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節緊接着來到了,小玉爲了把養心殿佈置得熱鬧一些,便招呼奴才忙活打掃着。
從開始到現在,陪伴莫寧的,卻少了太多,他的軒兒早已不知去向,她的暖玉也已經離開,那個剛剛認識的小奴才現在應該早已出了京城吧,她最愛的那個男子,此時還躺在牀榻之上。
院子的積雪依舊沒有化開,她搬來椅子坐在院子中,陽光暖了一些,照在她身上,她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又是一年的初元節,她的心,卻變了很多,氣氛,也變了很多。
今日御醫來診,說皇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可是就是不見下牀,吃了早飯又睡了,自從他醒來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做過一個動作,她喂什麼他就吃什麼,就連表情也從未變化過。
她不知爲何,御醫也說只是暫時現象,她也寬慰,只要他身子好了,不管他是什麼樣子,她都是開心的,她已經不求他與從前相同,只求他在自己身邊,就好,她怕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正在這時,一個身姿婀娜的女子朝着莫寧走了過來,莫寧看她覺得眼生,定是哪個很少出門的宮人,她打遠處看着她,禮貌站起身子,卻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近日有幾個早已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她便是答應了,卻發現有些一發不可收拾了。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女子禮貌的行完禮後,這才慢慢擡起頭,看着莫寧,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莫寧看這她的模樣,那眉眼中還是一股清秀之感,她剛看到她,便猜到了她的來意,只好輕輕嘆了口氣,“你們就連這些時日都等不及了嗎,皇上馬上就好了,你們在說也不遲。”
女子聽她這樣說面露難色,看着莫寧,“娘娘,臣妾……”
莫寧不等她話說完,便一擺手,輕輕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後宮中留下的女子,還有幾個?”
“回娘娘的話,十位不到了?”女子很有禮貌,這叫莫寧多了不少好感。
莫寧雖早已猜到,卻不想是這麼的少,她不僅暗歎,人往往都是這樣,想你權傾天下之時,所有人都會站在你這裡,但等你l落魄至極之日,又有幾個人願意追隨?她想着,心中又多了一抹荒涼,“你們都可曾被皇上?”
莫寧雖問的很委婉,但她的臉還是不由得紅了,“回娘娘的話,皇上封了臣妾名號之後臣妾就再也沒有見過皇上了。”
“那也好,出宮找個好人家嫁了,省得在宮裡獨守空房,活的這般的不愜意,你也轉告那幾位美人,都出宮去吧,可以帶着貼身奴婢,隨後到管事公公哪裡寫個名號,領了俸祿就走吧。”她語氣平淡,看着女子有些動容的臉,輕輕一笑。
“謝皇后娘娘准許。”女子顯得有些興奮,但還是沒有忘了禮數,輕輕行完禮後便退了下去。
轉眼間到了晌午,太陽顯得迷濛了一些,莫寧剛喂完仲軒隅湯藥,一轉身,就看到急忙的趕到了養心殿仲清泉,此時,他只穿了一身平常的青衣。
詢問了仲軒隅的病情後本來有些興奮地眸又變得黯淡了一些,他蹙着眉,思索了片刻後拉起莫寧的手腕就朝着養心殿外走。
莫寧慌忙的甩開她的手,一臉迷惑的看着他,“你這是做什麼?”
仲清泉看着她有些慌張的神色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搖着頭,好笑的看着莫寧,“你忘了今日是初元節,京城內的祈福樹?”
莫寧聽他這麼一說,眼神突然閃過一絲慌張,她趕緊整理好了情緒,淡淡道:“算了,軒隅現在還沒有好轉,我想陪着他,你自己去吧。”
仲清泉見她這般樣子,撇撇嘴,狹長的眸子又多了一些失落之色,他自顧的執起莫寧的手,朝着養心殿外拉去,“誰要你去玩了,你我都爲仲軒隅祈福,這樣他也許會快些醒來。”
莫寧本剛開始還有些遲疑,但聽到他這樣說,便不再抗拒,只是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想,我應該換一件衣服。”
****無名番外篇
慶城的夜晚依舊是這般的喧譁,雖然天氣寒冷,但是依舊沒有阻止人們出行的腳步,今日正是初元節,也是他遇見她的日子,如今,他卻隻身一人來此,身旁再無他人,即使這樣,但他的心中卻是一陣輕鬆之意。
看到招長工的客棧,他定了定眸還是走了進去。
客棧掌櫃一邊打着算盤一邊拿着賬簿,彷彿是在對賬,原本應該熱鬧的客棧此時也空無一人。
掌櫃的是一個有着八字鬍的中年人,可是看上去卻是一臉的剛正不阿,他頭也不擡,卻冷聲道:“客棧今日休整,暫不應客。”
冷宏塵見此,便沉聲道:“我是看到招工才進來的。”
掌櫃聽到這句話後,才慢慢擡起頭打量着冷宏塵,不多時便又開始繼續忙碌着手中的事,“公子恐怕是大戶人家出身吧,怎會到我這小店來做跑堂?”
半晌,也沒有一句回答,掌櫃這才又擡起頭,看着面前目光冷漠的男子,這才問道:“姓名。”
“無名。”冷宏塵淡淡一聲,如果他的名字是仇恨的始源,那麼他寧可只做無名。
掌櫃聽到他這樣說明顯有些驚訝,他又低下頭去,“公子請回吧,小店只收跑堂,怕是公子沒有這個體力。”
走出客棧,無名深吸了一口氣,想這慶城竟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他只不過是想留在這裡,離她更近一些罷了,這點他竟也無法做到。
他看着這映心河畔,冷風刺骨,吹起他的衣衫,他沉着眸子,額前的青絲擋住了他的視線,他這一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拋下了暖玉獨自離開,她那最後的笑容在他心中深深的烙印上,永遠不可磨滅,他每每想起心中便是慌亂,他走到河畔,剛剛縱身,身子卻被一個力道突然地撈起猛地朝後退了開去。只是突然感覺到的背後的綿軟,叫他認定了這個突然抱住自己的人是個女子,他也不由得有些驚訝。
離河岸邊遠了一些之後,束縛着自己腰身的力道被突然鬆開,緊接着,便聽到幾個男聲響起,“小姐,小姐你無事吧……”
“小姐,有沒有傷到自己啊?”
“小姐,你做事怎麼還是這般的衝動!”
“小姐,萬一你有什麼差錯我該怎麼向老爺交代……”
幾個人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此時,無名也轉過身,當看到那個一臉不耐煩的女子時,他不由得愣了。
蘇慕兒看着這個愣神的男子,那顆心竟突然地跳動了快了一些,她又趕緊回過神來,指着他義正言辭的罵了出來,“你說你一個男子,有什麼想不開的,人生苦短,何必在此終結!”
無名聞聲失笑,原來,她把自己當做想要輕生的人了。
“笑!你還笑!”蘇慕兒滿臉的嫌棄,雖然見他笑時她有一絲的失神,但她還是立馬恢復了她原本的脾氣。
“我想姑娘是會錯意了,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並非想要輕生。”無名語氣平靜,卻看到她的眸子裡分明帶着依舊的怒火,好像絲毫聽不進去自己的話一般。
“我跟了你好久了,不就是沒找到工作嗎,這樣,你就在我蘇府當職,每月給你一兩銀子。”蘇慕兒話剛說完,臉不禁微微的紅了一些,還不等身旁的下人說話,便一個可怕的目光叫身旁的人都噤了聲。
無名靜靜的看着她,突然露出了笑容來,他想,也許,這便是命,此時他的心中如止水一般的平靜,他也許註定要留在慶城,看着蘇慕兒沉着的眸子,看着這個女子,這般的潑辣,哪有她微笑時的恬靜。思忖片刻,他還是點了點頭。
蘇慕兒見解決一件事,便滿心歡喜的轉身繼續逛了起來,無名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剛纔的一轉身,他看到她的眉眼,是那般的像暖玉,可是暖玉永遠也不會出現了,是自己看錯了而已。
他定了定神,邁開步子跟了上去,可能,他會留在她的身邊,忠心耿耿的做隨從,只因爲她與暖玉的樣子那般的相似,他對暖玉的歉意,這輩子,下輩子,都無法消失,找這樣一個像暖玉的女子使喚自己也好,最起碼,他的負罪感會減輕一些。
堅毅的背影,這一秒開始,他再也不是身負仇恨的冷宏塵,而是無名,那個自始至終都心存善念會爲別人着想的無名,從未改變。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蘇慕兒突然站住了身子,饒有興趣的問道。
“小的無名。”無名輕輕答他,低着的頭顯得那樣的謙卑。
“無名?”蘇慕兒輕輕地重複了一邊,看着深邃天空微微一笑,“無名,好名字。”
無名擡頭,看着她的笑顏,一如暖玉那般的恬靜,他不由愣住了,可是,暖玉卻再也不會再無名的身旁出現。