會快樂,慶陽王一定不想我家小姐不快樂吧!”暖玉把話說的直白,隨後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婢的話說完了,暖玉有無禮之處,任憑慶陽王處置。”
仲清泉苦澀的笑了,扶起暖玉,“她有你這樣衷心的奴婢,我應該是放心了。”
還沒等暖玉說話,他慢慢邁下臺階,一步一步的走着,他神情有些恍惚,也許,真的該放下了,夢醒時分,才發現這一切全都是虛無縹緲的事物,甚至從未存在過,包括她的愛,這簡直是一種奢侈......
可是他怎麼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