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泡影,一切都是假的,假的。”莫寧冷然的聲音混雜着雨聲響起,她心中不知是何感覺,彷彿有什麼東西早已被抽離一般,她心中嘲諷,仲軒隅,你的承諾到底算什麼,我信你,你呢?
“什麼?”暖玉聽莫寧這樣說竟有些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一個身影,暖玉熟悉這種感覺,她先是一愣,緊接着趕緊拽住走到了一旁。
“暖玉,你做什麼?”無名有些憤怒,看着暖玉這般的舉動,不知她又在想什麼。
“皇上會解決的,你能給她什麼!”暖玉壓低了聲音,說道此處聲音也隨之變得酸澀,“無名,你喜歡小姐對不對,我看得出來。”
無名見她這樣說,突然沉默了,現在,他什麼也給不了他,不過,馬上就行了,他想着,見暖玉這樣說,竟也沒有反駁,只是直直的看着前方,心中早已明白。
仲軒隅慢慢走近,身上也被雨水打溼了,他輕聲走到了她身旁,用手擋住了她頭上的雨水,看着跪在地上的莫寧,心疼不已。
“雲侍衛沒來嗎?”他說着,蹲下身子看着她,還是忍住了將她抱進懷裡的衝動。
莫寧搖了搖頭,睜開眼時淚水也一同流出,她一頭靠在了仲軒隅的胸膛,雙手環住他緊窄的腰身,感受着他的溫度,熟悉又陌生。
“莫寧,我們......”
“求求你,放我走吧。”她打斷了他的話,如同夢醒一般,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抱着這個男人,心中卻如刀割一般,與其痛苦,她已經選擇了逃離。
她微弱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仲軒隅愣住了身子,他以爲自己聽錯了,剛想開口的時候,莫寧的聲音卻再一次響起,透着絕望的聲音,“求求你,放我走吧。”
仲軒隅有些恍惚,鬆開樓主她身子的手,他扶住莫寧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斥着懷疑與怒氣,“你再說一遍。”
“從今日起,後宮沒有主人了,你沒有皇后了,這裡始終不屬於我,不屬於莫寧,今日,你我的緣分盡了......”她幾乎已經不知道自己用哪樣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心中不斷否認着自己,一次次的失望,她果真承受不住了。
莫寧看着仲軒隅的臉,她多想一切都沒發生過,她不止一次夢到兩人的從前,夢到清雅谷,夢到吹簫的千年,夢到他白衣翩然,那時,他只是仲軒隅,而自己,也只是莫寧。可是,夢就是夢,終有醒來的那一刻。
“好啊。”仲軒隅突然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子,高高在上的看着莫寧,冷聲說道:“那你就去那死牢陪他吧,明日朕就將廢后詔書公誥天下,你務須求我,我放你。莫寧!”他說道最後一個字時,音瑟有些顫抖,就連離開的步伐也如同傀儡一般,一種生疼的感覺蔓延全身,第一次,這般的痛楚,直到最後就只能憑着直覺一步一步的遠離她。
“謝皇上。”莫寧說完,深深的行禮之後才慢慢的閉上眼,她強撐起身子卻又癱倒在了地上,無名與暖玉兩人雖然離得很遠,但字字句句都叫無名聽得真切,他趕緊跑到莫寧的身邊,將她整個身子抱起,心中的怒火已經使他幾近失去理智。天空依舊下着雨,淅淅瀝瀝的聲音顯得沒了以往的寂靜,莫寧只感覺冰涼的液體打在臉上,冷意刺骨,她不知天空上落下的是雪還是雨,也不知臉上流淌的是水還是淚,她不知怎樣回到鳳鸞殿的,不知怎樣睡下的,直到醒來,她也沒有一絲下牀的力氣。
她喚來暖玉,只是說了幾句話,暖玉又哭了,止不住的淚水,莫寧沒有告訴她關於劫獄之事,只叫她逃出去,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過問,她身子有了些力氣之後邊開始收拾,這才發現,她竟沒有不捨,唯一不想失去的就是在與仲軒隅第一次見到時,他將自己的蕭送給了她,她深知自己捨不得的並不是這個物體,而是兩個人之間的回憶。
“小姐,小姐,皇上來了。”暖玉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紅腫的雙眼顯然是哭過了,她心中沒有太大的變化,反手將那支蕭隱藏在了長袍的袖子中,聽着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微微點了點頭,眼神中也沒有半絲動容。
仲軒隅就那樣看着莫寧,不發一語,暖玉與雲侍衛早已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兩人周圍的空氣都彷彿凝固,莫寧低着頭,緊緊的握着袖中的玉簫,藏在寬袖中的手也慢慢用力,指甲也早已嵌入了掌心,雖然生疼,卻不及心中的失望,此時她只知道自己需要理智。
“就這麼走了嗎?”仲軒隅清冷的聲音終於打破了安靜,冷峻的容顏也顯得憔悴,聲音彷彿在試探着什麼,終究,他對她還是有太多的不捨。他一直以爲,只要她在自己身邊就夠了,可是,他有太多都未做到,太多想做的事,可是,終被束縛,想到此處,他又嘲諷一笑,他是帝王,竟爲一個女子這般的優柔寡斷。
“是。”莫寧聲音很輕,就連擡頭看他的眼色沒有一絲情感,仿若陌路人一般。
她輕輕屈膝,畢恭畢敬的行完禮,她不敢再想,索性又一次垂下頭,沒有看他,輕輕說到:“謝皇上恩准。”她說完之後,剛邁出一步卻被一個力道緊緊的抓住,她心中驚詫,站在了原地沒有回頭,此時的兩人,這樣的近,又那樣的遠。
仲軒隅背對着她,直到這一刻,他心中的話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兩人又一次的沉默,時間彷彿停滯,他彷彿放下什麼一般,半晌,才慢慢吐出一句話,“寧兒,你可曾愛過我。”
這一刻,仲軒隅發現自己還是捨不得她,轉身去看她,他問得這句話,也是他思考了很久的問題,兩人因爲各的目的相遇,如今,她可曾愛過自己?
聽他這樣問,莫寧愣住了身子,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心中卻一直笑他傻,只有她知道,幼時的相遇,那個吹簫的少年,早已刻在了自己的心裡,莫寧心中一陣苦澀,就連她的握着蕭的手漸漸用力,指尖泛白,可是他還要利用自己到何時,她是莫寧,即使再改變也依舊是莫寧,她想着,輕輕一笑,最終還是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
“沒有。”
我信你,卻不敢信自己,莫寧將脣角勾起,笑容顯得那樣的孤傲,她擡起手輕輕移開了他慢慢用力的手,然後邁開了步子朝外走去,仲軒隅愣在了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直至視線模糊。
暖玉已經跪在了門外,看着自家小姐走出來的身影,早已心知肚明的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莫寧的笑容早已僵硬,她慢慢扶起暖玉,輕輕地幫她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朝着她微笑着,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可是笑着笑着,卻發現淚水也已經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也變得這樣愛哭了?她在心中反覆的嘲笑着自己,臉上卻依舊笑着,“暖玉,記住我的話,一定要記住。”
暖玉知道她要自己記住的事情是什麼,也不知要怎麼回來,但爲了叫她放心,只能一直點着頭。
她也是沉默,輕輕的將暖玉的碎髮別到耳後,她知道,自己落得這般結果,只怪自己當初太過於執着。
暖玉輕輕跟在莫寧身後,走到院子時,卻發現無名站在殿口,他臉上沒有悲傷,相反的,竟破天荒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提着貓籠在遠處看着她,又看看籠子裡的軒兒,就連軒兒也好像知道了什麼一般,一直喵嗚喵嗚的叫個不停,兩個小爪子,不停的撓着貓籠。
莫寧擦過無名的身子。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她早已把無名當做了自己的家人,後宮的爭鬥中,遇到這般衷心的奴才,也是一種幸運,無名看着她的背影,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伸手將軒兒從籠子中放出來。
軒兒一出了籠子就朝着莫寧跑過去,莫寧緊抿着脣舌,跟在雲侍衛身後,慢慢朝着死牢走去,軒兒一直叫着,莫寧卻不敢回頭多看一眼,暖玉哭着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又轉頭看看無名,她恨自己竟然什麼也不能做。
雲侍衛幾次欲言又止,莫寧跟在他身後,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如雪一般純粹,在陽光的映照下宛如出水芙蓉一般。
“娘娘,我會查清楚的。”終於,他還是說了這句話,想起昨日發生的一切,定不是巧合。
莫寧見他這樣說,步伐明顯一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之後,什麼也沒有說。
無名一直看着她離開的方向,眼神早已變得異常的堅定,他不知會發生什麼,但是她只要無事,他就可以放心,放心的繼續做自己心中的事。
仲軒隅站在殿內,心中早已不知感覺,他只感覺淚如滾燙的沸水一般,灼傷了一切,他到底不該把她留在宮中,如果他執意不留她,即使帝王,也爲了情而落下淚來,兩人之間也不會變成這般,猶如心中早已開裂了一條兩人都無法跨越的溝壑。
最終,她沒有說出不捨,他也沒有開口挽留,誰也不知道,這次的分別也註定了以後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