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相何不解釋呢?”仲軒隅見到莫炎如此的沉默,心中的憤怒竟然消散了一些,沉下了聲音,看着莫炎那處事不驚的表情,心中的憂慮則愈來愈深。
“解釋,皇上想的,也正是我所做的。”莫炎自顧的笑了出來,竟然自覺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仲軒隅,眼神戲謔,彷彿他就是天大的笑話一般。
聽到他這樣說,仲軒隅的心中某一根神經突然斷裂,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可是,自從做了帝王,他就學會了僞裝,臉色也一如既往的冷峻。
“你搶了本屬於仲清泉的皇位,殺害無數忠臣,欺騙了莫寧的感情,爲了我手中的兵符,不惜一切。這不正是你所做出的事情嗎,旁人不瞭解,我一清二楚!”
他話剛說完,一個人影就已經閃到了他的身旁,仲軒隅眼睛都有些紅了,他一把死死的拽住了莫炎的衣領,慢慢開口,“兵符,朕不稀罕!”他說的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莫炎的話,句句真實,可是他到底是爲了什麼,只有他清楚,可是那欺騙兩個字卻叫他頓時憤怒不已,他承認一切,可是他對她情真意切,談何欺騙?
他想放下一切,拋棄這天下,可是他卻不想把別人推入至此,爲此,他只能選擇一人承擔,獨自隱瞞,直到一切查清爲止。
“你的目的,不就是如此?我也只是想破壞一切罷了。”莫炎依舊冷笑着,他語義含糊,卻已經下了重碼。
“不要以爲你是莫寧的爹,是陪父皇打下江上的風光國相,朕就會放縱你胡作非爲!”他聲音低沉,緊緊的束縛着莫炎,冷峻的眸中散發出無盡的殺氣,
“寧兒?對啊,她也幫了我不少忙。”莫炎冷冷一笑,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非常自然,帶着笑語,好像在說一件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他錯開了他的目光,向後傾去的身子突然又恢復了平衡。
仲軒隅他臉色突變,鬆開了手,死死盯着莫炎,“你說的是,莫寧?”
莫炎歲數畢竟大了,被仲軒隅這麼一束縛,竟然沒有找到他的破綻,他鬆手後,又是一陣咳嗽,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後,這才慢慢開口,“甚至多半的事情,是......”他話還沒說完,卻被仲軒隅制止了下來,雲侍衛帶着一羣錦衣衛已經層層圍住了宣政殿。
“原來,皇上早有打算。”
“抓你,豈不是輕而易舉。”仲軒隅慢慢坐回了龍椅上,慢慢閉上了眼,他的頭又痛了起來,從他口中聽到了太多他不想知道的事情。
“皇上,國相莫炎如何處置?”雲侍衛單膝跪下,看着仲軒隅緊蹙起的眉,知道他定是又頭痛了。
“壓入死牢。”四個簡單的字湊成了一個令人恐懼的詞語從仲軒隅的口中說了出來,他用左手輕輕揉着太陽穴,想起莫寧的曾經種種,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的日子,難道只是欺騙,她的心中一直是有清泉的?不,不可能,她說過的,他苦笑一聲,甚至有些不信自己了。
他倒不反抗,反而大聲的笑了出來,“仲軒隅,你沒這個資格。”
他本想暫時與莫炎商議好,假裝把莫炎壓入牢中,等到時機成熟,自然就會放他出來,可是他還是那麼偏執,還是那麼的陰險,從他口中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字字打在了他的心裡,他要怎麼向莫寧解釋,莫寧的角色又是什麼?
第一次,他是這麼的痛苦,又這麼急切,想第一時間見到莫寧,也許看到她,他混亂的心會平靜下來。仲軒隅沒有了任何心思,揮手示意雲侍衛退下去。
宣政殿不知何時早已經安靜了下來,殿內只剩下緊蹙眉頭的他。
殿外,清水紅花,一片盎然生機,小鳥依舊嘰嘰喳喳,御花園中,莫寧可沒有這麼悠閒,從清晨發現爹爹送給自己的玉佩消失了開始,她就一直在找,暖玉與無名幾乎已經把整個鳳鸞殿翻了一遍,休息的空當她就獨自跑到了御花園中尋找,想昨日在御花園中逗留了很久,沒準丟在了這裡也說不定。
不遠處,寧葉精神渙散的慢慢走着,身旁的雲兒一臉的脾氣,正在責罵一個把寧葉錦袍弄髒了的婢女,反而寧葉倒是少見會這般的安靜,她慢慢走着,不一會兒,就把雲兒落了一段距離。
一陣乾嘔之後,莫寧才從一棵粗壯的大樹後走了出來,正巧與寧妃四目相對,兩個人的身子竟然險些撞到一起,莫寧到沒有什麼事,怕就怕她肚子裡的皇子有什麼問題,趕緊在扶穩她的身子後又向後退了幾步,與她保持着一米的距離。
“是你?”一見到莫寧,寧葉的眼神立刻歹毒了起來,語氣也提高了一些,明顯透着一股輕視的意味,眼神透着厭惡細細打量着她。
莫寧無心與他糾纏,移開一步就要離開,可是寧葉見她要走,心中竟燃氣一股無名的怒火,緊緊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冷冷一笑,“姐姐,爲何這般急着走呢?”
“如果你見到了最厭惡的東西,你也會急着走。”莫寧說的不急不緩,甩開了她的手,留下一個落落大方的笑容之後,就準備離開,哪想寧葉卻如此的不依不饒,竟然跨出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莫寧顧忌她懷有身孕,只能被她逼得一步一步朝後退去,導致她的一隻腳慢慢踩在了池塘的邊沿。
“莫寧,你欺人太甚!”寧葉好像突然變得瘋狂了起來,看着她處事不驚的臉,使她想起了曾經的屈辱,那就像她的噩夢一般,一股強烈的怨念突然從心底升起,她有點等不及了,她覺得,只要她消失,一切就會恢復到從前。
“念你有孕在身我不好與你計較,請你讓開。”莫寧直視這寧葉憤怒的眼神,她一忍再忍,爲了仲軒隅,她已經放下了很多,如果是以前的她,她懷有身孕又如何,她定會推開她然後揚長而去,可是現在,她要考慮的簡直太多太多了。
寧葉聽到莫寧這樣說,竟然愣了一下,那突然升起的怨念消散了一些,卻紅了眼眶,她一隻手輕輕撫上已經隆起的肚子,整個身子竟然都在微微顫抖,口中輕輕地喃着,“全是你的錯,全是你的錯......”
莫寧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寧葉的樣子,不知她說着什麼。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寧葉猛地伸出手,向前邁了一步,看着莫寧的目光竟然透出一絲不屑,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她的餘光,早已掃到了仲軒隅由遠及近的身子。
莫寧見她的動作之後條件反射的躲開了她的手,結果她卻反手拉住了莫寧的手,大聲喊着救命,莫寧不知她怎會變得這般瘋狂,她緊緊抓着寧葉的手,使她不會掉入池塘中去,可是她的力氣也是微不足道的,沒能把寧葉拉起來,就在她準備用力的時候,寧葉卻突然鬆開了手,身子不穩不偏不正的掉進了池塘中,此時池塘的水還是冰涼的,濺出的水花打在莫寧的臉上,莫寧真的愣住了,池塘水雖深,但巨石居多,她眼睜睜的看着寧葉的身子剛掉下去就受到了一股阻力,她悶哼一聲之後,偏移了身子沉了下去,隨後,池底慢慢浮出淡淡豔紅,慢慢擴大。
雲兒聞聲也噤了聲,向池塘望去,這一看不要緊,叫她瞠目結舌,三步並做一步朝着池塘邊跑來,也在這時,一個明晃的身影跳入了池塘中,莫寧驚訝之時,就見仲軒隅已經從池塘底抱起了寧葉的身子,蜻蜓點水一般踩到了池塘邊沿,太監宮女自然更不敢怠慢,都圍了上來,卻不知要怎麼做,本來安靜的御花園瞬間聲音嘈雜了起來。
“叫太醫來養心殿。”仲軒隅吼了一聲,叫一羣愣了的侍從回過神來,趕緊朝着太醫苑跑過去,仲軒隅抱着寧葉的身子,竟然連看都沒有看莫寧一眼,轉過身,邁開了步子。
“軒隅!”莫寧也不知爲何,見到他這般的樣子心中彷彿裂開了一般,也不知要怎麼解釋,腦子中亂極了,只是想把他留住。
他聞聲定住了身子,轉過頭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橫抱着寧葉離開了。
就是那一個目光,彷彿使她身邊的一切全都如同空氣一般,她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目光,那樣懷疑,那樣冷漠,透着失望,她心中生疼,耳旁的一切聲音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個人的影子,沒了動作。
“爲什麼,爲什要害我家主子!”雲兒見此有些失控的吼了出來,拼命地朝着莫寧跑過去,此時的她好像失去理智一般,竟然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情況下將矛頭指向了莫寧,她見莫寧不出聲反駁,突然伸出手把她推入了池塘中。
莫寧就那麼看着他的背影,就在自己身子失去平衡之時,他的腳步只是遲疑了一下,隨後便在一個拐角處沒了蹤影,她身子倒下的瞬間,整顆心都如同沉入了汪洋大海般,徹底的痛意襲遍全身,她感覺自己已經不能呼吸了,此時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他的眼神,待冰涼的水與她的身子接觸的時候,眼眶中遲鈍的淚水才流了出來。
軒隅,爲什麼?就在她絕望的時候,一個懷抱把她抱起,呼吸到空氣的那一刻,她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她輕輕睜開眼,看到的卻是無名那面無表情的臉,她又重新閉上了眼睛,淚水滑落,那個眼神,彷彿刻在了她心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